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还跟你聊过这个?”唐端谨一副不信的样子。跟人亲生娘说让人儿子早些出府滚蛋?还是个自己那么上心的女人?
    “当然。侯爷如今还肯看顾已出府的我几分,除了是给熙少爷面子外,还有就是,我从来本份做人,不生妄念。这一点儿上,侯爷大约也是放心的。”
    如今都说到“本份”上了,唐端谨就明白他的意思她是全盘悟了。那就行了,他只是小小试探一下提醒一下而已,毕竟现在小唐氏膝下无男嗣,操心这个且还不到时候呢。
    ——总之两人谈妥了后唐端谨就爽利得很,很快的银子和小厮顺子一同到位。
    没想到这边唐端谨才上门没多久,那边其弟唐端慎就麻溜也来了一趟。
    唐端慎才是真的早就想上门来会会武梁了,只是被自家兄长压得紧,概不许他们唐家人到这边酒楼来闹事。可不闹事他来干嘛,难道给她捧场不成?所以唐端慎是一次也没来过成兮酒楼。
    如今好了,听说他哥自己都上门了,于是他也赶紧来了趟。
    他当然是想找找麻烦的,特意不去楼上包间,专往一楼大堂人多地儿凑过去,然后特别直接的暴发:啜口茶,喷吐,然后就摔了茶盏推翻了桌椅。——这么烫的茶竟然敢送上来,烫到爷的舌头了。还有,这茶水里放了什么,味道恶心极了……
    好吧,但凡存心找茬的,不管男人女人,基本都一个套路。
    不过他吧,闹事闹得有些虎头蛇尾。顺子过去招呼他,接着两人私语几句,这货就一脸的将信将疑,然后出门去了。
    当然摔坏的东西都得赔,清单一列让顺子送去唐家府上去。
    然后很快的,唐端慎又上门来了,这次是上赶着送银子来的。说是他哥都参了股了,他也要参,“反正也不赔钱,再者,我就要看看你这女人到底在捣什么鬼。”
    他直接带着两万两银票上的门,倒把武梁给吓住了。
    这股,是万给他入不得的。
    开玩笑,他哥三万两四成股,他这两万两给他算多少?正常算,得有二成七的股份。
    可是哪怕算一成呢,哪怕他愿意呢,武梁也不干。
    这便宜不能沾。
    让他们两兄弟掌握了酒楼半数或半数以上的份额,这里还会有她说话立足的地方么。
    但唐端慎快恼得又要掀桌了,“我哥就能入股,我就不能?你也同外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一样,瞧着我哥位高权重,瞧不起我这没出息的是吧?”
    连兄弟相争这样的隐秘都自暴了,果然银子送得诚啊。
    但既然银子都掂到面前了,硬要推拒不肯留下什么的,那也不是武梁的习惯。
    于是武梁另有提议:要不这银子就算你借我的好了,利息呢,就按三成股的分红算……
    唐端慎犹豫了一瞬,倒也很多同意了。
    ——唐家这两兄弟五万两银子奉上,但武梁的心里可并不算太踏实。
    这两兄弟,尤其是唐家老大唐端谨的上门,透露给她很多信息——他们对小唐氏是真心护得紧的,他们对她的戒心是依然相当大的,他们对小程熙也一直审视旁观着……以及,他们兄弟,是不是有合伙谋算她酒楼的意思?
    毕竟唐端谨的三万两还算她颇费了功夫争取到的,但唐端慎这两万两,实在有些突兀。兄弟相争什么的,才不是他们这种姿态。
    而常见的招数,比如等她把银子投资出去做了生意,他们就来要求撤资退股。没钱给?酒楼来抵!
    他们未必看中酒楼值多少银子,他们只是介意她有多少银子?因为不管铜臭不臭,银子多了,总归是能多办许多事儿的。
    他们想压制她,大约有程向腾的表态,有程熙的存在,有邓隐宸的明确交待,让他们也真的有顾忌。并且阴谋什么的,如今大约在程向腾邓隐宸这样的人面前也不够看相了,所以干脆来阳谋?顺水推舟用给银子的方式,来算计她的酒楼?
    ☆、第146章 .求亲
    关于唐家兄弟,武梁当然是不爽的,主要是他们那种想要干涉她并且还特别理所当然的劲儿忒让人烦。但实际上这和唐家兄弟正面接触过了之后,武梁也有些放心。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心里早觉得人家会给你来那么一下子或者几下子,但人家却迟迟没有动手,让人下意识觉得可能是在憋什么大招。结果等人真发招后一看,切,也就这样嘛!大大低于心理预期啊,让人甚至都忍不住要小小失望一下了。
    也许,这只是小唐氏怀而未生,所以想等等看?同时又不想她这边再有出格的事,所以先行警告这么一小下,真正的大招完全没有放出来?
    武梁前后这么想了一遍也就罢了,反正人家不出招她也不好应对不是。不过不管是唐家人也好谁也好,但愿他们别下黑手来阴的,明着来的话怎么来都好说。
    再说唐家这两兄弟大概笃定了她不敢亏他们骗他们,也跑不了她的,所以银子给的痛快。这实在很抚慰人心啊,武梁看在银子的面儿上也更能想得开,和他们计较什么呀真是。
    武梁这段时间的心思,就是银子银子,这有了银子,她自然就是操心怎么把这些银子尽快花用出去。这才是正事好不好。
    实际上早在金掌柜拿来了酒楼的抵押银子后,燕南越就已经带着一应人手,悄然奔赴蜀地而去了。
    如今已经有好几茬信儿先先后后的回来了,总体来说那边粮食价格低,散户储备充足,又正值当地的冬祭大节和新年到来之际,农户们纷纷拿粮食换银子过节过年,所以目前收粮工作开展顺利。
    这真是太好了。
    武梁这边所做的,就是继续供应银子,以及回信各种交流沟通指导工作。
    燕南越事儿做得细致,每日的行事和见闻甚至当地风俗习惯什么的,事无巨细尽量写在信里,说是方便武梁以后遇事定夺。
    然后这后小半个冬天,武梁全部的心思都牵系在收粮上面,这么一路的,就到了年下。
    这个年,成兮酒楼过得特别热闹。
    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武梁这个老板娘相当的高兴,她情绪高,带动得大家也跟着开心。
    因为截止最后一封信时候,燕南越那边,已经花用了近二十万两银子了,真是流水一般啊。她满打满算,也不过就筹来那么二十五万两银子,如今刷刷的半个冬天,就快空了血槽啊。
    不过么,换句话说,她手里已经有了足可以堆成小山的粮食啦啦。
    等到过了年,到了青黄不接时候,一般的粮食价格都会普遍上涨近一成,所以燕南越他们同时开了近十个点儿收粮,可班加点,可谓相当的辛苦。
    总之,收粮工作已经算是相当圆满啊。
    到了年后,等朝廷官员领了明旨去了蜀地,想必价格还会在往年的基础上再涨。虽然涨幅难定,但就算暂时不算这个涨幅在内,仅按朝廷高出三成收粮的前例算,这前后就能赚至少四成。
    嗯,二十万,四成,让她算算是多少来着?
    原本武梁还以为散户的粮食比较难收,至少速度会比较慢,到时候等朝廷的明旨一发,那边得了消息价格涨上去就不好了,所以还交待燕南越他们可以适当加加价格,从大粮商那里大批量收购些,哪怕利少呢,手里存货多也是一样。
    结果到了才知道,因为本地居民粮食比较宽裕,自给自足,要到粮店去买的没有卖的多,所以那里大的当地粮商很少。并且粮食虽然价格偏低,但要运出蜀地去,就成本和风险俱增,所以小打小闹小批量的外地行商也很少。平时要么没有,要么就是象燕南越他们这一号大商家降临。所以他们目前是无人竞争,又赶对了时节,一路顺风顺水呀。
    过年热闹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今年在成兮酒楼过年的人特别多些。远客近客都有,人多嘛,当然就热闹。
    其中之一,便是江南千织纺的陶远逸大老板。
    他竟然不赶回江南老家过年,竟然就这么滞留在了京城。
    这位陶老板很有意思,在武梁面前表现得是一次比一次意思深厚,用他的话说,是对武梁从佩服到倾慕到如今已经日益娟娟情深不能自拔,于是就在年前不久,他一支花一张口,细述他们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五百字,表情达意五百字,然后,当面求亲来着。
    这个这个,求亲唉,武梁很是小飘然了一把。
    当然大家过来人,好吧至少武梁是过来人,虽然飘了那么一会儿,但心里也知道其实这事儿吧,它不那么靠谱。
    你是当家的就行了?家里允你自择佳偶?程向腾不但当家还是侯爷呢,他自己能行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不好。自己求亲?不要太恶搞噢。
    所以武梁飘完了后在他那深情专注的眼神里,最终没绷住又笑了场,然后她接了花,笑着说,“考虑考虑。”
    所以目前她是考虑中。
    武梁让人专门查过陶远逸的事,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留在京城久久不去。说是上一年,陶家新购得一座茶山,产的茶叶都供给了茶商,这么一年多后,于茶叶生产方面已有门道的陶家,便不再满意被茶商凭空掠夺去许多的利益,如今想自己拿下江南茶引,产销一条龙来着。
    可是茶引哪有那么好拿的,你有路子有熟人,人家旧的茶商当然也有,并且人家还都是熟门熟路。并且这多年关系下来,除了砸钱开路外,一般为求关系长久,大多还会互相间有些这样那样的勾连关系形成,所以你说把谁挤出去就能挤出去吗?
    反正陶家如今想横插一脚是不容易,至少陶远逸这趟进京时间不短了,但硬是没通下路来。
    武梁知道这事儿也不只是靠着背后去查的,有些只言片语的话头,根本就是陶远逸言谈之间透露给她的。
    为什么说给她听呢,因为大约现在这茶引,需要攻下程向腾这座山头。
    这说起来还小有曲折,说是程家三爷程向骞不是为官江南嘛,之前就有一家江南茶商是过他的手走程向腾的路子得的茶引。陶家细细打听过了,这位茶商和程家并没有什么深厚交情,不过是程向骞刚去江南时候就开始结交,时间略久远罢了。
    那时候程家还没有出太后,不过就是个普通有爵权贵,而程向骞更只是个文弱书生挂了个闲职官身,根本不可能揽事儿帮忙,所以那茶商的刻意结交便显得不那么刻意了。有时候吧,高高在上者就喜欢这种,反正程向骞,就觉得那人不错,后来能帮手时,就这么帮了。
    陶家打听清楚这些之后,不由也赞叹人家眼光独到,投资长远,但既然交情不过尔尔嘛,这自然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可没想到陶家在江南也好京城也好,双管齐下对着程家兄弟做疏通,结果银子根本撒不出去啊。
    ——于是,感情投资?程家人喜欢的是走一卦?陶家人也会啊。
    武梁觉得她就是被感情投资的那一位,她眼下能确定的是,陶远逸这人想利用她在茶引的事情上出力,但具体他想怎么做,他没明确说,武梁还真不清楚。
    可是武梁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示好这么久之后,竟然不是收起温情脉脉开始叹息连连,频频露出无奈了伤感了什么的表情,然后直言也好婉转也罢请她出马去拿下程向腾什么的,竟然却是求亲!
    这似乎和利用她拿下程向腾的方向背道而驰吧?怎么看都像攒仇恨不象拉关系啊。噢和人侯爷有深厚关系的女人,你把人拨拉到你碗里去,然后侯爷就偏袒你给你好处?他不扁你就不错了好吧。
    这个思路真的是不对滴啊。
    求亲了,然后呢?
    难不成要等她答应下来,名份已定后,再忽悠她出去攻略侯爷做个交际花?那可就不只她的名声,还有陶家的,还有他陶远逸的呢。陶远逸怎么看也不象这么奔放的人哪。
    武梁不明白,但她还是答应考虑。就这么慢慢扯呗,谁怕谁呀,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奥妙在,看看到底能扯出个什么花儿来。
    反正跟他扯上关系她也不吃亏,她这么一残花,他那么一阔少,只有她配不上人家的份儿。——话说,他跟柳水云不一样,他自己明知道情况,还这么儿戏,万一吃了亏,武梁觉得她不带有心理负担的,真的。
    所以这样的求亲,她没有脑子缺氧一口答应,就已经不错了。干脆地拒绝?不用了吧。
    实际上武梁对陶远逸,怎么说呢,不反感,甚至有相当多的好感。
    这个人长得好待人好,四肢灵活脑子灵活,有身价有背景有能力……方方面面,都是上档次的优质货一枚。
    行事虽然也算计,划得进奸商的范畴,但人家算计得比较不动声色高端大气,算计得能让人愿意被卖了后还替他数钱呀,这是真功夫啊,得佩服。说话么,该风趣时风趣,该文雅时文雅,总体整个人,还是比较正经的。
    他时常来成兮,围着武梁这么久,两人谈笑风生这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吧,但两人行为上,依然是对坐喝茶而已。
    除了陶远逸有时眼神含义多点儿,递送些莫名情愫,表示着他某时某刻心里的不正经,但这种意会的东西,武梁尽可以装看不懂,甚至也会还回去一个含糊不清意味不明的浅笑,但大家说话不过火,行为不出格,那就都是正经人嘛。
    这种程度的相处,还远谈不上什么纠缠了,扰骚了之类的,但也绝谈不上情深意厚什么的。武梁肯费神支应他这么久,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是真心想和这陶远逸合作开店来着。
    真的,她眼馋人家的连锁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和人家合作,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拓展业务出京最快最省事的办法,她怎么可能和人绝了来往呢。
    武梁知道,他是正宗的生意人,想在他身上讨便宜不容易,所以她最初出了个相当公平的方案。后来陶远逸也口头答应下来了,但最终也没有落实敲定,更别说出银子找店面行动起来了。
    后来武梁看出他对她那腻歪劲儿渐起,便也没有再催他。并且武梁干脆迟疑着不肯签约了。反正她就一句话:“如今看上了别的生意,手里没有银子使了”,所以合作不了不好意思啊。
    想从她身上讨便宜嘛,靠一支花一张嘴是不够的,哪怕花是纯金的,嘴是金刚石的呢。
    ☆、第147章 .远客
    求亲这事儿吧,武梁不吐不咽的没个准话,陶远逸当然是要追问的,但武梁总顾左右而言他,话头儿一转就说起了成衣铺子,“唉,多好的生意呀,偏偏不能开张,真是糟心。”
    大家话题都不在一路上,几次后陶远逸耐不住了,就问武梁,“你一直不肯明确答复我,是在顾忌什么还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大家商议商议。”
    看看,这是求亲吗,这分明还是生意的路数呀。讲出你的条件来,大家讨价还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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