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远这才倏地醒神,想起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用他方才脱下的外袍将融雪紧紧裹住,继而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到了怀里来,抱着她走到摊在地上似乎已经疼晕过去了的雅慧身旁,沉声问融雪道:“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先说你想怎么处理这个郡主?”
    融雪被身体里那已经起了药效的媚药烧灼得她意识开始有些不清晰,一时倒也不知自己此时究竟是否是在做梦,只见她努力朝下探着头,似要看清地上的雅慧似的,忽然间愤愤道:“她这么惹人恨,她怎么对我我就要怎么对她!爷把我放下来,我要找银针和钳子!”
    “银针和钳子倒是不必了,麻烦。”楼远说着,单手托抱着融雪竟是将她倒挂到了肩上,也不管她难受与否,只微微笑了一笑,道,“我帮你快速地办了这事就成,包你满意。”
    只见楼远笑着,手中黑麟剑一晃,竟是直直朝雅慧的手指指尖削了下去——
    不过眨眼,地上就多了十个被削断的指头!血流如注!
    “啊——!”雅慧在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中喊叫着醒来,浑身痉挛不已,还未清醒,又昏了过去。
    当着是……极为快速。
    融雪被楼远如扛麻袋般倒扛在肩上,脸对着他的背,他的背挡住了她的视线,是以她没有看到那是个断下的指头,只能听到雅慧那恐怖的喊叫声,突然而起,又戛然而止。
    而此刻的楼远,像是一尊没有情感的机械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即便昏过去了还浑身痉挛着的雅慧,突然抬起脚将她踢着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随之只见楼远将她身上的衣衫削成了碎片,不过眨眼,雅慧就这么赤条条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一只细瘦的胭脂色瓷瓶骨碌碌在地上轻滚着。
    楼远用剑尖撩起那只胭脂色细瘦瓷瓶,将其捏在指尖,用拇指弹开了木制的瓶塞,用脚尖踩住雅慧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的同时微躬下身,将手中瓷瓶的瓶口对准雅慧的嘴,将瓶子里的满满一瓶药,尽数倒进了雅慧的嘴里!
    再又用剑尖将雅慧的嘴阖上,迫使她不得不将喉咙里的药丸往下咽,楼远这才扛着融雪飞也般离开了地牢!
    融雪只觉眼前有血色一晃,什么也没有瞧清,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地牢里很黑暗,融雪什么都看不到,便是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她听到的,只有楼远轻微的呼吸声。
    融雪只觉身体滚烫得厉害,灼烧得她总想要找到什么来依靠,脑袋更是昏沉得紧,只听她在迷迷糊糊道:“白拂琴师说爷快要死了,爷现在好好的,是琴师帮爷拿到解药了吗?”
    “一定是的,琴师肯定知道我没有用处,琴师肯定是自己来取了。”
    “琴师肯定耻笑我愚蠢。”
    “其实我只是想要爷好好的而已,蠢就蠢了,只要能帮到爷就够了,虽然我还是不中用。”
    “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其实就是窝囊废?”
    “哎……”
    融雪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觉得她的身子热得就快要爆炸了。
    就在融雪意识已然模糊时,只听得楼远语气沉沉地问:“小乞丐,你如何就这么认定你见到的是我?”
    “嗯,就算爷的容貌变了,声音变了,就算爷老了满脸褶子了,我还是能认出爷来,至于为何能认出爷来,我好像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觉得,爷就是爷啊。”
    融雪说完,又吃吃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爷,我希望今夜的事情不是个梦啊……”
    “爷,我身体好难受啊,手好疼啊……”
    “呜呜……”
    融雪哭了,她很少哭的,更很少会哭出声。
    可是现下她却像是个会撒娇的小女娃,竟是呜呜地哭出了声。
    哭着哭着,她的意识更加模糊了,可她的身子却是扭动地愈发厉害了。
    楼远的脚步快如风。
    就在融雪这呜呜的哭声中,只听他轻轻叹了一声,心疼道:“很快就会不疼了,回到相府就不会疼了,忍着,听话。”
    今夜的月很明亮。
    陨王府也很明亮。
    然陨王府的明亮中,正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来,开在庭院里,开在长廊上。
    但凡冰刃剑与黑麟剑走过的地方,血花开尽。
    护不住自己女人的男人不算男人。
    不能为自己女人报仇的男人也不算男人。
    冰刃和楼远,自然是男人。
    所以今夜是陨王府能这般灯火通明的最后一夜。
    明夜,这里亮起的就只有白灯笼!
    在约定好的时间,约定好的地点,楼远与冰刃碰头了,一个背上背着个随时都会栽倒下去的小女子,一个肩上扛着正扭动不已的小女子。
    楼远与冰刃的面色皆阴沉得天色的乌云还要黑沉,他们身后,那个俨然一座小王宫的陨王府,正被烈烈大火燃烧着舔舐着。
    大火映红了夜色,好似晚霞烧在天际。
    只是这终究不是晚霞。
    所烧的,也不是天际。
    大火烧的,只是一个早就不该存于世的人事物而已。
    楼远与冰刃在约定好的地点碰了面,却谁也没有在那儿停留一瞬,只见他们的脚尖点过重重屋檐,如矫健的鹰般直往丞相府的方向飞掠去,竟是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
    可是,他们并不安静。
    冰刃一见着楼远背上扛着的融雪,没瞧见融雪的手,只瞧见她在楼远肩上直扭动不已,不由怒骂道:“猪雪你吃屎了是不是!?在这个小白脸肩上扭什么扭!?”
    “还有你小白脸!你背上是放着当靶子的吗!?居然敢这么扛着老子师妹!?”
    冰刃一脸的怒火,似乎掀了整个陨王府还不能消下他心头的怒气,不仅没有消,反是更怒了!
    “回师兄,融雪这是中了媚药,要是背到背上,只怕就乱套了。”楼远心中惭愧,若不是因为他,这小乞丐根本就不必受这等折磨,是以他对冰刃的态度很是客气。
    “呸啊!师师你娘的兄!老子什么时候是你师兄了!?你这小白脸还要不要脸了!?”楼远的一声“师兄”,让冰刃的怒火烧得更盛了,突然间一怔,几乎是吼着问道,“你说什么!?你说这头猪中了媚药!?”
    楼远的脸色更沉了,“是。”
    楼远的话音才落,冰刃立刻以脚向他出招,每一脚的都快准狠,那速度及招式简直就像要将楼远往死里打,而楼远自然不会乖乖让他踢到,是以他只能避让,边避让边沉声问冰刃道:“师兄何故突然攻击楼某?”
    “小白脸你还有脸面问这种不要脸的问题!?”冰刃脚上攻击不停,非但不停,反而踢得更猛了,“在陨王府那种龟地方,你居然还敢给老子师妹下媚药!?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了!?你就有这么管不住自己的裤裆!?”
    “……”楼远脚下一滑,一时躲避不及,膝盖上生生挨了冰刃狠狠的一脚,险些从屋顶上掉下去,谁知冰刃不仅没有停下攻势,继续突突突地踢。
    楼远终于明白了,这小乞丐做事总是那么疯疯癫癫的,并不是没有疯癫的理由……
    有这么个样的师兄,想要长得像个正常姑娘家,想来也不可能。
    冰刃的攻击不曾停过,总是躲避不是办法,是以楼远只能还击。
    是以他们就这么一路踢打着回到了丞相府。
    冰刃也骂了他一路,好像嘴不知困似的。
    他们自然是没有走丞相府的大门,因为他们都等不及敲了门再等人来开门,他们是翻墙进的相府。
    换了一张脸孔的楼远,自是没人认识,可春荞秋桐就一直守在相府大门后,忽然间见着有两个人从门上的高墙上踢踢打打地进了相府,春荞刚要唤暗卫阻拦,却听得秋桐高兴地大叫道:“别拦别拦!是爷回来了!”
    “爷肩上扛有一个人,想来应该是融雪了!”
    “哎哎哎!你们都别拦!我和春荞去追着就好!”
    秋桐高兴地喊完话,和春荞一同追着楼远的方向去了。
    暗卫没有行动,他们重新隐匿回了暗处,继续与夜色融在一起。
    冰刃和楼远还是在打。
    因为冰刃没有停脚,是以楼远也没有停。
    他总不能当个傻子乖乖让人踢成一个残废,就算是小乞丐的师兄爹,也不行。
    冰刃和楼远从陨王府一路打回了丞相府,又从丞相府大门一路打到了菡萏别院。
    就连上了菡萏别院的楼阁,他们还在打。
    只听冰刃怒不可遏地边踢脚边吼道:“小白脸!上个楼梯你都要跟老子抢!?你想怎么的!?你还想不想娶你肩膀上的那头猪当媳妇儿了!?要是不想,老子就扒了你的皮!要是想,你就乖乖滚一边去让老子先上楼!不然休息让老子接受你叫老子一声爹!”
    “不行!”楼远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和冰刃打了一路,他累得很,他昨夜和今儿一整天都在受折磨,去陨王府一趟已经让他很是疲惫,再跟着总是火冒三丈的人打了一路,他已精疲力尽,但是他不能把这路让开,“楼某也要找公子!小乞丐中了媚药需速速解!”
    “老子媳妇儿还一身伤呢!”冰刃一脚将楼梯的栏杆踹塌了大半,要是眼神能杀人,他已经将楼远杀了不下百遍了,“猪雪那头猪是什么身体老子能不知道!?让她先忍着!”
    “……”
    “五百两!五百两!赶紧的来给老子这弱鸡媳妇儿看看伤!这只弱鸡马上就要死了!”
    “……”
    冰刃已经往上冲了,忽然,楼远朝前伸出脚。
    冰刃一时急,没注意——
    于是,冰刃被绊住了!
    换做楼远冲了上去!
    ——
    ------题外话------
    每次写到师兄,叔都觉得好开森,就像一匹脱缰的草泥马,在草原上奔腾不止了,哈哈哈~
    阿远把师兄爹得罪了,这以后可怎生是好啊~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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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夜风忽起,浓云变化
    司季夏回到这菡萏别院来,冬暖故正在帮他解肩上的斗篷,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听得屋外传来冰刃和楼远的呼喝声,使得冬暖故眉心微微一蹙,沉下了脸,按着司季夏在椅子上坐下后,走出了屋来。
    冬暖故一脚才跨出门槛,险些被正冲过来的楼远撞到,忽而只觉一阵劲风从自己面前扫过,扫得楼远即刻往后退了一步,伴随着冰刃那似乎永远也用不完气力的大吼声,“小白脸你想死了是不是!?你要是撞着了五百两媳妇儿!他不把你削死才怪!别指望他还救老子师妹!”
    冬暖故颞颥有些跳,眼角也有些跳,因为冰刃的吼声实在太大,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夜里,冬暖故只觉自己的耳朵被冰刃的吼声震得都快要爆破了,使得她的面色既阴沉又无奈。
    正当冰刃这一声吼时,只见冬暖故身后有身影一闪,还未及眨眼的时间,那抹身影便站到了冬暖故面前来,面色有些沉,还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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