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郑建军不寒而栗,但又愈发疑惑——如果是只精,自己怎么还能好端端地醒过来,那只精又怎么会逃走?
    装有辰砂的瓷瓶,自己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桃木剑如何断裂的?
    伸手从怀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坠,郑建军惊讶的发现,原本润滑光亮的乳白色水滴形玉坠上,遍布着如蛛网般的裂痕。
    “师父,谢谢您老人家。”郑建军当即热泪盈眶,认定了那只邪物没能进一步胡作非为而且又被驱逐走,是师父给他的这枚布有护身术阵的玉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不然的话,实在是没有别的理由来解释现在的状况。
    捡起地上的辰砂瓶,郑建军挨个走到每个人身前,将瓷瓶放到他们的鼻翼下方让他们嗅了嗅。
    很快,昏迷的几个人慢慢醒来。
    “这,这是怎么了?”
    “郑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啊呀,那,那鬼跑了吗?我怎么昏过去了?”
    郑建军面色有些苍白的虚弱,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高人的姿态,神情淡然地往帆布袋里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放心吧,那孽畜已经被我诛杀……咦?”郑建军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那五枚铜钱,串钱也都消失不见,他不禁微微皱眉思忖,难不成在之前施术的过程中,因为那邪孽异物成了精,所以五枚内有术阵的铜钱,以及桌上放置的串钱,也在激烈的施术对决中化作灰烬了?
    “真是谢谢大师了。”付颖心有余悸地连连道谢。
    “盛林,去给大师拿钱。”张国吩咐道。
    “哎。”
    曹兰坐在沙发上神情犹有些难以置信,她低声和黄薏瑜、王海菲简单询问了几句,才肯定刚才意识突然空白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灵异事件。
    只是,除了郑建军之外,似乎其他人刚才都昏迷不知详情。
    苏淳风最后一个悠悠然醒来,睁开眼满脸惧色地打量着屋内,继而看向郑建军,立刻激动万分地说道:“哎呀,大师您真是太厉害了,之前那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昏过去了,您手持桃木剑和那团黑雾大战,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郑建军一愣,道:“你看到了?”
    “是啊。”苏淳风道:“可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睡着了。”
    “哦,你那是被邪孽异物侵害才昏迷过去的。”郑建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听师父提及过,许多术士在降妖除魔之后,精疲力尽倒下再醒来时,会忘掉部分施术的过程。也许自己,确实和那邪物大战了三百回合吧?
    想到这里,郑建军暗暗庆幸,还好苏淳风这小子当时躲在自己身后故而昏迷过去晚了些,才能够目睹了他的神勇,不然这件事还说不清呢。
    现在,苏淳风和屋内所有人都满脸钦佩地看着郑建军。
    郑建军很享受被这种目光的注视,微笑着提醒道:“张先生,你们一家人还是抓紧时间检查下屋内有没有丢东西吧,不然我可说不清楚咯……”
    “不用不用。”张国赶紧说道。
    曹兰也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连连摇头。
    这时候张盛林从西侧那间卧室里拿出来一沓百元大钞,表情诚恳充满感激之色地说道:“郑大师,这是给您的酬劳,多谢您了。”
    “哎。”郑建军毫不推辞客气地接过钱,点头道:“降妖除魔是我等江湖术士的义务,本无需收取钱财,但开坛作法所用总需花费些钱财……”
    “是是是。”
    几人就都赶紧附和着称是。
    就算是明知道人家赚钱,这钱也得给啊——想想之前那诡异恐怖的情景,郑大神棍从屋内狼狈滚出来,到现在还面色苍白一看就受了内伤的模样,说明其在降妖除魔的时候都差点儿豁出命去,果然是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苏淳风看那一叠百元大钞最多不过两千元左右,心中不禁暗叹:“真不容易啊,才赚这么点儿钱。”
    “淳风,我们走吧?”王海菲起身道:“天色不早了。”
    “哦,对对。”苏淳风点头起身向曹兰及其家人告辞。
    这时候付颖似乎才想起来之前郑建军开坛作法降妖除魔时,苏淳风上前打扰,还怒喝她“你懂个屁!”于是面露厌恶之色,冷冷地说道:“郑大师为我们家尽了心尽了力,可有些不懂事的人啊,早该走不走,还竟添乱。”
    苏淳风讪笑着摇摇头。
    曹兰道:“小颖,你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嘛。”付颖哼了一声,道:“郑大师在作法时,您的这位好学生就上前捣乱,我阻止他,他还呵斥我懂个屁,呵呵,我是什么都不懂,您教出来的好学生懂……这京大的学生,原来还会降妖除魔开坛作法啊?得亏了郑大师道行高深,不然的话出点儿什么意外,他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哼!”
    黄薏瑜忍不住就想要辩驳几句,却见苏淳风冲她使了使眼色,道:“是是,对不住了,我当时也是太害怕想过去搭把手,失态了,对不起啊。”
    见苏淳风道歉,付颖也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转身去收拾餐厅。
    郑建军轻叹口气,淡淡地说道:“不知者无罪,小兄弟,以后切莫要再冲动之下胡乱行事,会闹出笑话甚至人命的啊。”
    “是是是。”苏淳风尴尬点头,再次道别后,和黄薏瑜、王海菲一起离开。
    此时外面已然夕阳西斜。
    从楼道里出来,王海菲和黄薏瑜就禁不住接连呼吸了几大口冰凉的空气,仿若之前在曹兰的家里被那种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般。
    今天的事情,太恐怖了。
    王海菲关切地挽住苏淳风的胳膊,道:“淳风,你没事吧?”
    “嗯。”苏淳风笑了笑。
    “脸色那么差,唉。”黄薏瑜秀眉微颦,神色间带着些歉疚和不满地说道:“你也真是的,明明做了好事,还甘愿让曹老师的儿媳妇那么说你。”
    苏淳风摆摆手没有多解释,三人往小区门外走去。
    出了小区大门,正赶上公交车过来,苏淳风和王海菲急忙和黄薏瑜道别,匆匆坐上了公交车。
    第317章 有失必有得
    苏淳风才不会因为曹兰老师的儿媳妇对他的恶劣态度而耿耿于怀。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就连郑建军都搞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更何况付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呢?
    而且,苏淳风此次虽然出力不讨好,倒也是有大收获——活捉了一只稀有的精啊。
    魂、宵、魑、魅、魍、魉、煞、尸、魔,九种邪孽异物,对于奇门术士来讲,都可以拿来有所用途。纵然是魂、宵这类最低级的玩意儿,也可以让一些术士养成傀儡小鬼等物,当然了,干这种事儿的术士,多半都不是他妈好东西。
    一般的正派术士,根本不把魂、宵放在眼里。
    而剩下的魑魅魍魉煞尸魔,除了尸、魔更为罕有少见可以排除在外,其它五种,也就是精、怪、妖、灵、煞,术士都能用来汲取其精粹提升自身修为,亦或是用来炼制法器,效果要比辰砂、狗血、符箓、中药等等,要好得多。
    我们知道,术士施术布阵,基本都会用到诸如桃木剑、符箓、辰砂、血液等等辅助品。
    诚然,一些小的术法在一些修为高的术士施展时,仅凭手诀、步法、术咒、心法就能导引天地灵气形成一定的术法力量,甚至于展开攻击。但那是修为高的术士才能完成,而且其施术的功效,也远远要低于使用辅助品施术。
    但行走江湖,尤其是混迹于人世间,一名术士不可能如郑建军那样天天在身上挂着一个帆布袋揣一兜东西满大街串游吧?
    这个时候,就要用到法器了。
    法器一来不显山不露水,便于携带又不引人瞩目,二来其中又烙印了个人所修行术法的诸般重要符箓、术阵,故而功效齐全,可谓是奇门江湖术士居家旅行混迹江湖的必备物品——奇门江湖中但凡高手,几乎人手一件甚至多件法器。
    比如龚虎手里那杆烟枪,程瞎子口袋里始终揣着的几枚算子,手上的扳指,石林桓兜里装着的那一个小小的罗盘等等。
    法器,也分上中下三品。
    再好的可以称之为法宝,再再好的……太罕见了。
    法器品质的区分,除了看原材料的品质之外,当然还得看所持法器的术士修为高低、术法的精妙程度。
    下品的法器由低修为的术士用,如果遇到比较激烈的施术斗法,一次性就会被毁坏掉。比如郑建军这次,他压根儿就没怎么动手呢,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坠就崩裂损毁掉了。上品法器功效强大,且质量高不宜损毁可多次重复使用。
    当然,即便是上品法器,也需要经常维护其中烙印的符箓、术阵,以便于让法器时常都处在最优质的状态中。
    而法宝,一旦炼制而成,除非在斗法中被毁坏,平日里基本无需去维护。
    现在苏淳风手里有了一只精,他倒是不急于去赶紧炼制法器或者汲取掉提升自身的修为。
    首先,他没有其它辅助类药物,汲取这只精的话会浪费太多;
    其次,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器外材料,如果用普通的金银铜铁之类的物事或者买件玉饰做法器外料的话,他也觉得有些可惜——前世他曾有一件近乎于法宝品质的法器,又是修为踏入醒神之境的高手,在法器方面难免会比较挑剔。
    所以收缚在五枚铜钱里的精,就暂时先留着了。
    初五父母就已经回到物流园区那边居住,现在只有他和弟弟苏淳雨住在河塘村的老宅里。
    弟弟是趁着过年痛快玩几天。
    苏淳风则是因为刚刚迈入固气中期之境才几天,每日里还得加紧修行,无名术法也得加紧时间研究修行,而乡下老宅这边的环境条件,比物流园区要好得多。到初十那天苏淳风又把弟弟给赶回物流园好好学习,老宅就更清静了。
    这且不提。
    话说郑建军在金州县曹兰老师家里开坛作法驱邪一事之后,回到家里左思右想总觉得那天的经历多有蹊跷之处。他知道邪孽异物的种类,也遇到过魂、宵之类的普通邪孽异物,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只精。
    回想开坛作法时,那邪孽异物的强悍程度让他心有余悸。
    再想想事后房间内没有了丝毫阴邪之气,倘若那只真有可能是精的邪物没有被诛杀,只是逃走了,过几天再回去祸害人的话……
    曹兰的家人肯定还会来找他。
    到那时候,可如何是好?
    再去冒险和那凶悍的玩意儿斗一场?郑建军可没那个胆子和自信,再说手里的家伙什也不全了,他心里就愈发不安。到了正月初十,郑建军再也按捺不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和家里人打过招呼,匆匆忙忙地出门乘车去西山县找师父。
    龚虎现在住着别墅,年节放假公司里照样发着高工资,时来运转大过年的一双儿女也都在家里陪着……
    对于倒了大半辈子霉运的他来说,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这天上午,难得今年过年有女儿帮衬着拾掇,买了几身颇为时尚新衣服,天天打扮的有点儿老来俏的齐翠,领着一双儿女要去逛商场。龚虎这号哪怕是浑身贴金子都掩饰不住其邋遢猥琐形象的家伙,死皮赖脸非要缠着一起去。
    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而齐翠虽然不想让丈夫跟着去逛街,也省得他那副形象给儿女们丢脸,但这种话当着儿女的面又不好说出口。
    她犹犹豫豫走到院子里还琢磨着怎么把丈夫给赶回去呢,恰好看到郑建军拎着两份礼盒满脸笑容,面色却有些苍白虚弱地进了院门。齐翠立刻欣喜热情地招呼着郑建军去屋里坐,然后把龚虎给推回屋里招待客人,自己赶紧领着儿女出门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龚虎一脸怒容地呵斥道:“你小子好端端跑过来干什么?”
    “师父,我遇到了一桩怪事。”郑建军了解师父的性子,所以对于龚虎莫名其妙般的怒气不怎么在意,道:“您给我的那枚玉坠法器毁了。”说着话,他从兜里摸出那枚遍布裂纹的玉坠,又掏出了那柄断了的桃木剑。
    涉及到此类事件,龚虎立刻打起精神,接过玉坠和桃木剑看了看,又打量了下郑建军,凝眉道:“你小子也受了内伤啊。”
    “嗯。”
    “怎么回事?”
    郑建军没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当天在曹兰老师家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都有什么人在,全都讲述给了龚虎听。
    听完他的讲述,龚虎点上一袋烟眯着眼吧嗒了几口后,道:“拦你的那小子叫啥?”
    “好像叫,叫什么淳风……”
    龚虎一口烟没吐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老脸憋得通红,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圆睁,右手从茶几上抄起断了剑尖的桃木剑就摔到郑建军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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