“拂儿啊……”李悔看着白拂颤抖的背,神色疼惜却沉重,“你不知道我的过往,我欠下的债太多,多到我想要达到的巅峰,就在这个相位上。”
    “或许换成二十年前的我,有了如今的民心顺应,我会毫不犹豫地登上那个位置,不论世人如何评判我,我都不在乎。”
    “可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尽可能地保着北霜国的百姓过着平和的生活,就够了,至于我死了之后会如何,我管不了,也没有办法管了。”
    “呵,你们若是说我没有骨气没有志向都好,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们想的那般大义且正义。”
    “不,我不仅是个自私的人,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这样的人,比如今你们眼中的窝囊王上,更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拂儿若是觉得跟在我身边实在太过憋屈了,随时可离开,拂儿与小子都可谓是大才,我不能自己不想飞也非要你们陪着我不可。”
    说到这儿,李悔的目光虽然还是落在白拂颤抖的背上,却已然变得悠远,所看的,已不仅仅是白拂的背。
    “不,不管大人是好人还是小人,大人都是拂与阿远的恩人,是师父也是父亲。”白拂说着,又朝李悔磕了一记响头,“所以,拂与阿远,永远不会离开大人。”
    “……傻孩子。”李悔幽幽叹了一声,将右手搭到白拂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我总有一天会死的,就算你们不离开我,我也会离开你们的。”
    “好了,起来了,我这还没死呢,可还不需要你这么一直跪着我。”李悔按按白拂的脑袋,又温和地浅笑了起来,“去帮我把方才的话传达给影卫吧。”
    “大人,请容许拂斗胆问大人几个问题。”白拂只是抬起头,却未站起身。
    李悔见着他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还是温和地笑着,道:“有话便问就是了,在我这儿还有什么不敢问的?”
    “大人……可知自己中了毒?”白拂的双手依旧紧握成拳,紧张地盯着李悔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看。
    李悔又是微微一怔,渐渐的,他不笑了,在白拂紧张到焦急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白拂声音颤抖地紧接着问。
    李悔默了默,依旧微微点头,“嗯,一开始就知道。”
    “那……是大人自己服下的毒药……!?”
    李悔这回没有回答白拂的问题,反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浅浅笑了起来,有些无奈道:“拂儿啊,这一回你又是到哪儿找的大夫啊?似乎比太医有用多了。”
    “大人,您为何要这么做……?”白拂笑不出来。
    李悔没有正面回答白拂的问题,可白拂已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答案,那便是,的确是他自己服下的毒药。
    “这件事,我本是想带进棺材的,以免你们为我挂心。”李悔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看来,我这个想法好像是不能实现了。”
    “拂儿啊,你可是认为薛妙手动手只是凭她的喜好而不需要任何酬金?”李悔用手按捏着自己的双膝,看着白拂。
    只见白拂先是默了默,紧着瞳孔倏地圆睁,难道——
    “拂儿果然是聪明的,我不过这么一点,你便能猜得到答案了。”李悔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只缓缓悠悠道,“若不是用我的命来换小子的命的话,小子可活不到现在,那时的小子才七岁啊,不过是个无辜的可怜孩子而已。”
    “一晃眼,这十七年都过去了,你和小子啊,都长成大人了,我啊,也老了。”
    李悔说得如仿佛陌生人的事情一般神色语气都平静,白拂的心底却波澜狂掀,即便猜想得到答案,可经由李悔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且难以接受,毕竟……小子与他,和大人是没有任何骨血之亲的,他们……不过是大人捡回来的孤儿而已!
    就在白拂这震惊得难以回过神时,李悔又拍拍他的肩补充道:“对了,这个事情万万不可让小子知道,我的命是没有多长时间了,可小子的路还长,不要让他往后的日子都活在惭愧中,拂儿是兄长,当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大人,拂谨记大人的话。”白拂心绪沉重地应着李悔的话,“可是……”
    “倘有办法让大人可以活到自然的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大人,您可愿意继续活下去?”
    “拂儿……此话何意?”李悔震惊。
    “今日为大人看诊的大夫道,大人醒来后亲口问问大人的意思,大夫便在府上,可大人睡了七个时辰当是饿了,拂先让小东将晚饭端来,待得大人用完晚饭沐浴完毕,决定要见那位大夫了,拂再将他请过来。”白拂说着,又朝李悔微微垂首,语气恭敬,“至于通缉令上的那些人,此刻都聚在拂的菡萏别院中,大人若是想见冰刃,拂可随时将他请来见大人。”
    李悔本就不大在乎自己的命,这番听到白拂提及冰刃,脑子里瞬间便只想着冰刃的事,有些诧异道:“都在拂儿的菡萏别院?”
    “正是,大人。”关于这个事情,他也很无奈。
    “看来九皇子今日这一趟来相府是没有来错。”
    “请大人恕拂给大人添了不必要的麻烦。”算来是他失算了,没想到九皇子那个酒囊饭袋的身边也会有中用的人,竟然看得出那些个侍卫是因他的琴声而毙命。
    “你和阿远小子从小到大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李悔慈和一笑,“好了,起来吧,那位名为冰刃的男子既然在府上,便速去请他来见我,至于大夫一事,稍后再说。”
    李悔说着就想要站起身,“不,不对,当是我亲自去见他才对,怎能要求他来见我。”
    白拂却在李悔站起身前制止了他,“无需大人亲自跑这一趟,他这是到我那儿避难的,没理由连这点小事都不愿答应,大人放心,拂稍后定将他请到大人面前。”
    白拂虽不知李悔为何急着要见冰刃,却没有再问理由。
    大人行事,没有必要向他们多做解释,很多时候,他们只需要遵从便行。
    白拂离开后,李悔才手扶床栏,极为缓慢地站起了身。
    这一次,他没有再跌坐回床榻上。
    然他迈开的脚步却极为缓慢,就像他的双脚上拴着千斤巨石一般。
    李悔没有在意自己的双脚,就这么慢慢挪着双脚到了院中,走到院中的竹林间,将背靠在一株墨竹上,抬手轻抚着身旁的一株斑竹,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着什么珍贵的宝贝般,眸光也渐渐变得柔和,呼吸变得均匀。
    似乎,这片竹林是调整他心绪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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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师,师兄!?
    冰刃躺在屋顶上,臂弯里还是抱着他的冰刃剑,他与他的剑,从未相离过。
    楼阁屋里,司季夏未曾醒来,冬暖故便一直守在他身边,没有要将他唤醒的意思。
    乔小余蜷缩在陌生的床榻上,左脚上裹着绷带,床前的踏板上摆着一双崭新的绣鞋,枕边叠放着一套干净的淡紫色衣裳,然此刻的她却是捂着自己生疼的左脚将自己整个人都卷在了薄薄的衾被里,额上不断有冷汗沁出,将她的额发和鬓发都湿透。
    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眼紧紧闭着,小小的身子在瑟瑟发着抖。
    可明明,这时候的天气并不寒凉。
    融雪与乔小余共一屋,此时正躺在乔小余身旁,却是睁着眼迟迟未睡,因为她睡不着,因为她有心事。
    心中有事,融雪沉沉叹了口气,翻个身准备酝酿睡意,夜已深,她总不能这么睁着眼到天亮,这会让她想得更多。
    可当她翻身时候不小心碰到睡在她身旁的乔小余时,她察觉到不对劲,这都快大热的天了,发什么抖啊?
    “小余?”融雪抬手轻轻拍拍乔小余的背,小声地唤了她一声。
    乔小余没有应声,而融雪这会儿将手拍到乔小余的背,发现她浑身正在轻颤不已,融雪拧起眉,将她轻轻摇了摇,“小余?”
    乔小余依旧没有反应。
    下一瞬,融雪突地蹦起身,飞快地下了床,鞋未穿灯也未点外衫也未披,飞也似的就朝屋外方向冲!
    融雪猛地拉开紧闭的屋门,冲到屋廊上边昂头看向黑漆漆的屋顶方向边急急喊道:“师兄师兄你在哪儿!?你快下来!师嫂嫂情况好像不对!”
    “咯啦……”
    “砰——”
    先是瓦片被重物踩碎的声音,再是重物砰然砸到地面而震出的声响,而这个声响正正好在融雪面前砸响,惊得融雪闭起了一只眼。
    待这声重响过后,融雪才睁眼瞧清正呈狗啃泥姿势跌坐地上的冰刃,连忙蹲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裳安慰他道:“师兄你别这么着急,师嫂嫂不会有事的!”
    “猪雪!”只见冰刃身子猛地一抖,突然间就跳起了身,愤怒不已地抬手就扯起融雪的脸颊,怒斥道,“谁跟你说那只弱鸡是你师嫂的!?你想让老子将你打死是不是!?乱吃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现在居然连话也学会乱说了!?”
    可这回融雪也恼了,竟是也狠狠瞪了冰刃一眼,而后将他的手用力扯开,恼怒地瞪着他,也吼道:“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任了!?你都把人家黄花大姑娘都睡了居然想什么都不承认!”
    “谁跟你说老子把那只弱鸡睡了!?老子就是要睡女人,能眼光这么差睡她那样的弱鸡!?”
    “师兄你要是不亏欠人家姑娘,照师兄你的性子你根本就不会搭理她!”冰刃吼,融雪也豁出去了,“师兄你老是骂别人不是人!师兄你自己才不是人!”
    “你说什么!?”冰刃被融雪的话气红了眼,竟是扬起手就要打正昂着脸瞪着眼看他的融雪。
    融雪看到冰刃扬起手,微微一怔,非但不怕,反是也红了眼,抖着声音吼道:“师兄你要打我的话,就打死我好了!”
    “你,你,你——”冰刃看着融雪那张涨红的脸,扬起的巴掌抖得厉害,却迟迟没有落下,“你气死老子了!”
    融雪没有低头没有认错,就这么昂着头瞪着冰刃,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通红。
    冰刃气得浑身发抖,忽地转身,抬脚用力踹开了面前那两扇正慢悠悠阖起的门扇,用力得门扇竟然脱了门框砰然砸到地上,愤怒地进了屋。
    融雪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也跟着冰刃一同进了屋,迅速将灯点上。
    冰刃怒不可遏地走到床榻边,瞪着在床榻上蜷缩在薄被里瑟瑟发抖的乔小余,吼道:“乔小余,你给老子滚起来!”
    乔小余没有给冰刃任何回答。
    这于总是有话必接的她来说,明显是反常的。
    可不是她不想应冰刃的话,而是此时此刻的她,听不到任何人说话而已。
    乔小余的没有反应让冰刃暴躁地伸出手将面朝里蜷缩着身体的她给扳过身。
    冰刃本是想将乔小余骂死的,可当他看到乔小余的脸时,他胸中的怒意消散了,只余躁意。
    只因此时此刻的乔小余,面色通红得厉害,双眸紧闭,头发被冷汗浸得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脖子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冰刃拧着眉一脸嫌弃地用手背碰碰乔小余的额头,那滚烫得温度让他咬牙切齿,疯了一般使劲挠着自己的脑袋,嚎道:“啊啊啊啊啊啊——赶紧来个人把这只弱鸡给收了吧!”
    融雪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在旁拉了拉冰刃的衣袖道:“师兄你都已经把她收了,可不会有人敢来和师兄抢。”
    “嘤嘤嘤……”冰刃突然转过身,一脸悲戚地将脑袋往融雪肩上靠,突然间就有气无力道,“猪雪,你说师兄怎么就把你养得胳膊肘尽往外拐的玩蛋样儿?”
    “师兄啊……”融雪十分配合冰刃地轻轻拍拍他的背,用安慰的口吻道,“师嫂嫂很好的啊,而且师兄年纪不小了啊,该找媳妇儿了啊。”
    “滚蛋!”冰刃一把将融雪推开,烦躁道,“老子自己潇洒自在多好!要什么媳妇儿!?女人这种东西,老子需要的话,青楼里睡一睡就是了!媳妇儿这种东西,不适合老子!”
    “滚滚滚,赶紧滚,滚到隔壁把五百两给挖过来,老子可没本事将那只烦人的弱鸡弄醒。”冰刃边烦躁地说着话边将融雪往外推,推了一半又把她扯回来,“算了,老子自己去,老子才不要和这只弱鸡共处一室,晦气到家了!”
    冰刃说完话,唰的就不见了影儿,过了片刻,当融雪以为冰刃请到司季夏过来,谁知回来的还是冰刃自己一人,而且还是一脸笑眯眯的冰刃,像是捡到了好几百两银子似的笑眯眯模样。
    “融雪啊来来来。”冰刃朝正在用衣袖帮乔小余擦汗的融雪招招手,融雪拧眉走了过来,只见冰刃挑起眉,笑眯眯道,“你看吧,这不是师兄不是人不想救那只弱鸡,而是这相府的主人要见师兄,现在就要见,有天大的事立刻要见师兄,所以——”
    “啊哈哈哈——这就不能怪师兄没有良心不近人情哪,所以,还是你自己去找五百两吧啊!师兄先去见主人家了啊,省得主人家将我们扫地出门不让我们在这避风头了,师兄这可是为了你们豁出去了啊——”
    “小猪雪不要太感谢师兄啊。”当融雪反应过来冰刃这究竟是在高兴个什么劲儿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冰刃的影子,当她冲到屋外栏杆边上往往外瞧时,只见得冰刃跟随着一名藏青色布衣的男子正往廊桥上走。
    “师兄!”融雪恼得一拳捶到了栏杆上,她想不明白师兄为何这么厌烦小余,她瞧着小余很好啊,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而且觉着是个没有心机的姑娘,多好的姑娘不是?
    难道师兄喜欢的是有心机的姑娘,所以嫌弃小余太笨!?
    不行不行,她不喜欢太有心机的女人,她可不能要有心机的女人当师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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