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的眼不由就眨了一下,却是缓缓放松紧绷的肩背,偏着脑袋看着周湛。那眼神,竟仿佛想要看透他的皮相,直看到他骨子里去一般。
    她这认真的眼神,只叫周湛感觉一阵好笑,便不再搭理她,重又靠着那车壁,两眼望着车窗外,缓缓摇着手中的扇子。
    吉光默默看他半晌,忽然伸手过去,将手按在周湛的膝上。
    周湛一惊,不由就不悦地垂眼看向她那只放在他膝上的手。
    他很不喜欢人碰他。
    他那里正想着合上扇子敲过去,就只听得吉光问道:“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周湛一怔,皱眉看去,就只见那小丫头一脸真诚地望着他,又道:“我娘说,把开心的事告诉人,会变得格外开心。把不开心的事告诉人,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不开心。你若是遇上什么难事或是烦心事,许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如果你说出来,至少心里应该能够好受些。”
    周湛的眼眸一闪,唇边不禁带上一抹讥嘲的冷笑,“若我真遇上什么难事,你觉得你能帮我?”
    吉光一窒。连她自己都是受着他的庇护,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帮得上他。
    她缓缓从他膝头拿开手。
    周湛垂眸看着她拿开的手,唇边的冷笑不禁又深了几分。
    看着他这没有温度的笑,吉光只觉心头一热,那手忽地就又按上了他的膝盖,望着他急切道:“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我真心想帮你。”
    “怎么帮?”周湛看向她。
    “我不知道,”吉光摇头,眼眸固执地望着他那冷淡的眼,“都说两个人的主意总比一个人强,就算我帮不上你,哪怕听你说说你的烦心事,好歹也能帮你疏解一二。”
    周湛静静望着她。
    之所以提及将来,不过是徐世衡的那些话,叫他忍不住想要再次提醒她,她将来可能会遭遇的麻烦而已,却不想这丫头竟误会了,且还这般一腔热血地扑了上来。打小周湛就习惯了以冷眼看人,因此当初看着这丫头总是那么一腔热血对人时,他才会觉得她很傻。可当她将这腔热血撒在他身上时,他竟忽然有种难以名状的触动。
    当然,她还是很傻。
    “傻瓜。”
    他抬手戳向她的脑门,才刚要说什么,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马嘶,马车忽地一个急刹车,却是叫原本就半抬着身子坐在反向座位上的吉光,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周湛本能地一伸手,就接住了她。吉光则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
    那一刻,周湛的心头忽地就是一跳。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抱着什么人。而这么被人结结实实地抱着,在他的记忆里,也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怀里抱着某人,竟和被某人抱着一样,都出人意料地令他有种被抚慰着的温暖。而抱着某人,更是令他心头升起一种陌生的、柔软的充实感。
    因此,当吉光松开手,从他身上爬起来时,他竟一时有些舍不得松手,直到她挣扎了一下,他这才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却是忍不住一阵莫名失落。他忽然发现,以前他那么讨厌去碰别人和被别人碰触,竟是叫他错失了这种人与人之间相互碰触的亲昵感。
    看着爬上座椅,推开前窗去查看情况的吉光,他悄悄搓了搓手指。
    “怎么了?”吉光拉开前窗,问着那驾车的老刘。
    寡言扭过头,还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那车门上响起一阵粗暴的擂门声。寡言忙道:“是十九王爷和二十一王爷。”
    周湛不由就伸手抚了抚额,冲着吉光挥了挥扇子。
    吉光才刚拉开门拴,就只见一个少年急不可待地要往马车上爬,却是险些和吉光撞了个头对头。
    “咦?!”那少年叫了一声,目光在吉光身上打了一个圈,便毫不客气地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扔下了马车,自己则趁势钻上车去。
    也亏得那少年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少年,及时扶了吉光一把,才没叫她摔倒在地。
    吉光茫然回头,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就只见车厢内忽地伸出一只大脚,将那个抢上车去的少年一脚给踹下车去。紧接着,周湛那张带着寒霜的脸便出现在车窗后,“唰”地一下拉开车窗,冲着吉光喝道:“还不上车?!”
    吉光也算是机灵的,赶紧从扶住她的少年手中挣脱出来,又利落地跳过那个趴在马车下的少年,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周湛用力一合车门,抬头喝道:“走。”
    老刘那里才刚要抖着缰绳开路,那扶了吉光一把的少年忙跑过来,扣着车窗望着周湛一阵赔笑:“七哥莫恼,都是二十一郎冒失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捎我们一程吧,我们的马车坏了。”又道,“今儿第一节是死脸王的课,误不得,七哥只当行行好。”
    周湛斜睨着他,温和一笑,柔声道:“你七哥我看着像是那种会行行好的人吗?”说着,脸一沉,扇子毫不客气地敲在那少年扣着车窗的手上,冲着老刘断喝一声“走”,竟是毫不留情地甩下那二人就走了。
    马车上,周湛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吉光,直瞪得她一阵发毛,忍不住嘀咕道:“你瞪我干嘛。”
    周湛将她上下一阵打量,忽地伸手过去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看,又扔下她的手,冷哼道:“明儿起,你跟我一起练箭!”
    吉光这才知道,赶情这位爷是嫌弃她生得太过单薄了。想着她被人当根稻草似的就那么扔下车去,吉光脸上也是一阵挂不住,便噘着个嘴嘟囔道:“我是小厮,又不是保镖。”
    那杏林书院坐落于平湖岸边,远远看去,只见一片树林葱茏中几座歇山顶的大殿,看着竟不像是书院,倒像是庙宇一般。
    马车停在一座牌楼前便不再往前。吉光抱着书袋跳下马车,恭恭敬敬迎着那周湛下了车,又便那提了个多宝盒的寡言一起,规规矩矩跟在周湛的身后,往那山门殿一样的门厅过去。
    进了山门,吉光吃惊地发现,这里竟果然是个山门殿,左右还立着四尊横眉怒目的金刚。透过山门殿的后门,远远可以看到那甬道左右两座钟鼓楼。甬道上,立着几尊铜香炉。香炉的后面,则是掩映于树木中的一重又一重的殿宇建筑。
    见吉光频频看向那四大金刚塑像,寡言便凑过去在她耳畔悄声道:“这书院原是座庙,这几尊金刚像,说是宋代的,世祖爷那会儿就没让动,故而一直保留了下来。”
    吉光不由一阵吐舌。世人信佛的多,只听说过有行宫施舍了做庙的,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帝把庙拆了建学堂的。
    只听寡言又道:“这边是乾学院,隔着平湖,过去便是坤学院了。”吉光自然知道,这乾坤学院是分收男女学生的。“咱们爷在桂风院,院里都是些皇室子弟,你小心些。”寡言告诫着吉光道。
    吉光忙问:“才刚拦车的,听你说,好像是两个王爷。”
    “是,”寡言小声道,“十九王爷是安亲王府上的世子,二十一王爷才刚袭了赵陵王的爵。”说着,又拿胳膊肘一捣吉光,指着那边冲着周湛打招呼的几个人道:“左边那个是平陵郡王,中间穿红袍的那个是中山郡王,右边那个是四皇子欣王,他旁边的是南陵王世子。”
    吉光不由就想起当初景王周湛曾说过的一句话——京城里的王爷多如狗。
    ☆、第七十三章·现世焦仲卿
    第七十三章·现世焦仲卿
    吉光凭着想像,以为他们这些做小厮的也能和主子们一起蹭课听,可等进了书院她才知道,一般情况下,小厮是不让带进课堂的。不过,景王周湛向来以顽劣著称,他若是非要身旁有个小厮侍候着,一般的先生还真拿他没辙。
    只是,有那愿意曲意奉承的,便也有那强项不愿意如他所愿的。那被十九王爷和二十一王爷所忌惮的书院教授“死脸王”,便是这么个强项令。看到周湛身后竟站着个红衣小僮,白胡子老先生还尚未开课,就先将那课本往书案上一掼,指着周湛喝道:“你怎么把个小厮带进课堂来了?!”
    周湛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望着那位老先生懒洋洋地道:“先生常言,有教无类。我这小厮有心上进,不过是想蹭着先生的课听上一听而已,先生又何必发火。若先生实在不愿意叫我这小厮沾了您的便宜,我让她出去就是。”
    却是说得那一向铁齿钢牙的老先生冲着他一阵瞪眼儿,最后到底还是没把吉光给赶出去。
    经此一役,吉光一下子便成了这满眼都是王爷的桂风院里的红人儿。加上那因为把她拽下马车而挨了一脚的赵陵王周淙和安王世子周澜的添油加醋和推波助澜,于是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叫整个杏林书院的人都知道了,那不靠谱的景王殿下身边有个名叫吉光的新宠,竟是轻易得罪不得。
    等这风声传到周湛耳边时,周湛呵呵一笑,扭头对吉光道:“也好,这样一来,若是有人想要欺负你,便要想一想后果了。”
    那吉光虽说没上过学,但好歹徐家的几个姐妹都在学里,因此她多少也听那些兄弟姐妹们说起过学里的事。她以为,周湛好歹应该也有几个交好的同学的,可跟了周湛小半天,她却发现,这位爷大多数时候竟都是独来独往。课间时,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独他一个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把玩着扇子。即便有人往他跟前凑,听着他们的字里行间,也多是像那早间想要搭车的周淙和周澜等人那样,是有什么事要有求于他。
    不仅如此,虽然才跟着周湛听了一上午的课,吉光便发现,那周湛全然没放一点心思在课业上,那些先生似乎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只要他不打扰到别人,竟只随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许正是因为如此,周湛的座位才被放在课堂的最后一排。
    至于吉光,对学院的课程倒很是感兴趣。她发现,先生讲解的那些诗书文经,很多她都曾读过。之前她还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不错的,可听了先生们的讲解她才知道,原来之前的她读书不过是读了个囫囵吞枣,竟是不知道书中每一句的后面还包涵了那么多的未尽之意,因此一时间,她只听得个两眼放光。
    做先生的,哪个学生是真心在听课,哪个学生又是在敷衍了事,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以往先生们讲课时,那眼从来不往景王那边看,因为知道他是个不肯用心的。如今忽然感受到那边射来一双灼灼的眼,再一看去,便发现,虽然景王惫赖,他那小厮倒确实是个好学的,于是对于景王挑战院规,竟带了小厮进课堂一事,那些先生们就更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只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倒也罢了,好歹吉光曾接触过,如今听起课来也不算费劲,唯有那“死脸王”所授的算术一课,却是她从来不曾接触过的。因此,竟是把她听了个云里雾里,等到下课时,她只觉得脑子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浆糊般,似连转都不会转了。偏那老先生许是受了周湛的气还未消,在布置作业时竟还特意指着她道:“这作业你也得做。”
    *·*·*
    徐世衡的课,是下午的第一节课。
    吉光不愿意看到他,午膳后,便没有跟着周湛去上课,而是跟着寡言去了下人们的休息厅。看着寡言热络地坐在一堆小厮长随们中间,和那些年纪从十三四到三四十不等的下人们一同热烈讨论着京城内的各色八卦时,吉光才终于得知,寡言那浑身的消息都是打哪儿得来的。
    如今吉光自己也算是个热门的八卦人物,她的出现,自然叫众仆役们一阵侧目。偏这吉光原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且也没有那种目下无尘的清高傲气,即便是被人围着好奇多问两句,她也不甚在意。而这些能在皇室贵胄跟前当差的人,哪一个不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见她为人和气不张狂,加上花花轿子人人抬,一时间,倒叫她在众人中混了个如鱼得水。
    课间,那徐世衡找过来时,便看到吉光正笑眯眯地坐在一堆小厮中间,听着众人在闲话吹牛。
    看到徐世衡,吉光脸上的笑容忽地就是一落。她看看四周,到底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便不待他招呼,就主动迎了过去。
    二人沿着那石子小径直走到平湖边的大柳树下,这才双双站定。
    吉光转过身,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徐世衡。
    而看着她那比同龄人都显瘦小的模样,徐世衡心头则是一阵复杂难受,叹息道:“你的病可好了?这些天我一直往那府里打探你的消息,偏什么都打探不到。我原请了太医给你送过去的,也叫那府里给回了出来。你在那府里可还好?你的病又如何了?他们可有给你请大夫?又吃的什么药?如今你感觉怎样?”
    他这连珠炮般的问题,直问得吉光一阵眨眼。自她进京后,每次和徐世衡见面,那徐世衡所关注的重点都是她不肯跟他回家这件事,这竟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及她过得如何。
    见她沉默不语,徐世衡一阵苦笑,“我原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受了些什么罪,后来还是从娟儿那里才知道,你小小年纪竟落了个头痛的病根。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你要相信我,如果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绝不会不管你。”说着,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吉光的手。
    吉光警觉地后退一步,抬眼看着他,道:“我一直很想上学,可老太太不让。我记得我给你写过信,求你让我去上学,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徐世衡怔了怔,叹息一声,再次苦笑道:“你祖母信里说你生得比你姐姐妹妹们都要单薄,怕你的身子吃不住那种苦。我想着祖母也是为了你好,才应了她。”又叹道,“我知道你怨我没能护得住你和你娘,可你也得体谅你爹的难处,你祖母她终究是你祖母。”——那言下之意,他忤逆不得。
    吉光忍不住一阵冷笑,有心想说,当初祖母不让你娶母亲时,你怎么就忤逆得了?可想了想,到底忍住没说。
    见她又不吱声了,徐世衡叹道:“你怨我恨我,我也实在是无话可说,这些年说到底,是我信错了人,是我疏忽了你和你娘。如今你娘已经不在了,我只有更加疼惜你的道理,不管你再怎么生我的气,总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作伐。你如今年纪还小,你那病若是不能趁着现在调理好了,将来可怎么办呢?我已经对不起你娘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翩羽,乖,跟爹回家吧,爹会为你找全大周最好的医师来替你调养,以后也绝不会再叫你受半点委屈。”
    说着,他又要伸手去拉吉光。
    吉光却把手往身后一背,道:“王爷已经请大夫替我调养了,多谢状元公的关心。”
    这声“状元公”,直叫得徐世衡一阵心酸。他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每当他从外面回到家,那个跌跌撞撞扑到他身上,柔柔软软叫着“爹”的小人儿。
    当年的那个孩子,那般雪□□嫩,那么可爱伶俐,那么以他为天……
    徐世衡眼中一涩。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翩羽不肯认他的事,他生气、着急,满心想的都是这件事若叫人知道,他会如何丢脸,却是忘了去想女儿为何会这般决绝的对他。直到他亲眼看到翩羽昏倒在他面前,他才第一次注意到,记忆里玉团子似的女儿,如今竟是生得这般瘦弱单薄。再听了周湛的那番话,他才第一次想到,他竟没有细问过女儿这些年到底都遭遇了什么,才叫她变得这样。于是回去后,他便叫过高明熹兄妹,细细问了一遍翩羽的事。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在京城的这些年,他的妻女在家都是如何受着煎熬。
    对于王氏,如今回想起来,徐世衡只觉得心头滋味复杂难辨。当初娶她,确实是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可娶了她之后,他渐渐便发现,王氏虽说目不识丁,但却并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且她为人性情爽利,还很好学。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教她识字,她替他洗手做羹汤,夫妻间也曾很是和美。既便是有时候想起妻子低微的出身叫他到底有些意难平,可看着她替他生下那么个冰雪可爱又聪明伶俐的女儿,他觉得此生也算能将就下去。
    只是,叫他难以忍受的是,他的母亲对这个妻子的百般不满,却是叫他夹在中间甚是难为,于是他便借着赶考避出家门。
    他还记得,他临上京赶考时,那小小一团的翩羽如何不舍地盯在他的脚边跟进跟出,一边还小大人儿似地学着她母亲的模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等等等等……
    只是,没想到转眼他接到的,便是家里的凶信。那时候,他只觉得万念俱灰。想起王氏,便想起她的种种好;想起女儿,就想起她的种种娇憨可爱。而他之所以那么心疼高明瑞,便是觉得,他的女儿不在了,他便把她当女儿好好来关爱补偿。
    不想,那高明瑞竟会那么恶毒,想要毁了翩羽的脸……
    而翩羽,对他也存了那么大的心结。
    偏偏有些话,他却是没办法跟女儿说……
    当初他落榜决定留在京里时,每每收到家里的来信,他母亲总是在信里处处抱怨着王氏如何不会教养女儿,翩羽的脾气如何变得越来越坏,如何在家不敬祖母,姐妹不和等等等等。那时候,他是那么无条件地信任着他的母亲,相信着家人,也相信凭着王氏的低微出身果然教坏了他女儿,因此才渐渐不再相信女儿信里写的那些抱怨。
    只是,即便如此,他仍是将女儿放在心上的,他只是错信了家人,才会叫女儿如此误会于他,偏他又不能对着女儿说他母亲的不是。
    一时间,徐世衡只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古诗中的焦仲卿一般,叫母亲误了他的一生,不仅叫妻子屈死,也叫女儿对他心存恨意,而他,却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苦难。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阵痛楚,悲声道:“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无话可说。”说着,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根金钗,却是叫吉光的眼一下子就瞪圆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初她抵给长寿镇客栈老掌柜的那根金钗。
    “这是我娘的!”她叫着,便要扑过去。
    徐世衡收回金钗,另一只手又想趁势去握她的手,却是叫她猛地一个刹步,躲开了他的手。
    他眼神一黯,叹息一声,看着那金钗悲伤道:“这还是当年我替你母亲买的。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我,我心里还是有你母亲的。我跟你母亲,总是我对不起她,终这一生,我都会对她心怀愧疚,是我没能护好她,也叫你受尽了委屈。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不叫你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他看看她那倔强的眼,不由又叹了口气。他此时找她,原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便道:“我今儿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若是肯原谅我,愿意跟我回去,我是高兴得不行,可你若还不肯原谅我,你宁愿留在那府里,我……”他长叹一声,“我也会尽力如你的愿。”
    他这话,不禁叫吉光的眼瞪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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