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芸像团棉花,对外界有自己一套过滤系统,且目标远大,为了嫁给白长归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是别人家的姑娘,不能打不能骂,白长归对女孩的经验寡淡到惨不忍睹,于是时常默默抓狂,恨不得剃度出家。
    金芸一走,白长归站在门口长久地看向对门,心里十分想念薛静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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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白长归须回白宅吃饭,在家门口,他见到金芸的车。
    金芸似乎在等他,顶着秋老虎的烈头,她双颊通红,半句抱怨也无,只等白长归走近才恬笑道:“我们进去吧。”
    白长归直挺挺站着不走,“你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嘘。”金芸想要拉白长归的手,却被避过,她不觉尴尬,更不恼,依旧笑得如沐春风,“进去吧,奶奶该等着急了。”
    白家人口不多,白奶奶患有妄想症,精神时好时差,总疑心有人要害她,白父殚精竭虑,十年前中过风,此后身体虚弱,由妻子精心照料,但这些年白母身体也不大好,都需静养。
    白奶奶疑心重,白家不留佣人,家务全由白母操持,金芸便趁虚而入,她温柔贤惠耐心能干,几乎没有脾气,不仅成了白母帮手,还将暴躁易怒的白奶奶驯服。金芸唯独拿姑姑白瑾没办法,这位大小姐从不将她放在眼里,但金芸不在乎,她从善如流,端庄娴雅,自认已经掌握白家主轴,对已经嫁出去的姑姑不太上心。
    吃过午饭,白家聚在一楼客厅讲话,话题谈论到白瑾的二胎,被她一票否决,“没空。”
    白奶奶骂她不知轻重,拖到四十岁,高龄产妇,那是闹着玩的?
    “奶奶说得对,不管婚姻还是生育,还是该挑合适的年龄。”金芸轻声笑道:“我不过二十多岁,一回家,就被催成老姑娘了。”
    这话暗示性极强,所有人目光都转向白长归。白长归正要开口,白瑾已经嘲讽道:“二十多岁就自称老姑娘,为了嫁人,都不惜自降身价。”
    这话难听,白奶奶对峙般拉起金芸的手,“长归!小芸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舍得!”
    金芸低头,笑得像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妇。
    “她对我们真是掏心掏肺。”白母温声附和,看向丈夫,白父微笑点头,没有意见。
    白瑾正要反驳,被丈夫拦住,她生气,转而踹向白长归。
    姑姑和薛静柔有些像,都是漂亮白净的武女子,二人又有渊源,白长归刚起身便被狠踹一脚,反倒有些宽慰。他看向客厅诸人,把先前对金芸说过的话,郑重其事重复一遍。
    这些话他对长辈说过不止一次,可这些年他把自己活成了清心寡欲的小和尚,没人知道他在等一位小女匪归来,倘若一说金芸不好,就是挑剔,是负心,是薄情寡义。奶奶对金芸鬼迷心窍,拄着拐杖揍了他不止一次,白长归就是不松口。
    奶奶是过一日没一日的人,等不来薛静柔,白长归不能公然忤逆,于是金芸变本加厉,叫人望而生畏。
    果不其然,白长归话刚说完,白奶奶暴怒而起,蹒跚着就要去打他,白瑾忙阻拦,被老太太接连抓了两下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白长归回护姑姑,脸上登时挨了巴掌,清脆响亮。
    默默哭成泪人的金芸这时才如梦初醒,抱住老太太,哽咽地喊您别打他错都在我!
    白瑾抑制不住连翻白眼,握着侄子手腕悄声骂,这戏也太足了!
    白长归心想,就是因为足,才处处挑不出毛病,薛静柔就没这本事,浑身作死。
    白母心疼挨揍的姑侄,红着眼劝,“长归还小,公司又刚起步,不着急……”
    奶奶大动干戈,累得直喘气,让金芸扶她进屋休息,半小时后,金芸出来,手腕套了个崭新的玉镯,白瑾只瞥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金芸却径直走向白母,摘了玉镯不敢要,白母疲惫万分,让她自己收好。
    一场家庭聚会不欢而散,白长归和金芸走到别墅门口,她将玉镯递给白长归,“你别生气,把这个送给薛小姐吧。”
    这种体贴放别的男人那或许获益匪浅,但白长归只觉可怕,“你就那么想嫁给我吗?”
    “长归,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我在你身边待的太久,感情被冲淡,让你察觉不到,就像老夫老妻。”金芸脸颊红红,对自己的认知执迷不悟,“你一时喜欢新鲜,我不生气。”
    “我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白长归皱眉,“金芸,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你素来不招惹我姑姑,不仅因为她讨厌你,还因为你觉得她无关紧要,可你错了,我们整个白家的产业都只属于姑姑,不是我,不是少起,你真正应该巴结的人是她才对。你我共事的公司才是我的,倘若你想要,我可以拱手相让,作为你这些年照顾我奶奶的谢礼。”
    “你误会我了。”金芸很委屈。
    “别再装模作样了。”白长归不耐烦,“你想放长线钓大鱼,牺牲几年光阴换一个豪门太太的身份,可我早就劝过你,你错了,错得太离谱,再这样下去,你会一无所有。我不过是你经过筛选后得出的最优选择,于是你孤掷一注,这不是爱。”
    金芸郁闷道:“长归,你不能因为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位薛小姐就恶意揣测我。”
    白长归头疼,心想薛静柔不是忽然冒出来的,她一直长在他心里,哪也没去过。
    金芸生气,“长归!你要为了薛小姐,抛弃我吗?”
    白长归再也不愿听金芸多说一个字,他想,一个不作恶的金芸,比起十个为非作歹的薛静柔,更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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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静柔在酒吧睡了几天,这天天将亮时,她倏地睁开眼,熬不住了,想回家见见白长归。
    白长归似乎也没睡好,站在门口很认真地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薛静柔点头,“我知道。”
    白长归又说:“我不会娶她。”
    薛静柔笑了,“我也知道。”
    白长归久久盯着她,忽地将她搂住,薛静柔微怔,半晌伸手环住他的背,轻轻摩挲。
    “你去哪了?”白长归从小早熟,自立自强守规矩,号称移动的校园守则,鲜少有这样主动示暖的时候,“我等了你这么久。”
    薛静柔起初以为他问的是这几天行踪,回过味来,心尖酸楚,在他怀里便有痛哭流涕的冲动,但她没哭,她只不断抚摸白长归的背,轻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白长归闭上眼,他就像一只笨拙的雏鸟,第一眼认定了薛静柔,哪怕她作恶,哪怕她长离,哪怕她沉沦,她都是他的第一眼,无可取代,心甘情愿。
    白长归翘班,和薛静柔在家看恐怖片吃雪糕,女鬼出现,薛静柔吓得一咧嘴,两小坨巧克力雪糕滴在沙发上,为了掩盖罪证,薛静柔屁股一顶,把白长归顶到了雪糕上。
    中途倒水,白长归站起身,屁股印着两圈深褐泥,乐得薛静柔哈哈大笑。
    接着薛静柔被罚手洗裤子,她站在水槽前,沾着洗衣液用力揉搓,感觉自己回到小姑娘时代,一夜霸气侧漏,早起后烦烦恼恼搓裤子。
    她想那时候虽然混蛋,但至少挺快乐,想着想着,烟瘾上来,薛静柔偷偷瞥客厅一眼,高高站上马桶,打开厕所窗户,将脑袋伸向外头蓝天白云,开始吞云吐雾。
    对面阳台有个大叔也在鬼鬼祟祟抽烟,封闭的玻璃门后有他老婆孩子,薛静柔和他长久对望,惺惺相惜。
    “你在干什么?”白长归的声音忽然传来,吓得薛静柔手一抖,差点让烟头烫到嘴。她手忙脚乱摁熄烟,往回缩脖子时耳朵蹭到框,哎呀叫痛。
    白长归让她从马桶上下来,闻着她身上淡淡烟味,忍不住揉揉她耳朵。
    薛静柔的指纹留在了白长归家密码系统里,她也想给自家门锁增加男主人指纹,可白长归十分蔑视,说她那儿不是家,是狗窝。
    薛静柔想想自己那儿确实不太像家,便高高兴兴抱来枕头,在白长归的沙发上安营扎寨,怡然自得。
    ☆、第8章 待业
    第八章待业
    薛静柔在路边拉面店里吃一碗加量牛肉面时,小忙来了电话,声音有些慌乱,却又压得很沉,“静姐,咱们酒吧被人举报了,有几个人被带走问话,现在让停业整顿。”
    “举报?”薛静柔抽纸巾擦嘴,“许老三干的?”
    “不清楚。”比起酒吧被停业,小忙更关心薛静柔的处境,“你在哪?我让人接你回来?”
    小忙的意思薛静柔明白,如果这是许老三的作为,他如今刚打压酒吧,难保不会趁热打铁找薛静柔的麻烦,小忙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总得把人接回来看着才放心。
    薛静柔慢条斯理吃面,半小时后才慢吞吞走回酒吧。时值正午,酒吧就算不被抄家也冷冷清清,平日那群小热血要么垂头丧气,要么义愤填膺,更有人磨刀霍霍只等薛静柔一令发下,就要冲去许三老巢坏他基业。
    薛静柔环顾四周,打了个饱嗝,她路上又吃了个鸡蛋饼,一打嗝,满嘴鸡屎味,“急什么?咱们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明察暗访这么久,不也就查出点消防隐患。”
    小热血们还是气不过。
    薛静柔吃饱喝足,又是正午好睡的时候,一心一意只想去睡个饱觉,天塌下来她能顶就顶,顶不住就撤,人生在世,死扛是没有用的,要能屈能伸,可这道理她懒得讲,她从不爱讲道理。
    薛静柔伸着懒腰往办公室走,小忙远远看着她,很难想象她像其他同龄姑娘朝九晚五兢兢业业,周末逛街约会看电影,夹杂在青春和老去的轨道中,看似阳光独立自由,实则伤春悲秋。薛静柔就只是薛静柔,顶着张大好面皮,谁也不沾惹,谁也不敢招惹,十年如一日,蜗居在那点黑暗小世界里,想着她的白长归。
    小忙说不清白长归是个什么存在,但他知道白长归是薛静柔心里的一点甜,也是她心里的一点苦。
    薛静柔盖着毛毯往沙发上钻时,小忙跟进来了,她瑟缩缩躺好,临睡前让小忙查举报者身份。
    小忙办事利索,薛静柔一觉睡醒,他也查好了。
    “是个女人。”小忙低头看纸条,“叫……金芸?金芸是谁?许老三的人吗?”
    薛静柔乍然听到这名字,吃了一惊,随即又觉理所当然,“不是许老三的人。”
    “除了许老三,谁这么胆大包天和我们过不去?”小忙疑惑,“她为什么举报我们?吃饱了撑的?”
    薛静柔从毛毯里伸手夺过小纸条,嘟嘟囔囔,“你别管了。”
    “人既然不是许三的,咱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小忙抓耳挠腮,也有点恃强凌弱的心态,“咱们酒吧被封,整条街都知道了,如果不逮着举报者教训一顿,咱们招牌还不任由那帮瘪三糟蹋?”
    “咱们哪来的招牌?”酒吧无名无姓,营业执照上那点名字谁也记不清,薛静柔这是挤兑小忙。
    小忙果然无话可说。
    金芸到底与白长归有牵扯,薛静柔攥紧纸条,“先别动她,再看看。”
    “静姐……”小忙还想为酒吧争回面子。
    薛静柔在毛毯里蹬腿,像只褐色毛毛虫,“烦死了!说别动就别动!”
    小忙在沙发边上乖乖蹲了半晌,忍不住好奇道:“静姐,这金芸究竟是谁啊?”
    薛静柔横眉怒目,作势要砸小忙脑袋,小忙护住脑顶,急道:“是白先生的朋友对不对?”
    薛静柔愣住,“你怎么知道?”
    小忙偷看她脸色,“你喜欢乌鸦,不能把它身边其他乌鸦一起喜欢了吧?”
    薛静柔弹他额头,“那叫爱屋及乌!”
    小忙不管什么乌什么鸭,他正色道:“静姐,我就是想提醒你,我能查到这位金芸小姐,那位一定也能查到,别说金小姐银小姐,就是白先生,也是一查一个准。你……你既然已经找回白先生,那得多替他留神,别吃亏才好。”
    薛静柔背过身,将脸埋进沙发,半天才阴森森发出点活人声响,“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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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停业,薛静柔正式侵占白长归山头,每日晨昏定省巡视领地,吃饱喝足,运动玩耍,生活相当惬意。与她相比,白长归的日子堪称枯燥规律,早起晨跑上班下班做饭看书睡觉,每个时间段井然有序。如此生活半月,白长归逮着薛静柔称量体重,发现她终于重了五斤,倍感欣慰。
    薛静柔摸摸肚子,觉得真是胖了,倒也挺开心。
    白长归从不管闲事,对薛静柔游手好闲赖在家里打从心眼里满意,直到有天薛静柔向他告假,说要出去赚生活费,望领导批准。
    白长归诧异极了,“你赚什么生活费?”
    薛静柔把两边裤兜翻出来,总共只剩一个五毛钱的硬币,想想她如今也算无业游民,穷得不丢脸。
    白长归开始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所有□□和现金,*阵一样摊在薛静柔面前,认认真真说道:“我养得起你,你就别出去伤天害理了。”
    薛静柔哈哈大笑,从金山里抽出一张五块钱纸钞,笑嘻嘻道:“借我明天路上买雪糕吃。”
    白长归问她要去哪,薛静柔说她去寺庙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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