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外围的电网都打开,电压放大到最高伏特,他周围的陷阱板全部打开。”他要切断他的所有退路,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他若是怎么也不懂什么叫绝望也没关系,只要死了就好。
    “我们电网的最高电压高达五万伏特……”值班人员有些惊呆了,因为总有普通人存着侥幸的心理闯入,他们的电网通常是不通电的,就怕有事没事电死人,他们也麻烦,且那些陷阱板,当初埋下去到现在,也是一次启动那么多块。
    “打开。”
    “是!”
    每一块藏在地面下几公分的陷阱板全部打开,原本的一块块圆板都变成了空心的环,中心的掩盖收缩起来后,就形成一个个覆着块地皮的陷阱,底下甚至还有倒刺,掉下去就休想再爬出去。简单,却绝对实用。
    埋在地下的陷阱板收缩的声音很小,可林刻骨耳朵微动,飞快地爬上最近的一棵树上,眉头微蹙,目光紧紧盯着看似没有任何变化的方圆好几米的地面。
    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在哪下脚,除了树。
    难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他下死手?林刻骨眉头拧得更深,事情太出乎他意料了,如果是保全人员拿着枪炮来对付他还好说,可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这些冰冷没有生命的陷阱在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实在糟糕。
    忽然,他看到一束手电筒的光线从远处扫了过来。
    “哎呀,这家伙怎么跑那去了!去接他的人干什么吃的?”值班人员惊道。只见另一块监控视频里,去接平安回腹地的保全人员非但没有带他回去,反而跟在平安屁股后面走。刚刚光顾着看闯入者,且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往山下走,谁想到就这么会儿时间就往上走了,竟然忽视掉了。
    商寒之看着平安,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让他死。
    值班人员立刻联络跟在平安身边的那个保全人员,让他马上带着平安下山,平安好不容易让这个保全人员答应陪他到山顶拍夜景,哪想到还差那么几步路,竟然死活不让他继续上,心塞得要死,却没办法,只能跟着下山。
    “谁在那里?”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平安脚步猛然一顿,飞快扭头看向声源方向。有人,而且,这声音……错觉吗?
    “谁在那里?可以过来一下吗?”林刻骨又出声,他有一副格外惹眼好似光明正大的外貌,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冷血狡诈的人,他并不介意利用别人的死来让自己活。而他现在需要,那边的人过来。
    平安的眼眸微微瞪大,如果他能说话,一定会试探地问他是谁,可他不能,所以立刻就迈开步伐想过去看看。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好像是那个除了钟离锦以外,他最喜欢最崇拜感情最深的那个人的声音,熟悉到让他觉得一定是错觉,可人就是这样,明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明知道答案是不可能,还是想要亲眼看一看才罢休。
    “不能过去!那是闯入者!”保全人员眼疾手快地拉住平安不让他过去。
    平安被拉住便又迟疑了起来,觉得去看了也没用,那个人已经死了,应该只是个声音很像的人,便跟着保全往下走了几步。
    他们的行为所弄出的动静很轻微,可却已经被注意着他们的林刻骨洞悉,大概猜出了情形,看来有一只好奇心很重分量又不轻的小绵羊在那里。
    于是他又出声了,声音悦耳友好,极易让人产生好感,“谁在那里?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我叫林刻骨。”
    虽然他的任何一张身份证件都没有一个名字写的是林刻骨。
    平安眼眸骤然睁大,脚步蓦地一顿,反应快得让人回不过神地推开保全人员就往林刻骨的方向跑去,他的步伐飞快,有些跌跌撞撞,转眼就要进入陷阱板打开的区域。
    ☆、v7 当年分手(上)
    平安速度很快,眨眼来到陷阱区边缘,眼见着马上一脚就要踩上一个陷阱了,值班人员连忙看向商寒之,多亏了众多科研人员的八卦,现在cot的大家都知道,平安是商寒之的小舅子这件事,这要让小舅子在眼前出事,那博士的幸福可要出现危机了啊。
    商寒之看着平安激动的身影,眼眸越发黑得森然可怖。既然他这么激动,这么喜欢林刻骨,巴不得再看他一眼,那就让他陪着林刻骨一起去死好了,死吧!
    “博士……”
    他被负面情绪所占据的脑中忽然出现钟离锦的身影,漆黑无光的眸中,骤然出现一点扭曲的光亮,这光亮带着刻骨铭心的痛的出现,却又叫人舍不得在黑暗中将它割舍。
    他痛苦地握紧双手,唇瓣发白,“把陷阱板全部关掉。”
    值班人员立即按下开关,开口没来得及全部合上,可平安一脚踩上去也只是踉跄了下,摔了一跤,起来后毫无察觉到危险地继续往前跑。
    林刻骨看到这一幕,唇角勾起些许冷漠的弧度。
    平安很快就看到了站在树上的那个人影,月光不够亮,他没办法看清楚脸,可光是那个身影就已经让他心跳越来越快,越发不敢相信,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钟离锦,一个林刻骨,他们化成了灰,他也不会认错。
    这个人……这个人……
    平安脚步越快,快要到达林刻骨所在的树底的时候手臂被猛然一扯,人被迅速往后拖去,原来是那个保全人员追上来了。
    平安这时候哪会听话?他本来就对商寒之和cot存在敌意。可还未来得及挣扎,眼前闪过一道人影,一道凌厉的风从面颊刮过,抓着他的那只手猛然松开,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像阵风刮过一样的快。
    那个保全人员躺在不远处,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那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尸体旁边,在月光阴暗下格外浓重,修长的双腿迈动,步伐轻缓又坚如磐石般的,朝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的活人走去。
    平安坐在地上,瞪着眼怔怔地看着那个显得有些危险的人影朝他走来,越靠近,他便越渐渐看清他的面孔,不敢相信的惊喜渐渐流露于色。
    林刻骨本来打算把他拉起来当挡箭牌,既然他们会因为他而关掉陷阱,那么电网一定也会关掉,可是他看着他神情的变化,眉心一跳,“你认识我?”
    监控室内的商寒之眸光猛然一厉。这人……失忆了?
    平安怔住,从地上站起身,拉住林刻骨的手,查看他的左手食指靠近中指方向的内侧,看不清字,可确实有一个纹身,平安知道,那是字母“a”。
    真的是林刻骨,他竟然还活着!可他不知道他是谁,他也像钟离锦一样,失忆了吗?
    林刻骨收回手,无意识地触摸自己的食指,眸光冷静而晦暗莫测地看着平安,这个人不仅认识他,且跟他关系不浅,连韩立都不知道他手指上有纹身。
    【刻骨哥,你失忆了吗?】平安尝试着使用手语。
    林刻骨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看得懂手语。
    “对。你是谁?跟我什么关系?”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平安正要比划的动作一顿,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有个多么想要林刻骨死的人,脸色一变,拉着林刻骨往另一面的山下跑,他当初就是从外围翻过电网闯进cot的,自然知道怎么出去。
    下山比上山要容易上许多,且两人都是身手敏捷的人,电网的电果然已经关掉了,平安把自己胸前的摄像机拿下戴到林刻骨脖子上,为防商寒之突然通电伤了林刻骨,还伸出一只手握着一条鉄绳,催促林刻骨快走。
    林刻骨看看胸前吊着的摄像机再看平安这副全然维护的模样,心下微动,“你不一起走?”
    【姐姐还在这里,我不能走,你快走,然后想办法来救姐姐。】
    林刻骨不知道平安说的姐姐是谁,但是cot的保全队伍已经来了,他只好三两下翻过电网,骑上机车飞快离开。
    平安看着林刻骨骑着重型机车飞快消失的身影,眼中有喜悦,也有一种针对商寒之的快意。鸠占鹊巢是没有好下场的,先前他一直以为林刻骨已经死了,觉得告诉钟离锦真相也只会徒惹她伤心难过,可现在不一样了,林刻骨还活着,他还活着,商寒之凭什么鸠占鹊巢?
    监控室内,商寒之身边的值班人员已经看呆了,这、这到底是什么啊?博士为了他的安全冒着让闯入者逃走的可能把陷阱都关了,可这个小舅子,竟然帮着外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胳膊肘往外拐,有没有搞错啊?
    商寒之转身往外走。
    ……
    钟离锦不安地客厅里踱步,脑子里一直回放着之前商寒之突然看向她时的眸光,自从两人和好后,她已经很少在商寒之眼中看到那样绝望而痛苦的眼神了,这样的他让她心疼。
    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呆不住了,转身上楼,她要去看看什么情况,平安也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叮咚……”门铃忽然响起。
    钟离锦脚步微顿,然后快步上楼。
    来人是一个陌生人,陌生的女人,长得挺漂亮,眉眼棱角锐利,显得冷艳,站在那里,气势凛冽,一身黑色的高级定制的服饰价格高昂,容貌和品位都俱佳。可她的眼神并不友好,甚至有些敌意和厌恶。
    钟离锦向来是你对我好,我不一定对你好,也不会轻易接受你的好,但是你对我坏,我绝对比你对我更坏的对你的人。她一接收到何汀澜身上的敌意,双手抱胸,站在门口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目光放肆,以至于显出一种不屑和嚣张。
    这种放肆的好像在判定这个人价值多少的熟悉的眼神让何汀澜脊背僵直,下巴线条缓缓绷紧,抬起,显得高傲不可侵犯,以姿态俯视着钟离锦,她开口,冷冷的嘲讽,“不记得我了吗?钟离锦。”
    “说重点。”钟离锦淡淡地道,看何汀澜的眼神就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这女人显然是特意来找她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所谓的荆棘女王何汀澜了,荆棘皇冠集团创始人之一,哼,喜欢她的寒之好多年了。
    何汀澜只觉得心头一刺,压制在心底的怨恨和怒意叫嚣着要冲上心头,钟离锦没把她放在眼里,依然没把她放在眼里!可凭什么?她今天特意穿上衣柜里最好的衣服,特意弄了头发,化了妆,特意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就为了让自己从内到外不低她一头,如今她何汀澜光鲜亮丽,妆容精致,她钟离锦一身家居服,素面朝天,可她竟然依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双拳紧紧攥起,何汀澜努力让自己冷静,千万不要一开始就输给了她。她冷冷地勾了勾唇,“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说,这又是你的一次下三滥的挽回寒之的伎俩。”
    “然后呢?你得出结果了?”钟离锦挑起一边眉梢。
    “我哪有那么厉害?我何汀澜向来光明磊落,论阴的怎么也玩不过你,更何况做戏?”何汀澜自认为勇于承认,敢作敢当,向来坦率负责,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是一个独立坚强果敢的女人,即使在商场厮杀,也有原则和底线,跟钟离锦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钟离锦忍不住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来,“我看不见得吧?虽然说演技卑劣了一点,但是你确实在演不是吗?打扮成一只凤凰,昂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高在上,一开口却立即叫人明白不过是乌鸦,即使外表再高傲,也藏不住那颗自卑的心。可笑的是你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把你自己都骗住了。”
    何汀澜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声音有些尖锐起来,“你根本没有失忆!”这样的钟离锦,哪里有一点失忆的样子?放肆、嚣张、狂妄、从不考虑别人的心情,肆意可恶地伤害别人,和以前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有健全的家庭和良好的家世而已!她凭什么瞧不起认真努力奋斗着的自己!
    钟离锦白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何汀澜立刻往后退,警惕地看着她。然而钟离锦只是走出去,把门关上,越过她往电梯走去。
    还以为荆棘女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原来是一只自卑地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却不自知的可怜虫,且这阴影不是别人给她的,而是她自己拿去往自己头上盖。
    “站住!”何汀澜愤怒地追上去,她现在不是商场上那个冷静果断的荆棘女王,只是一个被嫉妒和怨恨和愤怒充满头脑和内心的普通女人,这种嫉妒怨恨和愤怒从学生时代积攒到如今,早就形成她的阴暗面,一被刺激出,她就根本无法控制。
    “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找寒之?你凭什么还敢这样坦荡?就算你是真的失忆,难道就可以把你以前做的事全部都抹消?你就没有一点儿惭愧和自知之明吗?你根本配不上寒之!你不配!”何汀澜的声音尖锐歇斯底里,在整个楼层里回荡,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楼里只有商寒之居住,恐怕已经把邻居给引出来了。
    钟离锦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看着何汀澜,乌黑的眼眸冰冷幽深,像一汪深不见底,冒着寒气的潭水,落在人身上,仿佛能感到实质的彻骨冰寒。
    她缓缓朝何汀澜靠近,何汀澜心脏一缩,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有一种被泼了一盆冰水的感觉。
    即使她不愿意承认,即使她一直在忽视,可事实就是如此,事实就是,她一直都嫉妒、怨恨、敌视,并且……惧怕着,这个名为钟离锦的人。
    从学生时代开始,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明明投靠的是亲生母亲却有寄人篱下感觉的普通乡村女孩,还未看全上流社会的光鲜亮丽和阴暗,就被送进小姐少爷的聚集场所,她穿着从未穿过的好衣服好鞋子,努力让自己不要自卑不要害怕,缩在角落里试图远离他们专注于学习,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不会有什么出现的啃老一族,毕竟慕华不是什么好学校,她母亲把她送来也不过是希望她结交上流社会的人物,日后能攀上一个高枝就更好了,这对于她虽然还算富有但依然上不了什么档次的丈夫有益。
    她小心翼翼,可一不小心,还是弄脏了一个女孩的衣服,她连道歉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人打了一巴掌,打她的,不是被弄脏衣服的女孩,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钟离锦。
    那一巴掌其实并不怎么疼,可却打碎了她努力在这些人面前维持的尊严,所有的种子,都是从那一刻种下。
    那一巴掌,让她怨恨钟离锦的同时,却也在她心里种下了对她的恐惧,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恐惧,至今不知道,就像她至今想不明白,钟离锦当时为什么要打她,凭什么打她一样。
    可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不该再这样,仿佛低钟离锦一等!
    所以何汀澜抬起下巴,克制想要后退的冲动,倔强的虚弱的强硬地瞪着钟离锦。
    钟离锦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扯到自己面前来,声音低而缓,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沁人骨髓的冷意,“我曾经跟你堂妹说过,再满嘴胡言乱语说些空穴来风的话,就撕烂她的嘴。既然现在你一副跟我很熟知道我所有事的样子,你最好能说出与你刚才说的话相匹配的事件来,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会做什么。”
    何汀澜看着近在咫尺的钟离锦,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下颚绷紧,“好,我就让知道,你到底都做过什么事!”
    ……
    平安再一次被丢进地牢。可不同于第一次的憋闷,此时他心里满是快意。
    他隔着围栏跟商寒之面对面,看着商寒之那一副他厌恶至极的斯文沉静又清贵的模样,肆意讽刺。
    ——很生气?你是在气刻骨哥还活着,气你依然比不上他的一根毫毛吗?
    商寒之没有说话,没有动弹,只是乌黑的眼瞳,冷冷地看着他。
    平安此时可不怕他,如果他能说话,如果他不需要花时间写字就可以讽刺他,他一定会说出更多句穿心掠肺的话来伤他,就像他曾经让他最亲爱的姐姐那样的难过。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怕被白帝国集团知道我姐姐在你这里了,因为比起这个,你有更害怕的事,你一直在害怕,所以一开始你囚禁我,囚禁姐姐,防止任何一个知道的人接近她。
    ——你害怕有人有人告诉她,你害怕姐姐知道,知道她爱的人,根本不是你!
    那些字眼,如同利剑,将他的心射穿,鲜血淋漓。
    平安恶狠狠地瞪着他。
    商寒之面色在晦暗的地牢灯光下,越发的苍白,手指在衣袖下微微颤抖。
    平安胸口微微起伏得厉害,愤怒使他只觉得这样伤人很是快意,商寒之越难受他越觉得痛快,因为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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