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也该是醒了,时辰……”说到这儿,司季夏很是惭愧,更是头都不好意思抬了,“时辰已经很是不早了,我,我还从未睡到这样的时辰才醒来。”
    可司季夏的话音才落,他自己就急忙地从床上挪了下来,一边焦急道:“天都已经完全亮了,阿暖可是还没有吃过早饭,我,我这就去给阿暖烧早饭,阿暖身子必还虚,快快回屋去躺下,若是扯到伤口怕是就不好了,我再帮阿暖号一次脉可好?”
    “我帮我阿暖把阿晞孩儿抱到阿暖屋里去。”司季夏边说话边急急忙忙地套上鞋子,可他才站起身,昨夜那股子醉酒后的晕眩感就冲上了头顶,致使他觉得头重脚轻才站起身便又跌坐到了床沿上,首先吓了他自己一跳,生怕把自己臂弯里的小小猴子给摔了。
    正当他以为冬暖故会怨怪他,他正紧张不安地抬起头来看冬暖故时,却只见冬暖故关心地看着他,亦紧张亦关切道:“平安别着急,我吃过了,小余妹妹为我烧了早饭,我吃过了,不饿,身子也好,我没事,平安昨夜醉酒,此刻怕是头重脚轻觉得难受得紧,平安坐着便好,小家伙们不用给我,平安先替我陪陪他们,我为平安把漱口和洗脸水打来,平安洗把脸后兴许会觉得舒服些。”
    冬暖故难得对司季夏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让司季夏又惊又喜又紧张的,想要打断她却又有不舍,只好愣愣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冬暖故一说完话,司季夏便连忙接着道:“不不不,阿暖你坐着,我自己来就好。”
    司季夏说着,又要站起身,可他的话音才落,便感受到冬暖故一记冷飕飕的眼刀,盯得他不敢动,只敢定定坐在床上讷讷地看着冬暖故。
    “不,阿暖,阿暖刚生完孩子,我怎能让阿暖来照顾我,我自己——”
    “你坐着。”冬暖故根本就不给司季夏把话说完的机会,只是冷飕飕地看着他,声音沉沉道,“坐是不坐?”
    司季夏立刻绷着腰直挺挺地坐在床沿上,一动不敢动,只敢愣愣应声道:“坐,我坐。”
    冬暖故随即将怀里的小猴子重新放到他腿上,二话不说转身就慢慢走出了屋。
    而在冬暖故将小猴子放到司季夏腿上去时,司季夏怕小猴子摔了连忙将脚尖踮起,直到冬暖故出了屋走到了院子里,司季夏才敢呼一口气,而后动动胳膊又动动腿,瞧着两只小猴子似乎哭声小了不少,这才笑着小声道:“孩儿乖啊,你们的娘亲好凶嗯?瞧瞧你们哭得多凶,娘亲都不舍得理理你们。”
    “不哭不哭啊,爹爹理你们啊,爹爹不会凶你们的。”
    “对了,爹爹昨日下山有给你们买了小布偶,待会儿给你们拿好不好?”
    明明就是刚出生的巴掌大的孩子,可就像能听懂了司季夏的话似的,两只小猴子嘤嘤了两声后居然都不嘤了,反是都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儿,很快又闭上了眼。
    只不过小小猴子睁眼的时间短些,小猴子睁眼的时间长些。
    但就算两只小猴子只是少顷的睁眼,已经足够司季夏开心了。
    是以冬暖故捧着铜盆进屋来时,司季夏正笑得嘴角边的梨涡深深,仿佛能盛上香醇的花酿一般,让冬暖故看着便觉有些痴醉。
    其实司季夏不知,并非冬暖故不理会两只小猴子,只是在她心中,她的平安迄今为止仍是她生命的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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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0、由心
    冰刃与乔小余离开了,在天才亮起不久后便离开了。
    他们离开时,冰刃的脸消肿了,司季夏的药很有效。
    冰刃是背着乔小余下山的,但是今日并未下雨,他们也并不急着赶路。
    冰刃只是瞪着乔小余语气不善地让她赶紧到他背上去,并未说什么他非背着她不可的理由,但虽然他不说,乔小余也能猜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伏在冰刃背上的时候,很开心。
    他的腰明明受着伤,可他背起乔小余时却像是甚事也没有似的,身手速度依旧快。
    一路下山,冰刃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少嫌乔小余麻烦。
    他就像是根本就不记得是他自己偏偏选了这个麻烦来背的,而且一背就打算了要背一辈子。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不喜欢女人,却还偏偏要娶一只麻烦的弱鸡为妻。
    或许这个疑惑他这辈子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不过他不介意,他现在觉得这只弱鸡不是那么容易惹他厌烦了,有时候甚至还觉得这只弱鸡挺是乖巧可爱的。
    在别人眼里,弱鸡这样的媳妇儿应该是好媳妇儿了吧。
    他冰刃可不是个难以知足的人。
    “喂,乔小余。”冰刃将乔小余背在背上,看起来不仅像是腰上没有受伤,脚上速度更是依然很轻很快,就像他背上什么额外的重量都没有背负一样,走过一处林木异常繁密的路段时,一路都沉默着他忽然唤了同样一直沉默着的乔小余一声。
    乔小余虽然有时会很多话,但绝大多数时候,她不会先行开口说话,除非冰刃问她或者冰刃说话在先,她才会往下接着说。
    “大侠叫我?”乔小余应声。
    “废话,我不叫你难道我还叫我自己?”没有了融雪在身边,冰刃就以噎乔小余为了,每次看到乔小余乖乖巧巧被他噎得不说话了的时候,他有时会觉得开心得意,但更多的时候他则是觉得别扭的烦躁。
    他现下就觉得有些别扭的烦躁,可让他好好说话不噎人吧,他觉得自己的嘴做不到,可噎了乔小余吧,他自己心里又不舒服,真是怪感觉。
    “哦,那大侠你说,我听着的。”乔小余还是一如既往的乖乖应声,乖乖听话。
    可或许就是因为她太乖巧听话了,冰刃才会觉得欺负起来心里不舒坦,或是说,欺负自己的媳妇儿,他实在舒坦不起来?
    “从今起,家里请个婆子。”冰刃哼了一声,这才说话道。
    乔小余愣住了,“啊?”
    “我说从今日起,给家里请个婆子,聋了没听到?”冰刃又开始语气不善起来,“老子只会做男人的事情,可不是那什么家事都会做的五百两,所以别指望老子端茶倒水烧饭地伺候你,所以老子要给家里请个婆子。”
    “还有,别和老子叨叨银钱的事情,银钱老子自会去找,不用你操心,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养……”说到这儿,冰刃皱起了眉,拧巴着脸想着这句话该怎么说才顺耳一点,默了默后只听他接着道,“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养好你的肚子就行,其他事情不用你管。”
    “再有一件事就是老子今晚要吃卤鸭肉,你给老子做。”一想到乔小余做的卤鸭肉,冰刃顿时便觉得自己饿了,只听他自己自顾自地在叨叨,根本就不给乔小余说话和问上一句话的机会,“行了,我就说这个事,你什么都不说,什么意见都不给有,老实听老子的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侠。”乔小余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副还没有将冰刃的话完全消化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冰刃会与她说这样的话。
    他虽然没有明明切切地说,但是她知道,他是在关心她疼她,她怀了身子,他不再让她伺候她,相反,为不让她劳累,他要为她请婆子。
    “听到了那就伏老子背上睡吧,也不看看你那俩眼眶,都黑成什么样儿了。”冰刃将乔小余王上掂了掂,又用力哼了一声以表自己的不满。
    五百两媳妇儿生孩子,五百两那混蛋玩意儿喜当爹了,弱鸡却是为了照顾他的女人他的娃熬出了两只大黑眼圈,这怎么看怎么亏,老子媳妇儿可也是怀了身子的女人,可不能再给你们夫妻俩使唤!
    哼!
    老子带老子媳妇儿回家!
    所以今晨天才亮没多久,冰刃吃了早饭后就扯着乔小余走了,乔小余本是不想走的,道是要多留几日多照顾冬暖故几日,否则司季夏一人怕是不方便。
    冬暖故心下想笑,她自是知道冰刃将乔小余扯走是什么心思,不过是乔小余自己没有觉察得出来罢了,毕竟在她心里,她觉得她还是冰刃的包袱累赘而已。
    冬暖故觉得,这一千两可真是别扭,比她的平安还要别扭,好歹她的平安已与她道明了心意,但是这一千两,怕是从未与小余妹妹说过一句好话吧。
    乔小余是被冬暖故撵走的,道是她可不想她和平安的家被江湖草莽给砸了,所以草莽之妻还是快快走吧,以免草莽大怒。
    乔小余自是知道冰刃的脾性,再三地叮嘱了冬暖故一些事情后才跟冰刃离开。
    冰刃也自是知道乔小余放心不下刚生完孩子的冬暖故,是以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行了啊乔小余,别人的媳妇儿还不用你太操心啊,留着给五百两来操心,别看他那一副病殃殃的样,能打老子的腰踢伤就证明他有的是精神和气力!”
    “嘶——一说到这个,老子腰就疼,该死的五百两,老子的腰要真的断了,非打死他不可!”
    “可是大侠的腰要是断了的话应该就没有本事打死公子了的。”乔小余小声道。
    “乔小余你给老子闭嘴!胳膊肘赶紧拐回来!”
    “哦,那大侠的腰很疼,大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就好。”
    “……你要是敢动,老子打断你的腿!”
    乔小余立刻噤声。
    “速度地老实趴老子背上睡!不准说话!”
    “知道了,大侠。”
    下一瞬,冰刃便觉到颈窝有一股轻轻的温暖鼻息拂上,是乔小余将头枕到了他的肩上。
    山间寒凉。
    冰刃的背却很温暖。
    乔小余睡着了。
    *
    冬暖故坐月子时,司季夏没有再日日都到更深的山里去采药,因为他不放心总是把冬暖故自己一人留在家里,尽管冬暖故总说让他不要担心。
    然司季夏每日依旧起得很早,因为他还是要早早地给冬暖故准备好早饭,这般的话无论她何时起床便都能即刻吃上早饭。
    司季夏在家里陪了冬暖故整整三日,把家里该整理的该清洗的活儿全都干了,忙完了后他总是喜欢坐在床榻边盯着两个小猴子看,更多的时候是将小猴子们轮流抱到臂弯里来。
    第四日的时候,司季夏背着斧子到深山里去了,道是要到深山里劈些好木头和好竹子来为两个小猴子钉小床和小凳子。
    像是有着一只极善于做木工的手似的,连带着砍木削木刨木,司季夏统共只花了一天的时日,便钉好了两只大小和模样等同的小椅子和一架小小摇床,钉好之后,他很是不能相信他居然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将小猴子们的小床和小凳子给钉好了。
    冬暖故见过羿王府寂药地下的那间机关密室,也用过他给她的机关蛇,她知道她的平安在机关术这一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但她从未见过他亲手制作过任何机关器械,如今仅仅是见他削木钉床,便已足够她惊叹。
    因为不管是速度还是技艺,司季夏都是一等一,他甚至不用丈量而只是用眼睛看,便能将每一根木头劈得精准。
    而司季夏一旦做起与机关术有关联的事情来,哪怕只是少许的关联,他也都会异常认真,模样专注得好像没有事情能够打扰他一般。
    而他在院子里给两只小猴子钉床钉小木凳的时候,冬暖故便一直坐在屋前廊下看他,看他认真模样,看得失神。
    小床钉好之后,司季夏比冬暖故还要开心,只见他急急忙忙地将小床清扫干净后立刻将小猴子们的被子和褥子搬到了小床上来,铺得整整齐齐的,然后将两只小猴子抱到小床里来睡。
    他本就高兴,再听到冬暖故说很喜欢这小床之后,他就更高兴,高兴得墨黑的眼眸里都是闪亮的光。
    木摇床钉得足够两个小家伙躺在里边,至于小木凳,怕是要过很长一段时日,两个小家伙才用得着。
    至于司季夏砍扛回来的竹子,冬暖故倒是猜不出来他要做什么,他也未说,冬暖故问了,他还是没有说,只是笑着逗孩子去了,冬暖故便没有再问。
    钉好小床后的当天的夜里,冬暖故睡着后似乎听到司季夏那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可两只小家伙堪堪闹腾完她堪堪睡着,她很倦,便睡去了,并未起身到对面屋去瞧瞧司季夏是否在忙碌什么。
    次日清早,冬暖故起床后打开屋门瞧见摆放在堂屋里的一样新物件时,她惊住了,随即竟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还在北霜国云城相府里的时候,她曾与平安说过,待到回了小希山上的家后,她要一张摇椅,要竹藤编的,要平安亲手给她做的,他说好。
    而此时此刻,摆放在堂屋里的新物件,正是一张竹藤编的摇椅。
    竹藤青绿,打磨得极为光滑,指腹及掌心抚过,没有丝毫扎手的感觉。
    冬暖故没坐上去,只是伸出手,将摇椅轻轻往后一推,待她收回手时,摇椅轻轻摇晃了起来。
    摇椅一晃,冬暖故便觉得鼻尖酸涩得厉害,视线也有些朦胧。
    她是和平安说过她想要一张摇椅,但她不是和忘了一切之后的平安说的。
    摇椅在轻摇,冬暖故的视线模糊得厉害。
    她慢慢转身,看向院子里的厨房方向。
    厨房顶上有炊烟,不肖想,必是司季夏又在厨房里正为她准备着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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