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鸿勃然大怒,跳起来怒指秦誉——“现在整个平京都知道陈太后亲自开口下旨赐婚,都知道窈儿是你的未婚妻,你一句‘不娶’,又将窈儿置于何地,让她今后如何做人??!”
    郑舒窈本就是个闺中老姑娘了,若再出了这等事,婚事恐怕就更难了。
    姚氏急得抹泪,忙去扶瘫坐在地上的郑舒窈。“我苦命的女儿啊……”“誉儿你忘了吗,窈儿可是救过你的命的呀,你怎能这般对她?”
    郑舒窈终于泪如雨下,忽然心底有种恐慌,比白靖宇拒绝她时的恐慌,更加让人害怕,心痛!
    白靖宇是她的一个梦,而这个男人是一直守候她的英雄。她本以为他深爱她,会一直等她,而如今回过头来,却发现他身侧早已有了别的女人。
    “圣旨不日便下,你若不从便是违抗君命。誉哥哥,你宁愿违抗君命,也不愿娶我么?”
    耳朵里是美人凄楚带着绝望的声音,秦誉未看郑舒窈。前世,郑舒窈是在战场上替他挡箭而死的。所以,实际上,她救过他两回。那次正是他“强暴”萧袭月未遂,放她离开之后的几日。他心不在焉,没了斗志,溃败遇险……
    但,他也明白。感情不是人情往来,两个女人之间,不可能让两个人都满足。他不会是第二个秦壑,也决不能是第二个秦壑!
    “我会对圣上禀明,为你再寻如意郎君,定然不必我差,能够给你幸福。”
    郑舒窈从秦誉的声音里寻不到一丝的留恋,心口肝肠寸断。
    世上,还有几个男人比你更好?
    郑舒窈捏着秦誉的衣袍,仰面泪眼看自始至终眉眼都冷漠的秦誉。
    “誉哥哥,我知道,你是因为萧侧妃怀了身孕,而你又不在她身边,而感到愧疚。可,为你生了子嗣的,并不是只有她萧袭月一个女人呀!还有我!”
    郑舒窈含泪说出这一句,让屋里秦誉、姚氏夫妇几人都是脸色一变。姚氏率先反应过来,抓住郑舒窈的胳膊摇着问道:“窈儿,你把话说清楚,是什么意思!”
    郑舒窈已经哭成了泪人,把埋藏心底的秘密抖落了出来。
    “娘……窈儿,窈儿已经不是清白的闺女了……这几年窈儿随着师父学画行医,其实都是幌子。是四年前,窈儿怀上了孩子,不得不离开……”
    “孩子的爹,是谁?你告诉娘,是哪个天杀的欺侮了你!”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郑舒窈摇头,含泪低下脸,颤抖的纤细手指,却指向了秦誉!
    他的孩子??秦誉呼吸重了几分,双手在袖子下紧成了拳头。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如雷炸在他脑子里,脑海里轰隆隆的,瞬间有些发蒙。
    郑舒窈眼前一个天旋地转,秦誉将她一把从地上拉到了面前,盯着她的泪眼,呼吸凝重:“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何时……”他怎么记不得。
    “四年前,我及笄后生辰那晚,你喝醉了……”
    秦誉在记忆里搜索这那些遥远的片段。
    及笄,生辰,醉酒……
    他朦胧还记得一些,当时他因为被郑舒窈拒绝而低沉屈辱,喝了不少酒,是醉了。喝醉前似是见了郑舒窈。但,之后的事,半点都记不得了……
    未婚产子,那可是惊天的丑闻!姚氏夫妇又是大恐,又是大怒。
    “平津王,你摸着你的良心,你对不对得住窈儿!”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地如此糊涂……”
    秦誉血红了眼睛,钳着郑舒窈的双臂,问道:“孩子现在在哪里?带来让我见见!”
    郑舒窈讽刺的笑了一声。“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以为我在骗你……孩子,就在西郊的一处院子里。这些年,我都住在那儿。你若要去见他,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
    秦誉刚迈了一步,却止住了。不,他现在不是去看孩子的时候。萧袭月还不知所踪,他要先去找她!
    “你先好好在府上歇着,此事不宜声张。我……改日再来找你!”
    郑舒窈闻言心如死灰。他选择先去找那个女人……
    秦誉提剑便要走,却被郑建鸿怒气冲冲,拦了去路!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你玷污了我女儿清白,还留下这么一个祸根,你就这般一走了之?”
    姚氏也不会让自己女儿白白受苦,与郑建鸿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上前软言劝道:
    “誉儿,眼下窈儿已与你有了孩儿,你们这桩婚事既是迫在眉睫,也是顺理成章。好事多磋磨,你们从前便是青梅竹马,此番正好百年好合,岂不正好。”
    秦誉紧抿了唇,从未觉得说话会如此艰难:“若此事是真,我秦誉定会娶她……”
    说出这句话,秦誉心头似有个伤口在崩裂,直到从国公府回到平津王府,心头那道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痛得心和脑子都是麻木的。
    他脑海里全是萧袭月的影子。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温柔,她的依恋……好想立刻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怕她知道了此事,怕她生气不理他。
    以萧袭月的性子,定然会伤心,说不定会一怒之下离开!
    好不容易才等得到她打开心扉,接纳了他。他等了这一天,太久太久,曾心头暗暗发誓今生只对她一人好,而今却突然多了个郑舒窈母子!杀得他措手不及!
    若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是萧袭月该多好,若是早些遇到她,该多好……
    秦誉心头有一种害怕越来越明晰。前世那些痴等远远守望萧袭月背影的回忆,又一幕一幕的涌进脑海里。
    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殿下您回来了,找到萧娘娘了吗?”
    “殿下……”
    秦誉失魂落魄走进平津王府大门,对身旁成管家一干人的问询声,恍若未闻。想了几个月的家,回来了,没有萧袭月的身影,半点喜悦也感受不到。
    秦誉说不出的沉闷、低落,直到抬头,看见前头那倚在回廊边儿上,含笑看着他的女人!
    远远瞧去,那一袭浅淡的水绯色衣裙的女子,好似一片娇嫩的杏花,笑容似春光将他冰冷的心暖得活了过来!
    风吹过,长发摇曳,裙裾飘飘,越发将女子白玉做的身子勾勒得曲线毕露。虽然腰间是粗了些,但其余的部位一点都未发胖,依旧充满了美感。倒是因为多了几分肉,更多了些少妇的妖娆妩媚。
    “怎地,看傻了,还是几个月不见,连自己娘子都不识得了?”萧袭月问。
    虽然本是打算晚些日子再出现,让他急一急,可当她躲在街角,看见秦誉飞驰在马上,急匆匆的朝王府赶的身影,所有等待的怨言,全数都化了、散了,只恨不能快些回到家来。
    那个百姓喝彩的风流英雄,是她的男人,每想到这一点,萧袭月心里就不得不承认,真有那么一点庸俗的喜悦、骄傲。
    别人梦得到看的到却得不到的男人,是她萧袭月腹中孩子的爹爹。
    秦誉听清了萧袭月的声音,脚下略作了迟疑之后,上前一把将萧袭月搂进怀里,触感那般柔软,直软进了心里。
    秦誉蠕动了下唇,半晌才说出话来。她没有丢,没有丢……
    “是傻了。想你想得傻了,也被你吓傻了。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知不知道我真的快吓傻了……”他连夜赶路,三天未闭眼。
    虽然萧袭月很想让国公府那姚氏夫妇背黑锅,但到底,还是不愿骗秦誉。
    “是陈太后要宣我进宫,漠北王使了计将我藏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秦越那贼人使的计。
    “外头风大,我扶你进屋。”
    萧袭月本说天气转热了,不碍事,可还是拗不过秦誉的关心,被他搂着,宝贝似的捧进屋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
    萧袭月略觉得秦誉有些不对。若说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应当说是,温柔体贴得不像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肚子大了,腰有些酸,萧袭月侧卧在床榻上。秦誉正与她按摩着腰。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不必藏掖着。”
    这女子还是这般敏感,却让他更加的谨慎小心,怕伤到她。秦誉俯下身子,将萧袭月母子抱入怀中,想紧紧搂着,又怕伤了她,在萧袭月耳边轻声道:
    “你怎地就这般聪明?是有话……”
    “那便说来吧。”
    秦誉默了默,语气虽轻,却十分认真:
    “月儿,你要记住,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第143章
    秦誉与萧袭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将几月来的经历都与对方说了一回。关于秦壑的下场,萧袭月没有主动问起。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是秦誉主动说的。
    “胶东王城攻破,胶东王秦壑自刎而死,不过尸首失踪,不能完全做定论。我吩咐有一千精锐在胶东各处追索踪迹,应当不日便能有消息。”只要不是被那贪心的古怪老头儿救走,应当就没有什么变数。
    萧袭月很少在秦誉面前主动提起秦壑,虽然她没有提,但秦誉知道她心里定然装着这件事。她心底的恨,大约只有秦壑的血,才能让她彻底放下。
    萧袭月睡下之后,秦誉换了一身便装。
    剑风在秦壑手里受了伤,而今还歇息着。随身跟着秦誉的是无命。
    无命瞟了一眼自家主子,发现自从国公府回来之后,他便锁着眉。也是,若那事是真的,今后只怕家宅难以安宁。以萧侧妃的性格,恐怕不是个喜欢委曲求全的女子。再者,他家主子也定然不会许自己心头的女人受半点委屈。他太了解了。虽然主子身边女人无数,但真正他正眼看的,只有萧侧妃一个。
    无命再观察了管擦。不过,殿下眉头虽锁着,却有不是愁眉那种锁法。而是一种……很不高兴的感觉,就像给谁惹了似的,在隐忍着,很有可能会爆发……
    他得小心些!
    犹豫再三,无命终于大起了胆子,开口。
    “殿下,咱们这是要出府么,去往何处?”
    秦誉抖了抖袖口。
    “西郊。”
    西郊?那不是国公府的那小姐说的……无命心头有种做贼的感觉,生怕被旁人,尤其是萧袭月发现了似的,不自觉声音也小了些。
    “殿下,你是去看小世子的吗?”
    无命话音未落,已经挨了秦誉一记冰寒的眼刀!
    好,好吓人……
    无命闭嘴,一路不敢再啰嗦。
    秦誉带了二十余人出府,一路朝西郊去。旁人都以为是去找失踪已久的萧侧妃,并没有其它风声和想法。
    “驾——”秦誉挥了马鞭子,很快出了前往西郊的平京城门。兵分三路,三面寻找可疑的院子和人物。今日郑舒窈吐露了这等秘密,且说了孩子在西郊,国公府的人定然会派人去接,或者探望。
    而此刻,平津王府上,秦誉方才出府萧袭月便睁开眼,起床来,招来颜暮秋问话。
    “殿下去哪里了?”
    “朦胧听见是往西郊。”
    西郊……萧袭月思量了思量,又吩咐颜暮秋下去了。她上次去国公府寿宴之后,便在姚氏院子里安插了个眼线。是个扫院子、浇花儿的粗使丫鬟。这丫鬟识得些字,耳尖目也明。那丫鬟在秦誉回来后不久,便托人传了消息来……
    萧袭月想起那纸条上传递的内容,微微闭上了眼睛,安心睡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她都不惧。心似明镜,便不惧牛鬼蛇神之扰!
    谁都有着自己懵懂的年少,谁都有心里的阴影。眼前一切只是一个阶段,她相信,最后走下去的会是他们两人。她愿意给他时间处理好,等着他笑容满面的回到她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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