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作甚,孤王的话也不听了么!”
    “是,殿下。”
    萧华嫣迅速被按住了胳膊,眼见今日是如何也逃脱不了一死,拼着最后一口气、肆无忌惮地尖声咒骂——“秦壑,你竟为了这个女人要杀我!你这忘恩负义的蠢货,活该被老娘骗一辈子!没错,我萧华嫣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你!要不是你是皇帝,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样愚蠢的男人吗!哈哈哈……我要的便是母仪天下,根本不是与你携手生生世世!没错,除了萧袭月,你后宫中怀胎的妃子都是我害死的,你杀了我我也不亏!!哈哈哈……”
    萧华嫣已经疯了!
    萧华嫣被按在地上,准备“行刑”的下人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奴才手抖不敢下手,但奈何不能违抗主子命令。“嫣侧妃娘娘,对不住……”
    萧华嫣一声尖叫,满脸鲜血,双眼血肉模糊,然而沾血的嘴却不停的疯笑、咒骂着。“萧袭月,你以为你这辈子跟着秦誉就能好了吗?那不过是另一个秦壑罢了,哈哈哈哈……萧袭月,我萧华嫣诅咒你如同上辈子一样惨死冷宫!!”
    萧华嫣声音之大,响彻整个松林,惊飞群鸟!接着是一声痛到极致的尖叫,舌头被割了出来,灌下了□□。
    萧华嫣没办法再叫喊,鼻子里灌了鲜血,哼哼唧唧得似是痛极了,趴在雪地里如同没了头的苍蝇,看不见方向、喊不出声来。但她似有直觉,缓慢的蠕动着朝秦壑的方向,伸出鲜血淋漓的手。那手曾为他灵巧的作画、优雅的弹琴,一直都是作着温柔的形状。而此刻,那素手却是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屈作了个血爪!似要朝秦壑索命!!
    萧华嫣对着秦壑张了张口,口中血流如注,无声说了几个字,倒下再也不动了……
    萧华嫣的鲜血将身下一大片白雪染红,一张美人脸已经沾满血看不见一点儿白皙的皮肤,连同眉间那颗美人朱砂痣,也一并淹没在血红中……
    这一幕触目惊心,萧袭月脸色有些发白,脚下亦有些虚浮。前世的自己,就是这般惨烈地死在了冷宫青烬殿中。
    “如此,你满意了?”秦壑的话语如冰,听在萧袭月耳朵里如同天下最无情、最讽刺的声音。
    “满意?你还好好地活着,我如何能够满意?”萧袭月想,或许她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个男人。他爱你时便痴情,一旦发现不如他愿了,便可无情到极致!他真真儿是生了个冷酷帝王的性子啊!
    秦壑眼睛一眯,杀气腾腾。“你敢耍我!”
    “‘兵不厌诈’,这一招还是胶东王殿下曾经亲自教我的呢……”
    萧袭月的话充满了讽刺。秦壑记得,曾经萧袭月学识浅薄时,正是他告诉她“兵不厌诈”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今日竟被她糊弄……
    秦壑挥手,随行高手全力以赴冲出重围,秦壑则直取萧袭月而来!意图将萧袭月抓做人质!可就在这个时候,刑部领派的差兵的马蹄声迅速靠近!
    “殿下,我们断后,你快走吧!”
    包围圈被杀出一个缺口。
    秦壑没得其它选择,翻身上马,勒了马缰冲进密林中。临进密林,回头看了血泊中的萧华嫣一眼,“将嫣侧妃尸体带走!!”末了,最后一个眼神是狠狠的盯了萧袭月一眼,如同发誓。
    萧袭月顾忌着身孕,不敢过于惹怒秦壑。她带的这点儿人,确然是涉险!逼急了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袭月以为是上官大人带兵杀到,却不想那为首的高头大马上是个穿王袍戴玉冠的男人!他身后才是上官大人以及一干差兵。
    秦誉一眼看见那雪地中安然站着的女人,高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天知道他得知萧袭月背着他去堵截秦壑时,他的心头有多害怕!!就如同天要塌下来了一般!他不怕死,却怕她有半点闪失!偏生这女人半点自觉都没有!
    “萧袭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秦誉几乎是飞下马来的,三两步蹿到萧袭月面前攥着她双臂,他真恨不能将她吃进肚子里、时刻拴在身边。
    “啊,你弄疼我了……”萧袭月被秦誉一喝,不满的扭了扭胳膊。
    “就是要你身子疼一疼,你才明白我心头有多疼!秦壑有多厉害你不知道么?你竟敢背着我悄悄行动,是不要命了么!”
    秦誉怒气冲冲,显然吓得不轻。
    萧袭月心知此举确实不对,但也是事出紧急别无他法。“以后定然不敢再犯了,不敢再犯了,夫君饶命……”
    萧袭月一下子服软,秦誉真是有火发不出,恨铁不成钢似的丢下一句“回府再与你算账”,翻身上马与先入密林的差兵一道去追秦壑了。
    因着秦誉赶到,秦壑留下断后的人未能带走萧华嫣的尸身。
    ☆、第122章
    剑风指了指萧华嫣的尸身,问萧华嫣:“娘娘,是丢进河里,还是交给上官大人?”
    剑风记得方才萧袭月与秦壑的交涉里,是说将萧华嫣的尸身丢进冰窟窿里。
    萧袭月瞥了一眼那血红的一片。
    “交给上官大人看了,再安排人掩埋了吧。”
    “是,娘娘。”
    对于萧袭月的决定,荷旭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萧袭月会把萧华嫣剐了再扔冰窟窿里。毕竟萧华嫣是罪该万死的犯人,而且已经死了,那上官大人是平津王的人,还不是由着萧袭月处置。
    荷旭脑子里转着的想法没逃过萧袭月的眼睛。萧袭月冷冷瞥了她一眼——她不喜欢荷旭揣测她的心思。
    荷旭挨了萧袭月一记眼色,恭恭敬敬的低头跟在她身侧。
    萧袭月在秦誉安排照看她的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萧华嫣能够那般丧尽天良的心狠,但她不是萧华嫣,终究做不到那般狠绝!留她一块坟地吧。
    秦誉直到夜幕时分才回到平津王府来。秦壑中了一箭,跳入了江涛中!
    这大雪的冬天,又是大河,只怕生机渺茫。
    但,萧袭月一点都不觉得秦壑会死!没有一些把握,他不是铤而走险的人。
    秦誉奔波了一天,发冠有些松了,落下几缕头发来。萧袭月一丝一丝帮他理好,眸子里满含了温柔,如同妻子对丈夫那般。
    秦誉看着萧袭月那两汪如盛了水光的眸子,专注的瞧着、为他理头发,心里头有一种细小的雀跃和幸福在蔓延,让他情不自禁一把就抓住了萧袭月的手腕儿。
    “月儿,你真美。”
    萧袭月脸上一臊。都几十岁的人了,怎地还这么甜言蜜语的。萧袭月视线闪躲了闪躲。
    “不是说还要进宫去见皇上和太后么,与我啰嗦作甚,还不快去,免得落人口实说你怠慢。”
    秦誉笑得更开了,不但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往自己宽阔得怀抱里一带,一拥,双唇一下吻在了萧袭月毛茸茸的头顶——她已梳洗过了,头发肆意地披散着。
    “有什么比得上爱妃重要?今日场面血腥,可吓着了?”
    萧袭月想起,萧华嫣被秦壑下令以她前世被赐死之方式赐死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秦壑真是疯了。萧华嫣被挖眼割舌后满嘴鲜血横流,对秦壑无声说的那句话,她看唇形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说的是——‘秦壑,我在下面等着你。’末了似还要冷笑,只是才露了个端倪,就已经气绝了……
    “无碍,我怎会被吓到。后宫中这样的事不知何其多。”
    “那便好,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担心,多害怕会再次失去你……”秦誉轻轻地、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萧袭月的头发。
    然而萧袭月却在秦誉温柔的怀抱里想起了萧华嫣临死前的那番诅咒。秦誉会是另一个秦壑么?虽然理智告诉她,应该不可能,但心底深处那一层隐约的害怕还是挥之不去,何况,国公府的郑舒窈已经被陈太后物色成了秦誉正妃之人选,不久,应当就要嫁过来了。郑舒窈才是真正的“嫁”,她只是个侧妃,简单来说就是妾,不能行嫁娶之礼。
    藩王的正妃向来都是皇帝和太后说了算,若是不从,便是忤逆圣意,是抗旨不遵的重罪!如此,正和了陈太后的意思。所以说,若上面赐婚,秦誉要么接受,要么公然造反,没有其它选择。而眼下,秦誉若有公然造反的实力,只怕早在平津时便实施了。高太后的旧部还没有完全归顺秦誉,很多东西还没有定下来……公然造反是不明智的,很可能他们二人都会丢了命。
    秦誉进宫是为禀告今日法场犯人被偷换之事,本来还传召了萧袭月,秦誉以萧袭月身子染了风寒、不宜面圣为由婉拒了。
    一切如同萧袭月所料,秦壑此举正好被作为不遵朝廷、藏匿重犯的罪证,陈太后如何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是以,让秦誉带兵去攻打秦壑,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俩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并且答应了秦誉,赐婚国公府长房嫡孙小姐,郑舒窈,以作恩宠。郑舒窈的老爹是郑家大爷,老国公早故了,老太君老得不知东西也不管事了,都是长房的统管着国公府。这一番赐婚,是陈太后安抚秦誉的,在外人看来是她彻底舍弃秦壑,将重任委于秦誉的特征。并且,此番出击胶东,郑舒窈也会同行!说是这郑家孙小姐熟读兵法,是男子都难敌的军师!
    秦誉回府并没有将郑舒窈之事告知萧袭月,萧袭月是从陶公公那里得知的。萧袭月本就有些许的在意,此番那“些许”又多了些许。
    这夜,萧袭月早早歇息了。自怀上了肚子,日日都乏得很。
    明日秦誉就去要去营地整军,估摸着用不了两三日就会出发,而这两三日只见他很可能都没有时间见她。
    秦誉轻悄悄地推了门进去,正见萧袭月着了寝衣躺在床榻内侧,背对着他侧躺着。
    秦誉坐在床边,伸手想摸摸萧袭月的头发,但伸到半空顿了顿,又缩了回来,化作极轻的一声叹息,似是怕惊醒了她。
    侧卧着的萧袭月幽幽睁开了眼睛,听见背后男人的动静,心里也有些发沉。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终是萧袭月率先开了口。
    “殿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想问你,你可有什么想问我的?”
    两人这对话听来似乎有些默契,都心知是哪件。
    若换做从前的萧袭月,她定然心头默默酸着,脸上还云淡风轻的笑着,但今生她明白,两人相守,坦诚和沟通的重要性。
    “我想问你,你和国公府的郑舒窈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喜欢她么。”
    秦誉眼中微动。果然不出他所想,这女子自以为豁达成熟,实际上还是会吃醋会在意的。
    “曾经喜欢过几年,不过那时候她将我拒了。若说关系,算是旧识。”
    ☆、第123章
    秦誉虽没有将事件说得十分详细,但是萧袭月也没有多问。尽管秦誉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是她也不难想象:一个男人单恋一个女人好几年,定然是有些黯然或者不光彩的经历。而且秦誉又是个看似冷酷实际痴心难动情的人,被拒绝那会儿心里头指不定多难熬呢。
    既然是伤疤,她要是揭了岂不是太不“体贴”了?
    秦誉见萧袭月没有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袭月一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撑着榻坐起来,温柔地替秦誉宽了衣。“殿下,你这几日在文武百官以及皇帝、太后之间斡旋定然疲累得紧,快些歇息吧……”
    “有劳爱妃。”
    秦誉嘴角含着丝浅笑,任萧袭月伺候他宽衣解带。先是腰带,外裳,再是中衣,里衣……
    她的一双小手儿如同猫儿爪,在他身上轻轻的挠,似无意似有意的触碰到他的肌肤,让他心里头如同有羽毛扇梢儿在挠着心肝……
    秦誉一把抓住萧袭月的手,不许她在解了。
    “怎么了?”萧袭月扬着一双明亮的眼眸仰望秦誉。
    “天儿冷,你赶紧盖好被子,莫要着了凉。我这两日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你有身孕也不便随军,记得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吃饱,穿暖和,不舒服就找大夫看看,不要将就。”她若再挠下去,他就要化身为兽了!偏生萧袭月现在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动”不得。谁说怀孕只有女人辛苦,他这当爹的也辛苦啊!那小兔崽子还没生出来就开始让他吃苦头了……
    秦誉方才心头因为陈年记忆染起的两分阴霾,尽数消散了,与萧袭月一并躺在榻上睡去。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玉枕上一双人,男子从后头松松的搂住女子。他们虽然没有说地老天荒,也没有甜言蜜语,但是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已经能够表达心意……
    窗户缝儿里渗进来一丝风,将烛焰拉扯得轻轻摇曳。背后秦誉已经睡熟,呼吸均匀、缓慢,而沉稳,萧袭月悠然睁开眼睛,轻悄悄地起了床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扇小窗,惊飞了窗外树上站着的一只黑鸦,叫声呱呱的在午夜里有些诡异。
    秦誉说起郑舒窈时的神情她看得很明白。那女子定然让他受过情伤。秦誉说是几年,依照上辈子的年岁来算,郑舒窈应当是他少年时喜欢的女人。陶公公也说过二人似是青梅竹马,时间也恰好对得上。
    年少的情人在心头往往都有着难以抹灭的地位。她萧袭月可不蠢,她不问秦誉,并不代表她不会查!再说,这个旧情人郑舒窈还很可能会成为平津王府真正的“女主人”。郑舒窈有国公府这个不输于往日将军府的后盾,而她可没有娘家的支持,这一点上就输给了郑舒窈。
    萧袭月摸了摸尚还平坦的小腹。这个生命过不了几个月就将来到这个世上。上一世她的孩子因为她的善良软弱而死在了后宫的阴谋斗争中,这一世,她岂能重蹈覆辙?!
    郑舒窈是国公府郑家的长房嫡长女,若非她自己点头,也不会轻易被赐婚过来。虽然她还没有查,但也不难猜测,郑舒窈对秦誉定然是有些情的……
    郑舒窈……
    萧华嫣临死诅咒她会和前世一样惨死冷宫,说秦誉会变成第二个秦壑。呵,萧华嫣还当她是从前那个萧袭月么?她再也不是那个,以为只要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傻子了……
    *
    第二日一早,秦誉便去了军营做好出征前的各项准备。
    陈太后拨了六万军给秦誉,赐了军师部将等辅佐将臣十数人,让他带兵东去剿灭秦壑。萧云开是忠勇大将军,本是责无旁贷,这一回却以坐守平京为由,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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