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话该从何说起?妾每日为宫务繁忙,为了陛下子嗣甄选良家子入宫,左昭仪轻浮好妒,难道陛下连这个都分不出来?”她几乎快哭出来,她做的那一切难道都还比不上那一个?
    “你就少作孽吧。”皇帝丝毫不理会她的眼泪,“每次甄选良家子,动辄千人,掖庭怨女甚多,民间骨肉分离,宫中开支庞大。你这是为朕着想?只是为了你自己吧。”
    皇帝退开两步,“尽责?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看来陛下是一定要护短了?”她冷笑。
    皇帝看着她,目光里没有半丝情感,“左昭仪有伤在身,那百遍女诫不必抄写。另外左昭仪性情温和娴淑,有大家之仪,日后席座与中宫同等。”
    脑中轰然一声,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经抓住皇帝的袍袖,“陛下何必这么羞辱妾!”
    皇帝公然插手皇后权力,而且还让左昭仪和她在坐席上同等,这分明是在威胁她!
    “羞辱?”皇帝目光冰冷,“那么你对她呢?况且甄选良家子之事,难道还是你分内事?”
    “妾不过是行当年太皇太后旧例,陛下何必发怒?”
    “不要在朕面前提起太皇太后!”皇帝嘴唇紧抿,“你也莫以为朕不敢动你。”说罢,拂袖而去。
    她跌坐在地衣上,呆呆看到皇帝的背影消失,过后放声大哭。她甄选良家子不过是照着太皇太后的旧例,到底是哪一点戳着天子了?
    “我哪点不好,哪点不好啊。”萧嬅烧的已经开始说胡话,嘴唇皲裂,露出粉红的肉。
    侍女见状,拿来苇管,向她唇上滴水滋润嘴唇。
    “四娘,四娘……”侯氏被女儿的连连呓语吓得连坐都坐不住。
    “阿姨,阿姨……”病榻上的人睁开眼,抓住侯氏的手,“儿对不住你啊。”
    她哪怕做了皇后,生母还是没有得到一丝半点的诰命,逢年过节,连宫都入不了。反观萧妙音,若不是怕人非议,恐怕都能给常氏封个国夫人。
    “四娘你这是说甚么傻话?”侯氏反握住萧嬅的手,“四娘听话,好好养病啊。”
    这边兵荒马乱的乱着,第二日清晨,宫中来了中官,是陛下派来问萧家三娘到底有没有痊愈。
    萧妙音早就好的不能再好了,中官当即就把人接了回去,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王府长吏亲自将人送到宫车上,等到中官一行人走之后,他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差事可真不好做啊。
    萧妙音入宫直接回了昭阳殿,长寿宫她没有宣召一般都不回去。
    太皇太后的性子在她看来颇为古怪,就算是亲姑姑,除非必要,她都不会去亲近的。小皇帝这会和太皇太后表面上是祖孙情深,背地里指不定恨对方呢。
    她还是不怎么去拉这个仇恨了。
    回到西昭阳殿,秦女官将她迎接进去,“三娘子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陛下常常来这里独坐一会。”
    “嗯?”萧妙音听秦女官这么说,顿时觉得很稀奇,她只不过是回家了这么一段时间,拓跋演就跑到她这里来了?
    顿时觉得有种压力啊……
    “三娘子,这是好事。”秦女官平日里见着拓跋演和萧妙音这对小儿女亲亲抱抱的,恨不得都黏到一块去,不过三娘子也不是真的开窍。
    “我知道啊。”萧妙音点点头。
    要说是好事,那肯定是好事。小皇帝应该多少都对她有点真心,不然就算太皇太后压着,多少还是会流露些甚么的。
    汉宣帝能那么宠爱毒死发妻的凶手的女儿,还是因为那是霍光还在世,霍成君有个彪悍的父亲。她的阿爷就算了……
    虽然姑母临朝称制,但终究还是隔着一层关系的,而且萧家女儿多,不差她一个。
    正想着,小黄门扯着嗓子的通传,“陛下至——”
    萧妙音从床上慢慢起身,走在前面,见着一个高大的少年从殿外走进来。他今日是内里穿着汉人的交襟衣,外面是翻领胡服。
    混搭起来,还挺好看的。
    “阿妙回来了?”拓跋演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这几日在家如何?”拓跋演问道。
    “挺好的,阿弟也长高了,妹妹也会背书了。”萧妙音在拓跋演面前报喜不报忧,“嗯,都挺好的。”
    “你也挺好的?”拓跋演问。
    “嗯。”萧妙音点点头,她露出笑容来,“在自己家当然也好啦。”
    “……”拓跋演不知道要说甚么好,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他力气大的很,捏她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伤到了她,“猫儿都对我说了。”
    少女眨眨眼,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啊?常山王他……”
    “猫儿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拓跋演叹口气,“那个人是谁?”
    萧妙音垂头,心里对猫儿竖起一个大拇指。她没有多少心情为四娘瞒着,比起自己去哭诉,不如让人问起来的更为妥当。
    “……”少女垂着头不发一言。
    从猫儿的话语中,拓跋演能够知道是王府里头其他的小娘子做的,瞧见萧妙音这样,知道她是不忍心。
    “你啊,怎么这么好心?”拓跋演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萧妙音额头抵着他的衣襟,开口的时候已经带着些哭音,“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的妹妹不高兴。”
    这话是说真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萧嬅,还是说萧嬅根本就是那种‘看人不顺眼根本不需要理由’的人?
    “说罢,谁?”拓跋演垂下头在她耳畔轻轻问道。
    少年的体温高,呼出来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耳朵上,激得她一颤。
    又在正大光明耍流氓!
    萧妙音将头埋的更低,过了好一会才低低答道,“四娘。”
    ☆、第63章 亲近(第二更)
    中书省已经拟定好了宋王刘衡尚陈留公主的诏书。
    臣子对于公主,不能说娶,只能说是‘尚’,而且除非是太皇太后这样,夫家有强大靠山的,不然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就算公主不满驸马,养几个年轻貌美的美郎君什么的,驸马基本上也只能是打落牙和血吞。只要别把驸马打死,皇家是没有兴趣插手公主们如何管教夫婿。
    不过即使公主不好伺候,但尚公主还是拉紧和皇家的途径之一,不过此等途径那些汉人士族们是不太在意的。
    诏书颁布,甚至太皇太后已经透露出几分想要把陈留公主再往上提一提,封成长公主的意思。
    公主中也有等级,虽然说是皇帝之女为公主,姊妹为长公主,姑母为大长公主,彼此之间的车舆用度和嫁妆又有等级。许多公主哪怕做到了姑祖母,都没能捞着个长公主,如今陈留公主出嫁能得封长公主,实在是大喜事一件。
    上一回这样的事,还是博陵长公主初嫁的时候。
    这样的事,萧妙音不管如何都要去祝贺的。萧妙音看着自己在宫中攒下来的底子,咬着指甲不知道挑选那个,拓跋演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事做,他不能过问朝政,和那些朝臣走的近了东宫又会疑心,那些弟弟们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不好老是进宫。干脆他就在西昭阳殿中,和萧妙音一起看看前朝人的书法。
    王羲之那些行贴,北朝没有多少真迹,但是还是有不少仿本,两汉的竹简也有不少,正好拿来一同欣赏。
    拓跋演放下手中的汉简,简牍上‘陛下’两字中的‘下’被那名汉朝官吏写的格外修长,他看着笑了一会,不知道那位汉武帝看见这修长的字体会是如何想,笑着笑着一抬头,就瞧着那边的萧妙音扒开一卷书卷,咬着指甲不知道苦恼什么。
    他将手中书卷一推,就走到她那边去。
    “在看甚么呢?”说着手已经伸了出去,将她腰抱在双臂之间。
    自从来了葵水之后,拓跋演越发觉得萧妙音一日比一日不一样了,个子和吸足了水分的笋子一般一个劲的往上窜,身体越发的修长。
    而且……
    他搂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俊脸上有些通红。
    贵族中女子十二三便可婚嫁,阿妙的年纪也应该到了。他有些意动,可是阿妙不喜欢,他也只能作罢,等到名分定下来就可以了吧?
    他想着就有些魂不守舍。
    萧妙音回过神来就发觉他的不对。最近拓跋演的不对劲她哪里不知道,两个就差夜晚钻一个被窝里睡着,他那些小变化,她要是不知道就真的笨死算了。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进了青春期,格外的骚动。可惜她是不可能陪着他一起尝试的啦,又不是不知道这回事,而且她身体才十二三岁,还是别造孽了。
    “大郎?”萧妙音乐的把拓跋演当做高级人肉靠垫,她靠在少年结实的胸膛上,把手里的胆子给拓跋演看,“陈留公主要下嫁给宋王了,而且最近也要封长公主,我正不知道要送甚么礼物过去呢。”
    说着就将她手里的单子给他看。
    给些事做,别继续荡漾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她都能被提前吃干抹净。
    拓跋演听她说是关于陈留公主的事,勉强集中精神,伸出一只手,拿住书卷的一边。
    “没想到你已经有这么多了啊。”拓跋演看了看那上面记着的东西,他低下头趁着她不注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啄了一下。
    “讨厌。”萧妙音嗔怪的在他胸口捶了下。
    两人的打情骂俏西昭阳殿的女官内侍们都看得多了,此刻都屏气侍立,好似都不存在一般。
    “阿姊喜欢玉器,你送玉如意去就行了。”拓跋演和姊妹们并没有太多的往来,宫中非一母所出的那些兄弟姊妹们不会来往太多。
    尤其是那些皇女们,多少都会有些避讳。
    “是吗?”萧妙音回想起陈留公主每次来的时候,头上金闪闪的步摇,身上的玉石没有见到多少。
    这位公主其实比较爱金饰吧?
    这句话萧妙音没有说出口。
    “最近高凉王和大姊姊的好事也快近了。”萧大娘和高凉王都定下那么好几年了,就等着高凉王上门亲迎了,大娘比萧妙音还要大上三岁不止,要准备着了。
    “我挺羡慕二郎的。”拓跋演叹口气,高凉王年纪还比他小点,东宫不可能将自己的侄女一直拖下去,跳过他这个兄长成婚是一定的事了。
    “大郎是天子,怎么还去羡慕高凉王了?”萧妙音吃惊道。
    “那是因为……”拓跋演话说了一半噗嗤笑了笑,“这话告诉了你,说不定你又生气。”
    “说啊。”他这么一讲,萧妙音的好奇心反而被勾起来了,“只要不是甚么机密,大郎说给我听。”
    “那我可真说了。”拓跋演正了正色,他靠近萧妙音小巧的耳郭,轻声说了几句。
    萧妙音双眼瞪大,双手就要往拓跋演身上掐,“讨厌死了,讨厌!”
    “唉唉唉——”拓跋演一边躲一边满脸无辜,“明明就是阿妙你自己要听,管我甚么事?”
    那些拳头落到身上根本一点都不疼,和挠痒痒似的,拓跋演伸手拦腰一抱,萧妙音整个人就落在他怀里了。
    眼下是初秋,秋老虎刚刚过,萧妙音穿着襦裙,里面是单薄的纱衣。
    她喘息着瞪着拓跋演,衣襟未开,露出里头纱圆领衣来。
    “阿妙,我们也试试吧?”拓跋演看着喉头一紧,俯下来就说道。
    萧妙音脸上一红,啐了一口,“你脑子里就想着这事?”
    “……”拓跋演俯下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发,细腻的肌肤上还带着一股蔷薇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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