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誉后背的伤不算深,伤得不重,只是流了不少血,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豺、狼被斩杀干净,混乱终于得以控制。
    阿卓依提着鞭子跑过来,关切:“你们没事吧?”
    此事因阿卓依而起,她也有责任,萧袭月现下当然脸色不甚好看,匆匆敷衍了一句无碍,便扶秦誉去包扎伤口。
    阿卓依吃了一瘪,又生气,又愧疚,瞧着秦誉那高大的背影,钦佩而崇拜,要嫁当嫁英雄!这男子深藏不露,不搏虚名,比她羌吴国第一勇士还要勇猛数倍,英雄当之无愧!
    羌吴王终于赶到女儿身边来。“叫你别过去掺合,可伤到了?我的宝贝女儿。”
    “没有,父王,有个小皇子替我挡了一挡。”
    阿卓依方才也跟着秦壑一道冲过去救人了,被狼袭击,差点受伤,可差点没把羌吴王吓死。
    羌吴王瞧了远去的秦誉,又瞧了眼眼面露羞涩的女儿,点头赞叹:“这男子确实不错。智勇双全,勇猛果断,还生得一表人才,一点不向旁的那些皇子那般夸夸其谈、肤浅虚荣。这样的男儿,才值得托付终身。父王这就替宝贝女儿把心上人讨回来!哈哈哈——”
    阿卓依难得的会出现羞色。
    “父王,你就别打趣女儿了。”
    “怎么打趣了,咱们千里迢迢来北齐,不就是你看不上咱们羌吴的莽汉,来这儿挑选文武全才的俊郎官儿么,这回好不容易发现了,还羞上了?三皇子、五皇子都不错,五皇子文气,三皇子更血性。父王喜欢老三,女儿你觉得如何?”
    羌吴人说话果然直接。
    阿卓依一跺脚跑开,跑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那群北齐侍卫处瞧了瞧,正见一御医在给清秀的少年治伤!那少年的腿上还挂着颗狼头,锋利的牙齿已贯穿了他的腿肌,其疼痛程度无法想象。
    那少年正是方才替她挡狼的文秀少年。
    *
    今日的比试无疾而终,至于那猛兽如何会出笼子,也没法儿追究,因为跟随萧袭月的那一太监、两侍卫,都被野兽咬死、拍死了!有两个疑点:其中一个侍卫竟然第一时间丢下护卫萧袭月而跑开,此是其一,其二,那侍卫明明跑开了,竟然通报说,还被狼咬死了,实在匪夷所思。
    大凡有些头脑的人都想到了这两点,但是能想到这两点的人,不会想不到第三点!能在皇上皇后眼皮子底下动作的人,绝对不简单!谁要去当那冤大头挑起事端、说有阴谋,不是找死么?
    强权之下,少忠臣。皇后一派的势力自是当睁眼瞎,太后一派势力,忠于太后,并不忠于萧袭月,一个女娃的生死,也不会关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御林军曰保护圣上,更可说是“忠心护主”,无可厚非。此事,约莫是不了了之,以“意外”处之。
    秦誉背上的伤已经止了血,身上满是药味,歇息在沁阳宫的寝殿里。皇上皇后太后等人都来看望过了,为了不吵着秦誉休息,看望了一回就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秦誉与萧袭月二人。
    萧袭月手臂上也被刮了一道伤痕,敷了药。
    秦誉闭目休息着,萧袭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听秦誉道:
    “手臂可还疼?”
    萧袭月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我不过刮了一刮,伤的不重。”倒是他,熊爪锋利,划了三道伤口,流了好多血。
    “你出宫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我无碍,躺两日就好。”
    秦誉这是在让她走。
    是了,今日这比武,是为了给羌吴公主选婿而办的。眼下还没有个结果。秦誉单枪匹马又射虎又杀熊,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是之勇猛果敢,已是众目所见,偏生他还生得这般清俊过人,又无正妃,年纪刚及弱冠,又与阿卓依十分相配,简直是不二人选!
    一会儿,想必就会出结果了。他……是怕她难处,让她先走么?心里无端由的,有些空。
    “好,那你……好生将养。”
    萧袭月出殿,心下不知为何有些黯然。此生,她本已不再奢望那男女情爱,偏生在这似乎有一些心动的时候,宣告一切结束。
    上一世,她跟随秦壑那许多年,南征北战,拼死拼活。他说,他会宠她,等到他君临天下,她便是他这天下的唯一女主人,她生下的儿子会是太子,后宫佳丽再多,也只有她,是皇后,是妻子。
    她曾经是那么深信过,天真而愚蠢的相信着,而后才明白,人心最不可靠,诺言,最不可信。她不想承认,她确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世上,除了自己,谁又是绝对的靠得住?
    秦誉,会不会是第二个秦壑?
    权力、荣华、美色,当一朝身处高位,三者任己挥霍时,往日的旧人,就显得那么的无足轻重。红颜易老,恩情薄。纵观自古帝王,不曾有一人从一而终,她那一心人的期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没有信心自己能超越那所有倾国倾城美人的魅力,也没有信心,秦誉能毕生只爱她一人,超越所有。
    为曾经的天真,她付出了血泪的代价,这一世,她又岂能再那般愚蠢的天真下去?若秦誉对她好,她便以忠心回报他,也对他好。他要权力、要江山,她便帮他夺。如此,也不伤肺伤心,各自都好。
    萧袭月似有些明了,刚走到沁阳宫的大门,一红衣美人截去了她的去路。
    “阿卓依公主,不知有何指教?”
    阿卓依还是盛气凌人的模样,鞭子一扬、指着萧袭月,略有些不自然,道:“你!跟我来。”
    阿卓依带着萧袭月走到无人的角落,眼睛左右逛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把鞭子往萧袭月的手里一塞,翘着嘴道:
    “萧袭月,这回是我对不住你,差点害死你了,你抽我吧,不然我也不安心。”
    萧袭月吓了一跳。抽她?这阿卓依公主也真是……独特。
    “这一切都是意外,怪不得公主。”
    “怎么不怪我啊,我要是不跟你比试,你也不会差点丧命、三皇子也不会受伤,我罪过可大了,你不怪我,我也怪我自己啊。”
    “公主无需介怀,三皇子伤得不重,没有人怪过公主,公主无需自责。”
    “不过这回你也算因祸得福,五皇子我不要了,都是你的,父王已经向北齐皇帝说了,拟旨赐婚三皇子。”阿卓依笑道,说完又疑惑。“你怎么看起来并不开心呐,是不是还在怪我?你要是还介意,我也帮你一回,这就去找北齐皇求旨,让你嫁给五皇子,这样,咋俩算是扯平了。”
    萧袭月一听吓了一大跳。
    “公主可别,袭月从来就没有倾慕过五皇子,更没有痴想过要嫁给他。”一听嫁给秦壑,萧袭月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对于秦壑,她曾恨之入骨、畏之如蛇蝎,这一世宁死都不会再嫁给他。
    “啊?你不喜欢他啊,那你喜欢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求来。”
    若是像萧华嫣上官娉婷那样的女人,还可以厌恶,可是阿卓依这样的人,你却仿佛讨厌她都没有理由,越发显得自己气量小、心胸狭隘。
    “我……谁也不喜欢。公主若是去看望三皇子,就进去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出宫回府了。”
    阿卓依看不透萧袭月所想,愣愣的放她离开。她感觉到她不开心,可是却不知道原因。
    *
    将军府里,表面还是那般宁静。下马车时暮色已经降下来。萧云开自然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与老夫人、大夫人一道前来香竹园看望了她一遭,嘘寒问暖。
    萧袭月一一应付过去,却并不觉温暖,郑氏田氏潘氏指不定在屋子里笑得多开心呢,只盼她没有被那老虎野熊吃了半截胳膊一条腿。
    将那一众人人应付走了,香竹园才安宁下来。
    颜暮秋单膝跪在萧袭月面前,万分自责:“暮秋无用,没能保护好主子。”
    “哼,你倒还知道我是主子!上回是你有把握我没有危险,这回,你也是笃定那些野兽猛虎不会咬死我,所以也没出现来救么?”
    颜暮秋羞愧低头,声音不带半丝温度,也是和了他从前杀手的身份:“请主子惩罚,暮秋当时被三个大内高手拖住,没能抽出身来,罪该万死。”
    萧袭月这才发现,颜暮秋那黑衣裳左胸口处有血渍渗出,心头一惊。
    “你受伤了?”
    “……”颜暮秋不言,高举长剑呈给萧袭月,紧抿着的唇终于开口,“暮秋无颜见小姐,本想自我了断,但怕小姐误会暮秋不忠,是以……是以回来告诉小姐情况,请小姐杀了我吧,是暮秋护主不力。”
    萧袭月一把撕开颜暮秋胸口的衣裳,赫然一道深深的刀伤,鲜血已经染透了他的内衣和中衣。因着是黑色的衣裳,油灯昏暗,一时才没看清。颜暮秋白皙的胸膛已经被染得血红一片!
    “你是傻子么!受伤了也不知道吭一声,没命了你还谈什么对我尽忠?”
    萧袭月气不打一处来。
    颜暮秋略微诧异。自小便是过着杀手的训练,事成则活,事败则死,从没有想过有例外开恩。
    萧袭月见颜暮秋那张巴望着她的脸,更是不知如何说他。“你现在是我的护卫,不是别人养的杀手!”
    萧袭月顺了顺气,这颜暮秋不光是硬骨头,还是个死脑筋,虽然这样的人忠心,但是她时而还是觉着生气。
    一个没有自我、只有原则的人,少了些人气儿,她不喜欢。但颜暮秋因为兄长之事而下定决心背叛国公府,投靠她而来,做出这种违反原则的事,定然是触动极大,也可以说,他虽当过杀手,内心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并不是如同别的杀手那般泯灭人性。
    颜暮秋将事情经过讲了一番。原来,在阿卓依去喂猛兽酒的时候,异动就已经发生了。有高手故意潜伏,手拿暗器要谋害萧袭月,颜暮秋察觉,立刻上前阻止,因着皇帝等人在场,不敢闹出大动静,就没有声张,谁知,那高手飞速逃走,他正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他想到这层可能的时候,却已抽不开身,被三个大内高手重伤!
    大内高手,不用说了。这事,绝不是萧华嫣一个人能够策划得出来的。
    打发了颜暮秋下去治伤,萧袭月突然间觉得很疲惫,想要好好歇息歇息,把思绪整理清楚。这些日子来,阴谋算计、生死一线,有得有失,一切虽惊险,却在按照计划中的路子走。
    萧袭月突然觉得莫名的有些累。
    香鱼心思剔透,知道定然发生了什么事,让萧袭月情绪低落,借口留下来整理衣物,实则是想陪陪萧袭月。
    萧袭月背靠这床头,抱着膝盖沉思了许久都没说话。
    香鱼把该整理的衣物都整理好了,拿了套干净的寝衣出来。
    “小姐,换了衣裳该睡了,你身子上还有伤,不能熬夜。”
    萧袭月换上寝衣,睡下。
    香鱼熄了油灯,临关上门,说了一句:“小姐,无论今后如何,香鱼都会跟随您,不管荣华富贵还是清茶淡饭。”
    萧袭月黑暗中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意外,而又有些感动。前世今生,甜言蜜语也好阿谀奉承亦罢,不知听了几多,但是,香鱼这句话,至少现在,她绝对是真心而言,她能听得出来。
    萧袭月轻声嗯了一声,没有过多回应。
    “你也去睡吧。”活了这么些年,越发明白,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过好眼前便好。
    萧袭月辗转反侧,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秦誉骑马飞驰而来,还有前世无数次的相遇、擦肩而过,或痛恨或害怕或感激,太多回忆的片段。似梦非梦,分不清梦里梦外,哪里才是真实。
    香竹园里萧袭月不安枕,另一方,同样有人兴奋得无心睡眠。
    “小姐,皇后娘娘真的答应帮你了?”锦绣问。
    “自然。”
    陈皇后虽没有当面说,也没能一击纳了萧袭月的命,但是这举动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这回猛兽袭击,只是皇后娘娘轻轻动了动指头,萧袭月就九死一生。若不是仗着三皇子骑射勇猛,她早死无全尸了。不过也无妨,萧袭月捡回了命,代价却是要失去三皇子这座靠山!皇上马上就会下旨,赐婚三皇子和羌吴公主。
    锦绣快意的笑道:“那咱们就如虎添翼了!陈皇后竟然能控制御林军统领,小姐跟随皇后是正确的。太后年纪大了,总会死在皇后之前,大权很快会落在皇后手中。太子大势怕是已去,皇后若支持五皇子,定然会让五皇子娶小姐为正妃,日后凤临天下的定然是大小姐啊!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奴婢真是好生为小姐高兴。”
    “好啦,你别尽挑好的说。这才不过刚刚开始,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定呢。宫廷里的事,朝夕生变是常有的。”萧华嫣虽然嘴里这般说着,但是心里还是乐滋滋的。担心受怕、忍气吞声这么许多日子,总算渐渐看到了希望。
    锦绣眼光略一流转,笑道:“小姐,你这是多虑了,皇后娘娘开口了,哪还会有差池,不过,眼下咱们有一个大患还在呢。奴婢怕终有一日,他会威胁到小姐,让咱们功亏一篑啊。”
    “什么大患。”
    “小姐,你忘了秦世子了么?小姐示好、稳住了他,可是他越是多喜欢小姐一分,那危险就多一分。且不说他会不会把看见小姐身子的事说出去、告诉萧袭月,光说他若以此秘密逼迫小姐嫁给他,那就是个大麻烦。”
    萧华嫣面色一凝。是啊,这个秦淑离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有些性子的,万一他脑子一热,用这秘密威胁她,岂不是不妙。但他终究是淮南王的独子,动不得。
    “那你可有什么主意?”萧华嫣问,盯着锦绣时常挂着算计之色的脸。
    锦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略不自然,皱眉忧心。
    “这,淮南王终究有些势力,不好动,锦绣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是提醒提醒小姐,不要因为皇后娘娘示好、一时高兴,忘了那儿还有个隐患藏着。奴婢只希望大小姐能一日飞天,到时候,奴婢也跟着过好日子了。”
    锦绣憧憬,向往。
    萧华嫣瞧了锦绣一眼,略不屑的笑了一笑,却还是用惯有的温和语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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