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遥看着那人。
    尽管还隔着极远的距离,但他就这样看着,眼都不眨的看着。
    须臾,这位不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却从不曾落泪过的铮铮枭雄,眼眶,竟是不知不觉的红了。
    真的是,相隔多少年,相隔多少里。
    他终于……
    见到她。
    见到她!
    他的妻子,他此生的挚爱。
    终于,终于啊……
    眼眶酸涩得将将要落下泪来,他却是不忍眨眼,以一种毛头小子般固执而倔强的姿态,遥遥看着那最高祭坛之上的人。
    此时,此刻。
    那庞大的兽骨祭坛之上,从东灵大陆掳来的人质,皆被绑缚着,或站或跪,他们每一个人,身旁都是有着两个从参商海来的遗宗人看押,只要人质们稍有异动,遗宗人瞬息便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这一切,都无法入得褚紫晟的眼。
    他的眼中,只能看得见那一抹红色。
    只能看得见,那一抹最为豔丽的红,如同凌晨时分,初初从地平面升起的旭日般,红得张扬却不刺眼,却是一种最为纯正的赤色,看似温和无比,实则却是能将人浑身的血液都给燃烧起来一般,是最深入人心的炽热和滚烫。
    被那红色给包裹着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似是正处在双十年华般的年轻,正安静的垂着眸。
    她神态娴静温婉,尽管四肢皆被绑缚在了那十字金属支架上,可她依旧像是正端坐在最为华美的宝座上一般,让人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都要被她宁静温婉的气息给感染。
    须臾,那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微微抬眸。
    然后,第一时间,看到了祭坛前的那个人。
    “王爷,你来了。”
    ------题外话------
    母妃终于出来了,写得我老鸡冻了
    ☆、294、爆发,褚王到来!【高潮
    目光似是隔了千年万年,千里万里,方才在芸芸众生之中,寻到了对方,而后悄然相汇。
    那是关乎于心上的冥冥一眼。
    眼中再存不下任何人,只能看得见最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只要看到他,只要看到她。
    即便再苦再累,再疼再痛,也得以圆满。
    人生苦短,可总有那么一人,将会视你如珍宝,会把你捧在掌心之中悉心呵护,会将你郑重地收进心中妥帖安放。
    这是世人最难求得的愿望。
    而今,这海底监狱,以兽骨做成的巨大祭坛之上。
    隔着整整三个位面的距离,隔着整整十一年的光阴,褚紫晟和秦极云,这对分离了如此之久的夫妻,终于相见。
    尽管,他站在祭坛之前,她立在祭坛中央,中间隔着小半个海底;尽管,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来,她没有第一时间喊出他,中间流逝了太多时间。
    可火光通明,她一袭红衣如初,似烈烈炽热,让人心田都要为之变得滚烫。她看着那个男人,看他从未红过的眼眶,此刻竟是为自己而红,看他从未紧张期待忐忑的脸容,此刻竟是为自己而展现出种种情绪。
    十一年未见,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他却依旧如当年初见,战甲披身,鲜衣怒马,似是天神下凡般从天而降,眉梢眼角俱是携着常人所没有的威势气概。
    他天生便是要进行征服的男人。
    他征服修炼之道,征服天地沙场,征服世人万千,同样,也征服了她。
    皇兄常说,她是公主,是他们秦氏皇室里,除皇兄之外,地位最为崇高最为尊贵的存在。
    皇兄说,她若成家,那势必是要嫁给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享尽世间最好的荣华和富贵。
    嫁给他,至今已然整整十五个年头。
    尽管这十五年里,她因为养胎,因为带孩子,因为被掳来无涯岛,真正和他在一起的,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而已。
    所谓恩爱、所谓幸福、所谓白头,她从没品尝过个中滋味,也没感受过寻常夫妻生活的滋味。
    可如今,可如今。
    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如当年那般,从天而降,天神一样凛然不可侵犯。
    秦极云的视线有些模糊。
    等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
    他终于来了。
    终于来救她!
    “王爷……”
    百转千回,千言万语,终只凝聚成最下意识的那一句话:“你来了……”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不好的一面。
    女子唇边挽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红衣如火,她神态一如当年温婉端庄,声音也是温柔如水,是历经多少年沧桑也不会改变的切切情意。
    听着她的声音,褚紫晟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眸中有泪凝成。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控制自己声音不要颤抖。
    “是。我来了。”
    无视周围所有人,他缓步朝前走去,踏上第一道九层阶梯,像是在走着再平常不过的道路去接自己出门在外的妻子回家一样,声音稳重而深沉:“本王来接你,我的王妃。”
    最高祭坛上的人听了,心中一酸,眼泪下意识就要从眼眶中滚落。
    秦极云咬了咬唇,明明想哭的,但还是强笑道:“王爷,我等了你好久。”
    “从今往后,你不会再等了。我来接你。”
    他沉稳的道,踏上第二层阶梯。
    然,随着他的前进,守在人质们身后的参商遗宗之人,尤其是站在秦极云身畔的那个手持火把的人,立时将手中的刀剑火把,更靠近了人质。
    可褚紫晟没有丝毫的焦急。
    他只稳步走着,再踏上第三层,第四层,直至走完第一道九层阶梯。
    这一路行来,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三百人质都是立在原地没有动,只他一人朝着秦极云的方向而去。
    分明没有彰显出任何的气势,也没有说出任何威胁的话语,可这样的褚紫晟,却偏生让得那些遗宗之人,皆感到胆寒,后背的衣服全然被冷汗打湿。
    紫王……
    不愧是紫王!
    秦极云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那个遗宗人,正将燃烧着的火把,堪堪对准了自己脚下的柴禾。
    她只道:“我努力的活着,等了好久好久,有时候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了。”
    说着,终于还是维持不住笑容,不断的喘息着,像呼吸不过来似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觉满心的委屈想要全数的倾泻给他听。
    他听着,面色不变,继续道:“我怎么不会来。”
    抬脚,走上第二道九层阶梯。
    遗宗之人将手中的火把再度靠近些许。
    秦极云咬唇艰涩颤声道:“我害怕你不会来,如果你不来,我就活不下去了。”
    就好像今天。
    参商遗宗那边派人来,将遗域的人给统统赶走。
    她隐约察觉到无涯海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她也隐约预感到,很可能是有人要过来救她。
    当时她第一时间便想,要救她的,可能会是褚紫晟。
    都说近乡情怯,心心念念盼了十多年,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害怕这会是一场空,她将依旧陷入暗无天日的牢狱里,继续等着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来到她面前。
    可他真的来了。
    他来救她……不,他来接她,接她离开这个肮脏黑暗的地方,接她去和孩子相聚。
    这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他们是夫妻,是一家人。
    可他们却分离了如此之久,久到暗无天日的关押里,她曾几度想要绝望,却终于是绷着心神咬牙坚持了下去,一坚持就是坚持了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啊,她的孩子都该长成了大姑娘,她的皇兄都该老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
    十一年,他可还会活着?
    可还会来到她的眼前,说会和她在一起永远不要再分离?
    多少次梦中惊醒,皆是因为她梦到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以一种十分疲惫的语气同她说,他来不了了,不能救她了,让她和孩子都好好活下去。
    她生生惊醒。
    然后回想着那样的梦境,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想着这个梦是代表了什么,自己是不是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她终于等到他。
    那么久那么久,终于等到了。
    他没有如梦里一样没有来接她,他真的来了。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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