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又想起他昨日说是奉陈皇后之命去的睿王府,那今日是应当要入宫复命。阮婉抬眸,恰好遇到邵文槿看过来。在阮婉眼里,一直不觉得邵文槿好看,说泯然众人矣也不为过。
    许是先前宋嫣儿所言印象太为深刻,就不禁目光稍稍往下。
    落在他一双薄唇之上。
    宋嫣儿方才的话就自觉浮上心头,阮婉惶恐摇了摇头,遂才清醒几分。
    新婚,挑逗,薄唇,咬……凌乱的字眼才从脑海中拿掉,而且眼前的人又是邵文槿,就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宋颐之和宋嫣儿都扑在陈皇后怀中,一左一右,母子三人说起话来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唯独剩了邵文槿与阮婉二人在一侧。
    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内侍官置的果盘放在身前,就不约而同去取,多半时候伸手碰到同一个,就各自松开,终是阮婉脸皮厚些。他退,她则进,吃得津津有味,似是故意气人,邵文槿嘴角就时有挂起笑意。
    两人间也不多说话,只在陈皇后偶尔问话的时候应承三两句。
    昨夜下了一宿棋,亢奋得很,现下都隐隐有些困意。
    不出半晌,便都呵欠连天,而呵欠这种东西最易传染旁人。
    阮婉终究不如邵文槿,头一耷拉就乍醒,乍醒分毫又起了困意,至于何时起不往下耷拉,直接靠在左侧肩膀入睡,连阮婉自己都不知晓,只觉比起先前舒服了不知多少倍。
    邵文槿身上的气息淡然,混合着些许沐浴后的清新流入四肢百骸,心中便是少有的安稳。
    从前爹爹在世时如此,同少卿一处也是如此。
    久居南顺之后,难得如此踏实平静。
    睡梦中,就好似看到爹爹和少卿,还有娘亲在一旁温婉笑意……
    “阮少卿。”邵文槿唤了一声,而由得宋颐之和宋嫣儿的高声对质,他这一声也无关痛痒。
    “阮少卿。”再唤一声亦是如此,而右侧肩膀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又让心中生出一缕莫名的惬意。
    殿中,宋颐之和宋嫣儿闹得渐欢,旁人都在看他们二人也无暇顾及。阮婉头望下偏,险些栽倒,他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也没有大的动静,遂而送回肩膀一侧继续依靠自己,就好似完成一项壮举。
    兀得想起往常听到睿王是何如唤他,心中忽的好奇,就轻声开口唤了声,“少卿……”反正旁人也是听不见的。
    眼中和颜悦色更甚,嘴角笑意更浓,便又试着更亲近自然的口气,“少卿……”自我感觉良好,倍受鼓舞。
    再来,就真的好似亲近熟识一般,“少卿!”
    周遭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数道目光汇聚在一处,邵文槿脸上的笑容就徒然僵住,更有些尴尬窘迫。
    脸色再挂不住就轻咳两声,迟疑了一秒,左手便嫌弃推开她的额头,好似刚才都是旁人的错觉。
    阮婉睡得尚好,兀得连人栽倒下去,轰的一声,宋嫣儿都觉她肯定痛极。
    而阮婉睡梦中惊醒本就带着几分惊愕,痛处便来得迟缓了些,又瞧见一旁的人是邵文槿,顿时明白了几分。
    眼中的怨气就饱含了恼意。
    邵文槿置之不理。
    先前幕幕,陈皇后是尽收眼底的,唇瓣笑意就不如先前温静,“少卿,文槿,你们二人都乏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睿王和公主陪本宫就是。”
    阮婉和邵文槿也不推脱,双双起身。
    宋颐之却是有些急了,“母后,少卿说了今日要同我去清风楼的。”言罢扯着陈皇后衣袖,好似哀求。
    陈皇后明眸一笑,“少卿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就不能换成明日?”
    宋颐之面有难色。
    宋嫣儿便也跟着打趣,“颐哥哥,你终日跟着少卿,连放少卿歇一日都不行?”
    宋颐之又撇了撇嘴。
    陈皇后方又笑道,“那让少卿留下,在本宫殿中寻一处休息,晚些时候再同你去好不好?”
    宋颐之展了笑颐,兴致点头,“母后,我带少卿去后殿歇息。”
    言罢,便笑着上前去牵阮婉一道,阮婉也不推辞,向陈皇后鞠躬行礼后,再由宋颐之拉着去了后殿。
    陈皇后悠悠转眸,依旧温和笑道,“文槿,那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邵文槿拱手谢恩。
    待得邵文槿走远,宋嫣儿才在一旁托腮蹙眉,“母后,你方才可有听到邵文槿唤少卿?”
    “如何了?”陈皇后佯装不觉。
    “少卿和邵文槿分明是从来不对路的,”这一点京中都晓,宋嫣儿诧异的是后者,“可刚才那声分明唤得亲近不是?”顿了顿,“母后,你说巧不巧,少卿同邵文槿明明不合,为何凡事却总能凑到一处?”
    蹴鞠,秋猎,随父皇出行,甚至这回的送亲?
    “要换做我是少卿,定会被活活怄死的。”她惯来同婉婉一气,作为闺蜜,自然要爱憎分明。
    “是啊,巧不巧?”陈皇后也好似随意出声附和,心中却掀起了道道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4000字,,,唔,,,
    ☆、第二十四章 风蓝图
    第二十四章 风蓝图
    鸾凤殿后殿有一处清静暖阁,睿王时常小憩在那里。
    今日领了昭远侯前去,安顿好后,又不忘叮嘱宫人,“少卿歇息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去打扰他,少卿会生气的!”
    宫人纷纷点头。
    其实每年除夕,昭远侯都会留在宫中守岁。宫人也大都清楚昭远侯的喜好,入睡时不能有人在一旁伺候,也没有人去触他眉头。
    夏日里无需扇风,冬日里不要加炭,是个好搭对的主。
    没有旁人叨扰,阮婉便一觉睡到黄昏将近。
    也不知为何,阮婉总觉今日睡得格外踏实。
    ……
    清风楼是京城中有名的老字号酒家,有百年历史,价格不菲却时常人满为患。
    宋颐之同阮婉黄昏离宫,晚些时候去到清风楼就只剩了大堂角落里的偏僻位置。平素来此都随性得很,左右一顿便饭的事,将就着落坐。
    点得还都是固定的菜式。
    人一多,上菜就慢。
    以清风楼固有的传统,大都会在客人等菜时送酒,清风楼财大气粗,送的还都是许府的煮元酒,处处与别家不同。
    饮着煮元酒闲聊,时间便也好打发了许多。
    阮婉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邻桌几人的七言八语就零零散散飘入耳畔。
    “西秦国中近来有些个趣闻,不知你们几人可有听说?西秦国中的永宁侯答应了同平西侯结亲之事,要纳平西侯爱女为妾。”
    “堂堂平西侯府千金嫁过去给人做侍妾?”旁人都觉匪夷所思。
    阮婉也是一愣,换做自己爹爹哪里会肯!
    这平西侯!!阮婉起初并没有多少兴致,眼下却是有了几分好奇继续听下去。
    “那可不是!结果永宁侯夫人知晓此事后,一怒之下带着永宁侯世子离府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永宁侯府四下寻人去找也没有踪迹。”
    另一人又道,“这也够打永宁侯颜面的,永宁侯夫人是西秦哪家的名门千金,性子这般倔?”
    “哪里是什么名门千金,我听闻是永宁侯过去的近身婢女,后来抬举做了永宁侯夫人。”
    “啊?婢女做侯府夫人也不怕遭人笑话!就这样还要委屈平西侯的千金做小?”
    “让侯府千金做小都不说了,那永宁侯夫人居然不识大体到带了永宁侯世子出走!”
    几人就开始摇头好笑。
    阮婉虽然对纳妾之事也有说不出厌恶,但因着同平西侯千金身份相近的缘由,自觉对号入座,站在了平西侯千金的立场。心下自然对永宁侯夫人是没有半分好感的,甚至觉得简直有些欺人太甚!
    “若换做是我,就干脆娶了平西侯爱女扶正,只要将世子寻回来了,这等女子休了也罢!”
    旁人纷纷复议。
    “我是听闻,后来永宁侯和平西侯两家是没有结成亲,西秦国中的消息传到这边总要迟上一个多月,也不知中途生了何种变故……”
    阮婉有些意犹未尽,心中也替平西侯千金捏了把汗,好端端嫁去别人家受气做什么,不嫁自然更好!
    小傻子就在一旁小声言道,“少卿,去年七月里西秦国中的汝阳侯来过京中,你那时不在,便没有见到。”
    阮婉没有在意,就直接“嗯”了一声算做应答。
    邻桌关于永宁侯的话题就到一段落,又开始饮酒,几杯过后,方又提起长风国中之事。
    阮婉就有兴趣得多。
    毕竟自幼长在长风成州,长风的人情世故都要更上心些。
    心中正猜想着那个豪门权贵又成了旁人茶前饭后的闲话对象,不想听到的却是长风怀安侯沈晋华几字。
    晋华?!
    阮婉眼眸微滞,晋华平素为人鲜有棱角,近乎不可能该有事端被人说起,莫不是……不好预感涌上心头,莫不是晋华出事了?
    但晋华出事为何没有人告诉她?
    偏偏邻桌之人赶紧“嘘”了一声,音调便低了好几倍,就连阮婉竖起耳朵都险些听不清。若是那人声音再小些,阮婉已经在考虑让江离直接将人带回府中。
    不想另一人却笑出声来,“得了吧,还秘密,连你都知晓的事情还算秘密?”
    另外几人就都跟着哄笑。
    那人甚是尴尬,支支吾吾怕人不信,遂才大声了些替自己壮势气,“你们不信就罢了!我是有个表兄在长风京中的大理寺当差,那长风怀安侯沈晋华就是下狱了,眼下就秘密关在大理寺中,旁人都不知晓!”
    “谁不知晓怀安侯在长风国中是何等吃得开,他怎么会悄无声息下狱?就算是真下狱了,怎么可能没有旁人搭手?你就是说我们南顺昭远侯下狱了,都要比那长风的怀安侯下狱可信得多!你就胡诌吧……”
    “嘘!你作死啊,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不怕有昭远侯耳目!”
    见几人纷纷赞同,那人也似吓住了。恰逢清风楼伙计上菜,便都不再多言,阮婉心中却是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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