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灏控制住紊乱的呼吸,声音有些沙哑:“阿生,我们有几日没亲热了?”
    禾生答:“七日了。”
    她一开口,舌头搅动,温暖湿润的舌尖触碰着敏感的耳垂,沈灏抓紧袖口,问她:“我不想吃饭了,要吃其他的,好么?”
    禾生怔忡,才吃了没几口,难道就饱了?
    算了,大概是他晒了一日,没什么食欲。舌尖从他的耳边轻轻滑过,声音有些含糊:“嗯,你想吃什么?”
    沈灏压身欺上,目光迷离,缠绵暧昧,“你。”
    ·
    围猎第三日,因着是捕猎最后一天,大家连猎了两日,到这第三日,反倒没有什么兴头了。
    男人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争强好胜的,但前两日头筹都是沈灏,想来今天头筹也是他的,强敌当头,连败两日,也就不盼头筹了。
    临出发前,皇后出列,提议要震士气。
    她平日鲜少在这种场合主动说话,此话一出,众人好奇得很,连圣人都转过脸问她:“皇后有何高见?”
    皇后穿翟衣花钗,往前一步,满头的翠盖珠结微微晃动,显出盛气凌人的傲然。
    “圣人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她一起下看台,草原上不知何时立起了箭靶,皇后道:“每年围猎,除却君王与众臣骑射共乐外,更多的是要一展朝堂精英的杀伐果断。头两日围猎,当属景宁王爷,二殿下,以及左右尚书等十几位将才,最是出色。”
    她停了停,视线从景宁王妃的面上扫过去,继续道:“这样,今日最后一天,大家也累了,我们便选最好的勇士,进入围猎场中,前方有箭靶,众位名列前茅的勇士,需得有百步穿杨的才能,方可一逐雄鹿。”
    意思是其他人可以歇着了,相对出色的这些人,得先展示自己卓越的骑射技术,才有资格进入围猎场里。
    射个靶子有何难,有人开始跃跃越试。皇后又吩咐人拿出几盘鲜红的苹果,道:“临危不乱,尚能自如发挥,才是真本事。射靶子没趣,各位勇士需得选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拿着这苹果,顶在头上,往靶下一站,射中了,才是好。”
    众人哗然。
    皇后不以为然,笑得端庄稳重,从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对圣人道:“圣人,这头一箭,便由您来吧。”
    话罢,她根本不等圣人回答,径直奔向立靶,狠了心要让圣人开弓。
    众人噤声,不敢出大气,气氛凝固起来。
    李福全是圣人身边的老人,携起拂尘,轻声道:“娘娘也是高兴,兴致冲头,圣人莫往心里去,奴才这就请娘娘回来。”
    圣人摆手,视线触及不远处倔强而立的皇后,眼底结冰似的,从旁拿起大弓,冷声吩咐:“拿箭来。”
    宫人不敢踟蹰,立马捧上弓箭。
    禾生看得胆战心惊,悄悄问德妃:“皇后娘娘不要命了么,娘娘不劝劝圣人?”
    德妃乐得逍遥自在,“皇后难得作一回,随她去吧。圣人是个有思量的人,他的决定,不是旁人能够左右的。”
    一箭出弦,簌簌奔去,红果儿被射的摔成果片。
    众人松一口气。
    皇后归来,面容佯装淡定,压下因害怕而挑起的眉头,转面挑了几个苹果,头一个交给景宁王妃。
    笑着冲景宁王道:“想来王爷的箭术,定能与圣人比肩。”
    圣人勃然大怒,“胡闹!”
    众人跪下。
    皇后面容僵硬,撇开了眼,依旧坚持已见。
    景宁王妃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面上神情没有多大变化,提裙福礼:“谢皇后恩典。”
    言罢,她朝前大步走去,毅然决然,丝毫不畏惧。
    皇后心气顺了,根本管不得旁边圣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随手指了指,“你们也去,大家一起射,才有气势。”
    沈灏卸了弓箭,这样危险的事情,他不能拿禾生来冒险。
    皇后的视线落在他头上,高高在上地喊道:“二殿下,难不成你要弃权么?连本宫都能亲自为圣人作靶,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叫她出列罢。”
    沈灏默了声。
    皇后盯着他,大有威慑的意思。
    以前因着老二的怪癖,不担心他会与太子争位,现在他有了女人,若诞下子嗣,圣人的顾虑便会消除。
    她决计不能让任何人动摇太子的位子。
    场上又僵持起来,时间虽短,却尴尬得很。队伍里有皇后一族的人,起头往箭靶走去,渐渐地,就剩了沈灏与沈茂两人前的箭靶是空的。
    禾生有些慌乱,搭搭地寻着瞧他。
    他站在人群中央,平日高昂的姿态全然不见,仿佛挫败的俘虏,被人压着不敢出声。
    她知道的,他不想让她去做箭靶。
    他说过要连夺三日头筹,当着这么多人,他若弃权,便会被人当做懦夫。
    别人都去了,她没有什么不能去的,不就当个靶子吗,他的骑射功夫那么好,不会有差池的。禾生快速深呼一口气,撂开了德妃娘娘的手,朝前走去。
    沈灏挡她面前,蹙眉道:“我不猎了。”
    禾生挑了苹果,道:“这个苹果又大又圆,你瞄准了瞅,定能射中的。”
    沈灏声有怒气:“不准去!”
    禾生拉拉他的手,莞尔一笑:“我不能让你输。”
    ☆、第55章
    往前走几步,身后沈灏一把将她抱住。
    禾生推推他,“圣人他们都看着呢。”
    她的声音似流水般缓和,沈灏心如刀绞,问她:“万一我射偏了,怎么办?”
    禾生唔了声,若是射偏了,射到别处还好,若是射进身体里,与肉绞在一起,肯定很疼。
    见她露出犹豫的神情,沈灏趁热打铁,凑她耳边:“锋利的箭头戳进身体,往肉里钻,能痛得人死去活来。”
    他放慢语气,一双大手将她的身子慢慢掰过来,丝毫不在意周围数千人的眼神,低头与她额头相靠,脸上神情温柔:“不去了,好不好?”
    禾生抬眸问他:“若射偏了,会死吗?”
    沈灏舒展眉心,唬她:“会。”
    对面人没了声。
    十六岁的小姑娘,在生死面前,终究还是怕的。沈灏松口气,抬手欲携她回去。
    她却忽地背过身,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我不怕死,死了就当这条命还你了。”
    沈灏一窒,转瞬间她已往前跑去,宫绦飘在半空,流苏从他手边滑过。手一捻,指间上下相合,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住。
    她跑起来的身影,像是腾在云上,广袖被风掀起,似云台上飞升的仙女。
    沈灏拢了眉眼,手指摁在弓箭纹路上,因太过用力而泛出青白。
    皇后一声命下:“请各位郎君就位。”
    德妃心头涌上恨意,移开了视线才忍住朝皇后一记眼刀。
    她要针对景宁王妃,偏偏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疯了不成!
    目光触及不远处在风中晃荡的娇小身影,心中错综复杂。
    这样荒唐的事,圣人虽发怒,却并未阻止,是在暗示些什么?此次秋狝,圣人点名要见禾生,至今却未曾召见,难道是想趁着这次机会观量一二么?
    灏儿以后总归是要争夺皇位,要想手握极权,定是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看得见的刀光远远不如人心险恶来得厉害,他身边需要的,不单单是能生儿育女的小情人,更需要一位足够与他风雨共度的妻子。
    显出了为灏儿出生入死的决心,圣人可能才看得上平民出身的禾生。
    世间凡事皆有因果,暂且将这看做考验,灏儿骑射功夫好,就算真有差池,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德妃又有些踟蹰,担心在这样的情境下,沈灏难免会被影响心情。
    走到跟前,细声安慰他:“她既然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你便要担得起她的信任,我命人换了钝箭,你只管放心。”
    沈灏沉声应了,踏步上前,盯着前方的人儿,眼神有些呆滞。
    她直直地站在箭靶下,身量刚到后面圆靶的红心,看得出紧张极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见他看过来,视线立马黏着,眸子里有害怕、恐惧,以及佯装的镇定。
    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说要为他豁出命。
    前一秒为她的鲁莽而纠结,此刻想起她待他的心,胸腔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一种无法言说的忧愁,带着三分喜悦占据身体。
    他抬手掖了掖耳垂,耳边她说过的话,轻烟一般掠过去,却在那里烙下印记。
    极目远眺,深深呼一口气,高举弓箭。
    沈茂的靶子前没人,皇后斜眼看过去,问他:“三皇子,快选人吧,莫不是让淑妃为你做靶么?”
    淑妃气噎,眼神愤岔,朝圣人娇嗔。
    圣人掩了眸中光彩,一心盯着前边的景宁王妃,无心顾及其他人。吩咐李福全将景宁王妃带回来。
    皇后站出来拦,朝前一指:“景宁王都不急,圣人急什么?他俩夫妻,同心同力,多好。”
    顺着视线看去,景宁王拿箭上弦,看样子是不打算退却。
    信任到了极致,一个敢于拉弓,一个敢于做靶,赤/裸裸地宣告众人夫妻间的默契与互相依赖。
    圣人顿了顿,面容未有变化,坐回竹榻,李福全噤着声,大着胆子瞅一眼,见榻上圣人眼睛一眨不眨,似是定格一般,目光淡淡地盯着半空虚无。
    李福全心头大骇,服侍这么多年,圣人的脾性多少能透知几分。
    皱着眉斥着声,面上显出来的,多半没有动怒气。像这般闷着不发一言,面上轻悄悄的,眸子没有半点光彩,只瞧着一点,看着是在发呆,但八成已经龙颜大怒。
    约莫是在心头暗暗计较事后算账。
    李福全几不可闻地微叹口气,同情地睨了眼皇后。
    沈茂呆头呆脑地蹿皇后跟前,大咧咧笑:“母后说要拣最重要的人,对于儿臣而言,母后与圣人是心头尖上的人。”
    未曾料到他这般胆大。皇后轻哼一声,不打算与他做口齿辩驳,拿出威严来,道:“你莫闹,快选一个。”
    沈茂笑了笑,回身往人群扫了眼,走到卫锦之跟前,道:“你是我跟前一把手,要不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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