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大长公主深深看她一眼,“眼下性命难保,何谈日后,世事易变,谁能料到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
    谢皇后心里一动,低声应是。
    第65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霍家有女伴君侧,一朝做得县令狼。
    掌权二载贪万金,青阳百姓多饿死。
    丑事败露又何妨,宫中有人可倚仗。
    荒唐天子真荒唐,不爱江山爱美人。
    一夜之间,坊间便出现了这么一首打油诗,以燎原之势从京城向周边扩散。
    流言这种东西,要的就是捕风捉影,顺应民愤,稍加推波助澜,便可激起千层浪。
    再说能传播这么迅猛如此喧嚣尘上,岂是一家二家在发力。都不用串联,有机可趁,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便自觉的添柴加薪。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理论,一幢房子如果窗户破了,没有人去修补,隔不久,其它的窗户也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称之为破窗效应。
    皇帝就是那幢房子,李氏打破了其中一扇窗,对其他势力产生的暗示性和诱导性十分强烈。
    始作俑者喜闻乐见,你别小瞧流言,在我大天朝,自己跑一个月办不下来的事,一经媒体宣传,一旦流言四起,分分钟就给你办了。在齐朝,概莫如是。
    霍令东想通过谋害李曦破坏李江联姻,这种事李昭会忘吗?这女人可记仇了。
    有本事你继续保霍令东啊,那我佩服你不要江山要美人,真爱啊!等你没了江山,霍令东还不是死路一条,真不差这点时间。
    李昭欣慰地撩开手,转头就去研究怎么让自己脸上的伤快点好,幸好不深,不至于留疤。
    皇帝就没她这闲情逸致了,等皇帝听到流言,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这种事向来是瞒上不瞒下。再想压制流言彻查来源,却无迹可查,流言更是难以压制,越压越汹涌。人一着急就容易犯浑,皇帝怒气上脑,竟然下令,哪个议政抓哪个。
    大齐民风开放,百姓议政实为常见,一下子就抓了不少人,以文人墨客居多。读书人嘛,最喜欢指点江山,针砭时弊,就他们议论的最欢。
    不抓他们抓谁啊,普通老百姓一看皇帝发飙都收敛了,可读书人不会啊,皇帝一下令,他们就怒了,许你做还不许我们说了,你个昏君,大昏君。群情激奋,差点没搞起了一个文人□□示威来,没搞起来是因为他们在搞的过程中被抓了。然后就是捅了马蜂窝,文人是有老师的,是有爹娘的,是有老婆的。
    奏折雪片似的飞到皇帝御案上,六相齐谏,百官求情。
    御史大夫曾春大声疾哭,“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民怨郁积,必有大害。昔年厉王禁言,以致百姓愤而围宫,厉王逃奔,前车不远,陛下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周厉王那是有名的昏君暴君,最后还丢了皇位。
    “一派胡言!”皇帝勃然大怒,“刁民诽谤君王,动摇民心,妄图颠覆社稷,罪该万死!朕就要抓他们,看谁敢再造谣生事,妄议君主。”
    视线凌厉的逡巡满朝文武,他就是要杀鸡儆猴,真当他收拾不了他们,不敢动他们。
    老先生伤心欲绝,他于穷途末路时为先帝提拨,在绝望中被人拉了一把,这种感激之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难以体会的。也是曾春这几十年对皇帝的一片赤胆忠心,才没让御史台彻底沦落于世家之手。
    他又做过皇帝老师,眼见当年尚算聪慧的学生,一日比一日荒诞,一年比一年残暴,只恨自己无能没把学生教好。一时之间心神大恸,痛哭,“陛下您睁开眼看看吧,今日天下,内忧外患,千疮百孔,陛下真的无过吗?闻过则改才是真善政,陛下不知悔改,反要将谏者下狱,这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皇帝怒不可遏,气得站起来指着曾春历喝,“放肆!来人,把这目无君上的东西拖下去。”
    殿上侍卫应声而出,朝着曾春走去。
    曾春一把推开侍卫,怆然泪下,“陛下一意孤行,亡国之日不远!”说罢,竟是一头撞在台阶上,霎时,血花四溅。
    如此变故,震得所有人都呆了,皇帝不禁后退两步,瘫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的可怕,逼死大臣,这名声……
    离得最近的李廷面露不忍,蹲下身按住他的伤口,“曾老!”
    头破血流曾春嘴唇阖合,只留下一句,“老臣有愧于先帝嘱托!”若他之死能令皇帝幡然醒悟,他死而无憾,哪怕不能,也能让皇帝在这件事上有所收敛,他死得其所。
    李廷一探鼻息后,伸手阖上他圆睁的双目。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大齐‘流行’骂皇帝,没骂过皇帝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畏权贵的贤臣,时至今日骂皇帝成了一种博名声的捷径,然能以死进谏的又有多少,他做不到,所以他敬佩这种人。
    李廷下拜,“请陛下三思!”
    谢、莫、方等五相一个接一个,“请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紧随其后,“请陛下三思!”
    还站在庭上的小猫三两只,少得可怜,皇帝的脸赤白青黑轮了个遍。
    皇帝不吱声,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请陛下三思!”
    皇帝霍地站起来,伸出手指点着朝臣,尤其是方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几个耿直的老大臣见皇帝如此冥顽不灵,开始引经据典“谏言”,那架势分分钟要效法曾春的节奏。
    皇帝再混不吝,也知道死谏不妥,大大的不妥,死谏不成,‘兵谏’也变得情有可原了,憋屈的下令撤销禁制,释放学子。
    曾春两袖清风,家贫,丧礼却十分隆重,盖因皇帝,皇帝命礼部隆重治丧,人未亲临。忠君之士多少有点欣慰,皇帝这是知错了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代表皇帝前来的方相嘴里发苦,要不是他和方太后软硬皆施,皇帝理都不想理这事,让他来祭拜刷刷名望,一脸要他去吃屎的表情。尼玛,还敢怪我那天没挺你,挺了你方氏就成奸佞弄臣,臭名昭著了。
    方相非常怀念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皇帝,他负责在后面吃喝玩乐睡美人生孩子,丞相负责管理国家大事,就是和其他五相针锋相对都比跟这个皇帝歪缠轻松。
    现在跳船都难,方氏和皇帝纠缠太深,和诸王众皇子关系更差,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方相糟心坏了,还有更糟心的在后面。
    这一日,百官齐祭,被释放的学子也赶来送曾春最后一程,还有感念曾春的百姓,敬仰其人品的各种人,出殡沿途,万人空巷。
    这人一多就容易出事,义愤填膺的学子被煽动起来,要求皇帝诛首恶。
    首恶是谁,所有事情都是由霍令东贪赃枉法引起的,再挖深一点就是霍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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