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震皱眉不说话,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落在染血的指尖,薄唇轻启,便将那手指含住*。
    巧茗完全呆住……
    这是什么反应?
    还不如完全没有反应呢!
    她倒是不介意让他这样含一含,舔一舔,毕竟今日是来侍寝的,她整个人都得由他爱怎样就怎样,一根手指的触碰实在不算事儿。
    但是,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心里有个声音提示道:皇上一定是被你撞得发傻了!
    这还了得!
    看他脸色苍白,都快能赶上多年不见阳光的病人,就知道有多疼——疼得脸都白了!
    巧茗抖得更厉害,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因为韩震的唇.舌带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保持着不大自然的微笑,以免被他看出自己的不愿,尽量轻柔地、缓慢地将手指从他口中抽.了出来。
    “陛下,我去唤人请御医过来。”
    巧茗一壁说,一壁拢着裹身的红毯,别扭地挣扎下地,想往外去,敬事房的人就在殿前抱厦里候着呢。
    那红毯又厚又重,行动起来十分不便,她右手箍在上面以防毯子再次滑落,左手抓着腿外侧的毯子往上提,露出莹白细嫩的脚丫来。
    鞋当然没有,幸好地龙烧得旺,光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冷。
    不想才迈出一小步,便被韩震攥住左手腕,巧茗一脚在脚踏上,一脚在地面,本就站的不稳当,他用力一拽,她便不能自控地往他身上载倒,头撞在他肩头,稍稍扬起面孔,就见到韩震明显不大高兴的一张脸。
    “别走。”他沉声道,声音冷冰冰的,虽听不出怒意,但命令的意味十足。
    巧茗只得乖乖“喔”了一声,“陛下真的不看御医么?你在流血。”
    “没事,咬了一下舌头,一会儿就好了。”还是那冰冷的声调,内容听起来倒像是在安慰她。
    巧茗暗暗松一口气,这样看起来似乎没有生气,她大概也不会受到责罚了。
    巧茗立刻决定再多给韩震顺顺毛,讨好道:“陛下,我去倒杯茶给你漱漱口。”
    他并未反对,松开了手,巧茗小碎步捣到桌前,执起釉里红折枝牡丹纹茶壶,往配套的茶杯里斟了大半杯茶,又取多一只空茶杯,回到床前。
    韩震就着巧茗的手喝一口茶,漱口后再将混了血丝的茶水吐到空杯里。
    漱到第三次时茶水已能维持原色,不再染红,他便道一声:“行了。”
    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到床畔。
    茶杯自然应当送回桌上,但巧茗还没迈动步子,就觉腰上一紧,韩震从背后搂住她,将人拖坐到自己腿上。
    “别走,”韩震道,“陪我说说话。”
    “好。”巧茗答得爽快。
    说话是个好事情。
    以她如今这个身份,两人才是头一回见面,若是立刻直奔主题多尴尬,聊聊天,熟悉一些,然后再做些什么也比较顺其自然。
    身为皇帝的人果然想得比较周到。
    不过……
    “陛下,我得把茶杯放回去。”
    巧茗不敢理直气壮地要求韩震把她放开,只得婉转地表达同一个意思。
    右侧那只手臂果然松开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两只手上各捏一下,也不知道那力道是怎么使的,反正她没觉得疼,只是感到酸麻,使不上劲儿,手自然松开,两只茶杯一前一后跌在金砖地上,伴着清脆悦耳的鸣响,粉身碎骨。
    这可是御窑厂的出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而且只供皇宫,民间再多人想要也是有市无价。
    巧茗正心疼着,却听韩震满不在乎地道一句:“这不就行了,现在咱们可以说话了。”
    有什么东西轻轻抵在巧茗肩膀后侧,大概是他的额头,她侧头看时,见不到他的脸,只见到黑兮兮的翼善冠顶端。
    唉!这样的姿势怎么说话啊!
    巧茗当然还是不敢要求韩震抬头放手,兀自扭动着,试图从他腿上滑下来。
    “别闹!”韩震声音里带着不悦,双臂箍得更紧,让她再不能左右晃动,“乖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到底是谁在闹?
    巧茗无语凝噎。
    她身后的韩震自动打开话题:“你可知道,梁太师家里的小女儿恰巧与你同名?”
    巧茗僵住,猜不出他说起这事的原因,撒谎道:“陛下,我不知道,竟然这样巧。”
    韩震“嗯”一声,继续道:“上月二十二,她没了。”
    即便室内再温暖如.春,即便身后男人的体.温灼.热似火,也没抑制住一股森森寒意由背脊直蹿上来,巧茗克制不住打了个冷颤。
    上月二十二,是伽罗落水的日子,是林巧茗为救伽罗溺水而亡的日子,也是她初初来到的日子。
    “她几岁了?因为什么……”巧茗还记得要回话,尽量不让韩震感觉到她的异样,但一开口,声音沙哑发抖完全不像自己,一句话没说完便住了口。
    好在他听懂了,答道:“十岁,据说是因为出痘。”
    但,这不对。
    她那时出痘明明好了,而且因为看护得当,痊愈后连疤痕都没留一个。
    难不成……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林巧茗的身体里,所以牵累了原来的自己?
    “太可惜了。”巧茗叹道。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般感慨,说出的话和心中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觉得疲惫。
    韩震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并不接茬,自顾自往下说道:“原本每月初三,太师夫人都会进宫来探望伽罗。因为要给女儿做七,前日她没来。太师夫人也是敬妃的母亲,如今她所出的两个女儿都没了,想来十分伤心。我便同太师建议,他们夫妇不如认你做干女儿。如此一来,大家情分上便亲近许多,你也有了太师府做依靠。”
    “那,太师可答应了。”巧茗问道。
    “当然。”韩震答,“他十分欣喜,一口应承下来。到梁五姑娘满七之后,太师夫人便进宫来,正式行礼认亲。梁太师临走还不停感叹,说缘分奇妙,他叫做巧茗的女儿没了的同时,竟然另有一个叫巧茗的姑娘,救活了他的外孙女……”
    其实,梁太师的这番话,未必全是真心实意,别家的姑娘再好再有缘,又怎么与亲生骨肉相比,感情上更是不可能替代,只不过皇帝发了话,若是不答应,未免太不给面子。
    巧茗没有心思想那许多,她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一下又飞上云端。
    她当然想过,抚养伽罗之后,萧氏进宫自是要到鹿鸣宫来,届时便能相见。
    但依然不免有些难过,因为与母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韩震的这番安排,竟无意中成全了她们母女的名份,虽然,仍不能坦言相告,自己就是母亲失去的那个女儿,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称呼萧氏一声娘,也可以像真正的女儿那般去孝敬二老。
    这已比她预想得好太多。
    “你高兴么?”韩震问,同时晃动脑袋,在她背上蹭了蹭。
    巧茗连忙道:“当然,臣妾高兴得不得了,多谢陛下,为我打算。”
    “嗯。”韩震似乎非常满意,懒洋洋地冒出来一句,“我说完了,该你了。”
    该她了?
    该她说话了吗?
    他想她说什么?
    巧茗还算乖觉,韩震做的这件事,无非是给她提供强大的后盾,让她安心照顾伽罗,于是,她表态道:“陛下,明日帝姬便要搬到臣妾宫里来了,臣妾以后一定会尽心竭力,好好抚养帝姬,不负陛下托付。”
    可是,韩震没有出声。
    巧茗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就拿不准他的态度。
    难道是因为这样表决心太空洞?想听一听具体的措施?
    “陛下,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帝姬,我想了个主意,还需要陛下点头答应。”巧茗补充道。
    “什么主意?”
    巧茗试探着说道:“是这样的,帝姬年纪小,禁不得饿,可是,宫里面的规矩,尚食局那边自戌时起便不能再生火,万一夜里饿了,也没有一口热乎的东西可以吃。我就想,在鹿鸣宫里设个小厨房,平时可以煮东西吃,夜里偶尔也能弄些宵夜。陛下觉得,这事可行么?”
    韩震倒是爽快,只答她两个字:“准了。”
    “太好了,谢陛下。”
    谢完后,又觉得还应该再说点什么,便道:“以后,如果陛下愿意到鹿鸣宫走一走,我还可以亲手做陛下喜欢吃的菜肴。”
    “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韩震问道,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欣喜。
    “当然了,”巧茗老实答道,“我在尚食局的时候,每天都看陛下点膳的单子,陛下最近爱吃的,有松鼠鲤鱼,宫保鸡丁,八宝鸭,枸杞桂花糕……”她年纪轻,记性好,随口便数出一大串,“这些我都拿手。还有一些菜肴,我没见陛下点过,不过,我觉得也会合陛下口味呢,到时候我做给你尝尝。”
    可是,韩震又闷不吭声了。
    刚才不是挺开心的,还真是有点喜怒无常……
    难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巧茗在脑袋里翻检着自己说过的话,全都是讨好之词,怎么可能会惹人不高兴呢?
    不等她想清楚,窗外忽然传来左永楠的声音:“陛下,时辰到了。”
    巧茗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齐嬷嬷说过,嫔妃不能在紫宸宫过夜,一个时辰后就得离开。
    她巴不得赶紧走,于是挣扎了两下想要起身,没想到韩震不但不松手,还像小孩子赌气似的把她转了半圈,从背对他变成面对他。
    等她坐稳当了,韩震便一头埋进她怀里,“不许走。”
    这……这是要要开始侍寝的意思么?
    ☆、第9章
    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肌肤之上,带来酥麻微痒的触感。
    巧茗微微弓起背,不露痕迹地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韩震发现后,一口咬在大白馒头上,并就势将她推倒。
    两人谁也没说话,寝殿里静悄悄的,门外的左永楠估摸着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依旧听不见动静,便按照规矩又提醒了一次,“陛下,时辰到了。”
    “她不走,留在这儿了。”皇上不耐烦的声音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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