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演的几个姐妹,没有一个是被封长公主的,统统都是公主。萧妙音私底下都恶意的想过,要是这里头有个公主被封长公主了,不知道有些人的脸色会多么难看。差了两辈的小辈都能和自己平起平坐。
    可惜那个恶意的想法只是在头脑中一晃而过,很快连影子都没有了。
    “阿姊和阿妹?”拓跋演想了想,“她们不爱来的。”
    “怎么会!”萧妙音不信拓跋演的话,宫里头的小孩子就没有几个是傻瓜,多多讨好天子,对日后可是有很大的帮助。
    “还不如让你姐妹进来看看你,”拓跋演似是无意,“你和公主们其实也不是很合得来吧?”
    公主们有公主们的圈子,就算知道是太皇太后的侄女,是将来的嫂子,也不会太过亲近。一来其中的度不好掌控,一旦过头了就是无事献殷勤了。二来公主们也是金枝玉叶,也有多少有点看不上她的意思在里面。
    萧妙音对于公主的心思也看得清楚明白,所以从来不自虐。和公主做闺蜜,此路行不通。
    猫儿跑过来瞧着面前的中官,满脸的不快,“阿兄有事不能见我?”
    猫儿被罗夫人扣在那里好不容易把剩下来的列子抄完,就急匆匆跑过来了。罗夫人从来不拦着他到昭阳殿来。
    “是的,大王。”对着猫儿,中官们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位大王年纪小,可不好糊弄,尤其他真的吵闹起来,真心不好收场。陛下和大王是兄弟,也不会因为这么些小事就责罚兄弟,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我才不信。”猫儿虎着脸,他瞅准了就往里头冲。
    猫儿年纪小,动作灵活,竟然还真的被他给钻了个空子,中官们可不敢真的放他进去,只好硬着头皮去拉住。
    萧妙音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猫儿在前面跑,中官们哭脸在后面。
    “萧三娘!”猫儿瞧见萧妙音鼓足气力大吼一声。
    萧妙音还没反应过来,猫儿整个人已经扑在她身上了。
    两个人向后扑倒,萧妙音被猫儿压在下面,呲牙咧嘴,那么一个小男孩压过来,就算再轻也不好受啊!
    “三娘子!”秦女官见着又是常山王这么个煞星,顿时低叫一声。她亲自上前要将萧妙音身上的常山王拉开,谁知道常山王拉住萧妙音的袖子不放,“你说!阿兄到哪里去了!”
    萧妙音白眼直翻,谁能把她身上这个讨厌熊娃给拎开。
    “大王,快放开三娘子,三娘子快喘不过气来了!”秦女官见状也顾不得尊卑有别,强硬将两孩子分开。
    萧妙音从地上起来的时候,瞧着面前气喘吁吁的猫儿,想着这猫儿还真的像只猫!
    “陛下在哪里,大王何故问我?”萧妙音道。
    “你常跟在阿兄身边,自然知道。”猫儿说着,不怀好意的瞅着萧妙音。
    萧妙音真想一巴掌拍在着熊孩子头上,这性子亏得是个大王,要是在外面恐怕非要被打的屁股开花不可!
    **
    萧斌今日不必去上朝,最近天气渐凉,他年纪大了,渐渐的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来。年少之时在六镇做一个小小的卫士,亏得朝廷厚待六镇,所以他哪怕只是一个小卒,日子勉强也能过得去。
    那会的长子小小的,多可爱,一个劲叫他阿爷。
    只是现在,这孩子就算叫他一声阿爷,也是带着无尽的挑衅。
    萧斌看着那一地的落叶,他靠着凭几上,吐出一口浊气,罢了,他已经老了,而大郎还年少,多少还是要靠他来谋划一二。
    就算再生儿子气,他难道还能和儿子置气一辈子?
    想起萧佻最爱这种风雅景色,萧斌打起精神,叫过家人,“把大郎君请来。”
    家人道唯退下,过了一会家人满脸古怪回来,“郎主,大郎君已经出门去了。”
    “出门了?”萧斌转过头看着家人,想起儿子吞五石散上街发疯的光荣事迹,脸上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到哪里去了?”
    “说是和高家的一位郎君……”家人来之前去向阍者打听过,自然做好了准备。
    “高家?”萧斌想了想,萧佻的确有一个好友是渤海高氏的郎君。萧斌长长吐口气,希望这个士族子弟能把他那个儿子给拉回正道上。
    一家食肆的小房间里,萧佻看着面前的高季明,面前有一只小炉子,炉子上温着一壶酒。
    换了平常这个时候,俩中二少年早就开始喝酒服散一个劲发疯了。可是如今两人诡异都没动。
    跟随主人前来的小童觉得身上一阵寒意,不由得抖了抖。
    “你家阿姊真的被……”说起此事萧佻一脸难以置信。
    高季明抬头冲着萧佻一笑,“让你见笑了。”
    “我实在没想到……士族也会有此事。”萧佻觉得自己以前对于士族的那些认识都要被推翻了,这么士族家也会出这种事?!
    高季明闻言重重叹气。
    “家姊既然被一……所欺。”说起此事,高季明都忍不下这口气。他叔父的一个女儿嫁给了郭家为妇,太原郭氏和渤海高氏都是士族,这桩婚事原本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都是士族,互相都有联姻,家中女郎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高氏嫁给郭家几年只生下一个女儿,照着惯例,要么主母心宽,准许纳妾,要么等下去,到了四十岁还没儿子干脆从兄弟那里过继来一个。
    反正在士族中,不乏先例。根本就不是问题。
    问题就出在,高家女郎嫁的这个郭三郎竟然被赵郡李氏的一个小娘子给迷住,而那个李娘子也不知道羞耻竟然还真的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到了最后郭三竟然真的休妻再转头向李家求娶!
    “两家如今闹得正凶。”高季明想到堂姊被送回来的时候那一身的萧瑟,眼眸里的冷意又加重了几分。
    姊姊在夫家几年,侍奉舅姑,照顾女儿,从来没有做过半点错事,谁知道竟然会遭到如此羞辱!
    “这……”萧佻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去劝好友,这种事不管哪家遇到了,只要不是丧心病狂,都会为女儿感到愤怒。何况婚姻之事乃是结两姓之好,就算过不下去也会商量着和离,不会明晃晃的休妻,否则日后见面只有两家翻脸为仇的份。
    谁知道那个郭三竟然到如斯地步,半点脸面都不给发妻留呢。
    “竖子!”高季明还是少年,容易情绪激动,他一脚踹飞了温着酒的小炉子,萧佻猛地跳起来,躲过来扑过来的火炭还有酒水。
    这要是扑上身,恐怕就要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了。
    “发火便发火,别殃及池鱼。”萧佻招呼小童出去叫人进来收拾。他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如今那郭三和李氏已经商议好了昏事,你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萧佻说着,心下转的飞快。
    他年少,但也是男子。对于怎么让这种负心男子难受,他可算是有些办法。
    “我有计谋,不知道你愿意听么?”萧佻说道。
    “嗯?”高季明闻言,抬头过来。他知道萧佻一肚子坏水,气人起来根本不偿命,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有了小小的期待。
    ☆、第40章 变数
    朝堂上,太皇太后对宗主督护制进行改革,撤原来的宗主,实行秦汉以来的里长制度。虽然只是那些田头的事,看起来事情不大,但是事关重要。
    萧妙音坐在殿内,瞧着李平拿朝堂上的事问萧家那两个郎君。心里面一个劲的咂舌。她这半年来学的几乎是儒家经典,那时事来问,还是头一回。
    她看向萧吉和萧闵,这两孩子的年纪也只是比小皇帝小那么一点点,并不是很多。此时两个人涨红了脸,支吾了半日才抖抖索索说出一两句来。
    李平看着这这对兄弟,脸色铁青。他让人拿来一只戒尺放在手中。萧吉和萧闵一瞧,都要哭出来了,话说的更加结巴。
    李平面上阴沉如水。
    最后:两兄弟中调皮任性一些的萧闵瞧着他的脸色,知道今日说不定在姑母那里少不了一顿板子,心有不甘之下,嘴硬道,“尚书拿这些事来问儿,可是尚书从来没有和儿说过这些。”
    李平的脸顿时铁青!
    萧妙音不忍直视,连上首的拓跋演都有些不忍。
    “……”李平转过身,不去看那两兄弟,可是萧妙音看得清楚明白,他额角都蹦出青筋来了。
    “三娘子,你说吧。”李平强忍住将那对双胞胎打一顿的冲动,朝着萧妙音道。
    萧妙音点点头,“我朝建立之初,遵循鲜卑旧制……”她并不是傻兮兮的说读什么就读什么,书只是学来备用的,外面的消息才是最重要。
    “以除旧弊,减去农人赋税,朝廷也能多出许多进项了。”萧妙音不会文绉绉的说话,不过她之前想把秦汉三长说到,点出其中的好处,再说明白如今的宗主督护制如何的不符如今的需要。
    王府中有不少人都是家境贫困过不下去,才被爷娘卖掉的,燕王府规矩乱,萧妙音年纪小那会没少缠着身边那些人给她说田头的事,图个新鲜。宗主的那些所做作为自然也是听了个满耳朵。
    其实宗主制度最大弊端就是,私自克扣上缴的钱粮,赋税少了,自然是不好。
    “三娘子可曾听陛下说起过?”李平听这么一个八岁的小娘子说起这些事来,其中条理还算清晰,知道首先说三长制是什么。他不禁想是不是从天子那里听到过什么,毕竟小儿女青梅弄竹马之事,他也有所耳闻。
    “没有。陛下从未和儿说过。”萧妙音摇摇头,拓跋演是真的没有和她说过那些,他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是喜欢和她说话下棋,要不然就是一起说故事。
    “……那三娘子如何得知的?”李平沉吟一会问道。
    “尚书不是让儿读史记的货殖列传么?”萧妙音满脸奇怪的看着李平,“里面也说到了呀。”
    货殖列传里面,农商等事几乎都提到了。而且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哪怕时代不同了,可是有些事上多少都有那么点相似之处。
    “……”李平嘴角总算是有了些笑意。而后看向两兄弟的时候,越发的恨铁不成钢。
    书读了是拿来用,而不是读了烂在肚子里面。不用,读了也白读。
    “前人往事,哪怕在今日也能看到不少,先辈的经验是能拿来用的。”李平这话似是说给拓跋演听,好像也是在训导那对双胞胎兄弟。
    “受教了。”上首的拓跋演说道。
    “……”李平对拓跋演一礼。
    今日的功课仍然是史书,萧妙音发现李平比起经典更爱让他们学史书,史记春秋已经是来来去去念了好几遍了,不过李平是想要他们将书读透。
    下学之时,李平没有走,萧家兄弟已经被东宫派来的中官接走了,李平瞧着萧妙音站在那里看着宫人收拾笔墨,他走过去,“三娘子不似常人。”
    要不是清楚知道这孩子是萧家人,恐怕他还会以为是哪家士族娘子。
    “尚书何出此言?”萧妙音站在那里,双手拢在袖中,是最乖巧不过的模样。
    “三娘子可知留在昭阳殿,日后会如何?”李平问道。
    “知道。”萧妙音回答,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要是还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那么三娘子……”
    “尚书,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八岁的小女孩儿抬着头,面上是和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况且在宫中生存,皮相之事能依靠多久?”
    “你……”李平吃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说出这么句话来。
    萧三娘垂下头,双手拢在袖中对李平又是一礼,“儿退下了。”
    “……”李平双手拢在袖中回礼,看着她被女官牵着绕过锦绣帷帐,心中感叹。
    萧妙音被领到拓跋演那里,拓跋演今日很兴奋,因为李平肯拿这事和他说,而不是在朝堂上。
    见到萧妙音来,他笑得更加欢快,“三娘今日说的不错。”
    即使有所不足,但是对于一个小娘子来说,能够说到那个样子,已经是很不错了。
    “嗯?”萧妙音想起今日说的那些话,“只是口上说说罢了,如果真的要儿来做,恐怕是要糟糕。”她这个勉强算得上是在答面试,可是真的要她来做实事,恐怕不太成。
    “这又有甚么?”拓跋演和她相处久了,知道她不太爱往东宫那边去,又喜欢亲近她,说话的时候都难免亲昵几分,“人各有长处,只要让这方面的人来做就是了,事事躬亲,并非上位者所为。”
    “陛下这是在说蜀汉丞相么?”萧妙音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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