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自然也是想到了这层,低声:“若是知道那开采之人是谁,我报了上去。他这跟随之人的罪自然会少了许多。”
    郑城月道:“你看郑二叔到家来对你们可是一句不说,长久不回家,想来是被人下了命令的。由此可见,那人可是缜密得很。你要想查是谁,恐怕难得很。”
    且不说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能不能查得出来是一回事,再说说出去告发之事,人家见他是个孩子,也未毕可信。
    郑方有些沮丧,“难道什么都不做?”
    郑城月沉默,再活一辈子,想要平安竟然也这般难。两人想了半日,均不得要领。
    年关过后,天气已经慢慢转了晴。
    自和郑方说了那事后,郑城月就有些萎靡,俞平生见了,就丢给他一本米老先生的书。
    郑城月一看,竟然是本佛家的书,郑城月更加没精神了。
    哪想,这日午后,她摆弄自己屋里的腊梅时,苦杏却急急忙忙来找她。
    原来这半月郑方总悄悄跟在郑二后面,先前的时候郑二还是去上工。但是今日,郑二却并未去上工,反是到了午时,就悄悄拿了镰刀出了去。郑方这日也未去店里。
    便悄悄跟了去。
    苦杏见了,便来找了郑城月。
    郑方对山里是极为熟悉的,但是他一个人。郑城月想也未想,吩咐春枝去厨房里拿些饼来,捡了背篓,问了苦杏的两人的方向。就跟了去。
    好在这时天未黑,郑城月赶到南门的时候,就见郑方还在一个卖茶的摊子前坐着正要出城。
    见了郑城月,郑方低声:“他在城里磨了很久。方才和两个人一起出了城,我担心被发现,就落后了几步。你赶紧家去吧。我走了。”
    郑城月道:“你一个人哪行,我和你一起,也有个照应。”
    郑方耐她不过,只得同意。
    两人出了城,走得极快,这才隐隐看到郑二和两个陌生人往祁山的方向去。
    “黑鸦山,我只听祖母说在祁山的东面,很少有人去过。”郑城月和郑方悄悄落在后面。
    郑方道:“看来是去那黑鸦山。”
    抬眼看了看了天色,郑方又道:“我们今晚可能都回不去。”
    “我和苦杏通了借口,说要到你外祖母家去。今晚不回去的。”郑城月道,郑方在郑家族里,并没有别的亲人,只有何氏娘家还有人。可是即便是娘家,也只剩了娘和弟弟,那娘家弟弟却是个傻子,一年到头不说半句话的。
    郑二三人并未发现后面跟着人,只一路赶路。但三人的脚程极快。
    又是在山里,过了没多久,郑方和郑城月二人便见不到三人背影了。
    好在郑方自幼便在山间窜,知道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山,便是祁山,见找不着那三人了,郑方便道:“我们往东面去便是。”
    郑城月点头。
    ☆、好奇
    爬了山,越过河流,终于翻过了祁山。只是越是往黑鸦山的方向走,心里越发的害怕,这里的树林高耸云间,两人在林中穿过,抬头除了树林的阴影,根本看不到其他,偶尔还能听到林间沙沙声音,总是不经意间扰得人心惊
    天色早已暗黑。两人心里都有些韩怕,不敢再赶路,只得找了个山洞,点了火把,过了一夜。
    第二日,两人吃了点郑城月带的饼,两人都不敢多话,更不敢停留,只管沿着东边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了密密麻麻的丛林,到了一个山谷,只是天色却越发阴了下来,北风萧萧,吹得整个山谷间回荡着风声,仿佛人的哭啸一般。
    “你看,那儿?”郑方正在山谷里一条溪水里汲水。却听郑城月轻声。
    郑方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之前山谷的前方,一座赤色的山赫然期间。
    郑方抬头,只觉这座山的位置极好,四周全是比它高的山围着,若非站在高处,或是如他们一般穿过了那么多的密林,根本无法看见。
    郑方道:“我们只需要接近那儿,看到石头便是。这山既然被发现了,肯定有人守着。”
    越是接近,郑方的心越是坠入谷底,郑二果然干了这种事。之前他还隐隐有些不信,觉着郑二的胆子哪有那么大。可是如今不信也只得信了。
    郑城月点头,将背篓里的饼拿了出来。两人躲在一处石头后,也不敢生火,混着冷水,吃了饼,才沿着一条陡峭的道往前而去。
    那条道往前便是一小片的树林,从他们方才在溪边的位置来看,这边林子并不大。然而当两人进入其中,却觉得总是如何也走不完。
    风声吹得林间沙沙响动。郑城月和郑方只觉疲惫至极,只得坐在一棵云松下。
    “方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树林很奇怪。”郑城月抬眼看了看周围,这地方,她总觉得来了第二次。
    郑方看了看,这时他们方才从溪水进来的方向。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微微的惊慌。
    “城月,我对不住你。”郑方轻声。
    郑城月起身,将手上戴的镯子取了下来丢在坐在的地方,“说这个做什么,我们能走出去的。方才我们看到的铁矿山,你还记得在溪水的哪个方向?”
    郑方站了起来,“是北边。”
    郑城月点头:“这座树林也在北边。”
    郑方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一直顺着北走?”
    郑城月点头。
    两人商量了一番,起身一路走,郑方用刀在松树上划了重重的两道。如此这般往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树林的边缘。
    两人都很是兴奋。忙着奔了出去。
    天色已然变暗。 赤色的矿石山就横在前方的林道尽处。两人悄悄走了过去。只是方才到了那山下,只觉那山的南边一处,隐隐有火光亮起。
    郑城月心惊,“方子,小心。”
    两人的身体隐在暗处,屏住呼吸,往那亮光处靠近。
    郑城月只觉那亮光的地方似乎有个洞,郑城月轻声,“也不知那光亮的地方,是官府派的人,还是那私采的人。我们一会儿......”
    郑城月并未等到郑方的声音。只觉那火光突然歇了,面目之间只觉快速的冷风掠过。郑城月只觉眼前一黑,再也没了知觉。
    郑城月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张氏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一个桃子。见到她醒来,不由又哭又笑:“我的儿啊,你终于是醒了。你这孩子,你是要挖你娘的心啊。”
    郑城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躺在自家的床上,见张氏和张老太太都变成了泪人儿,唤了一声:“娘,祖母.......”
    郑老太太再是自持的人,也忍不住掉了眼泪,“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两日后,郑城月才知道是一个打猎的老头经过在祁山看到两人躺在林中,那老头以为孩子被毒虫所伤,便才想法送了回来。
    郑城月身上并没什么异样,隔天活蹦乱跳地起了床。
    俞平生见了,笑:“看来你这是大好了。”
    郑城月笑,也不知那日在那开采地段的是些什么人,既然发现她和郑方,为何不干脆杀了了事。反而如此周折。
    郑城月去见郑方。
    张氏有些不满,只见何氏和苦杏还来看了郑城月两次,才压下了心底的不满。
    郑城月见了郑方,两人都俱是沉默了,是谁送他们到了山外,两人都一无所知。
    “我们也先压下此事吧。”郑方低声,郑二昨日里回了家。现在去对官府说什么,无凭无据,也没人信。再说放过他们的人做得如此无影无踪,若真是想要取他们的命,也是很容易的事。
    郑城月看了看他,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郑二,血浓于水,郑城月点头,随即又道,“你得为二婶和苦杏着想。”
    郑方点头,又道:“城月,这事你当你从未知晓。”
    郑城月知道他是怕连累她家,点了点头。
    回了郑家,郑城月闷了两日,一连过了几天,既无人来郑霖家,郑方家也很是平静,郑二最近上起工来,竟然勤快了不少。
    郑城月终是未将此事告知郑霖。
    俞平生给郑城月的书,郑城月倒是有心读了不少。
    “这佛家根本,在我看来就是放和顺。”俞平生也会为郑城月讲解一二。
    郑城月问他:“这又做和解?”
    俞平生道:“佛家劝人修身养性。在我看来,就是劝人放下。人的本性就是贪,新出生的婴儿贪恋母亲的怀抱,男人贪恋功名,女人贪恋好丈夫,好家境。有人想以一己之力改变自身,改变家境,改变世人世事。但是人不过是万千事物中的小小一叶,万事万物自有其运作的道理;不会因个人而改变,千史留名的人,无论好坏,最终不过是一捧白骨。身前多少功名利禄最终也只是一杯黄土。倒不如顺,顺应天道,就如老农得顺应这四季的规律,才能丰收的道理。”
    郑城月想了想,道:“有人太过乖顺,命运却也未能让她得了好命。”犹如郑二婶,犹如上辈子的自己,这世间恐怕也还有如她们一般的女子。顺从的听从命运的安排,然而最终也不过是凄凉的结局。
    俞平生笑道:“这话对,也不太对。人之所以为人,七情六欲也再正常不过。遇事逆来顺受,那么这顺却并非真正的顺。但强求,也未必是种好。”
    郑城月道:“那么应该如何做才好?”
    俞平生到:“佛家说,放下心中贪恋,顺应天道,才能让自己获得安然。但何为安然?人活在世上,遇事尽力而为,无愧于己才安然。”
    郑城月点头:“不哀叹命运的不公,不强求繁华,才是真正的放;遇事尽力而为,顺应本心,不强求最后结果的好坏,才是真正的顺。是吗,先生?”
    俞平生笑道:“你读米先生的书,确实读对了。”
    一个边城教书的穷先生,竟然有不少珍本,且这些珍本却都是时间难道的好书。郑城月真正的先生才是那私塾的米先生才是。
    俞平生对这死去的老先生很是有几分好奇。
    待到四月的时候,边城早已暖和一片,春花开得很是热闹。
    郑城月除了跟着俞平生读书以外,便是准备送给张大姐及竿礼的礼物。张大姐的及竿礼是在七月,过了清明,郑城月绣的那小扇屏风倒也弄好了。
    苦杏见了,为她稍微修饰了几番,那屏风便精致了许多。
    郑方见了,越发觉着自己家应该开个绣庄才是。
    这些日子,几人的铺子生意很是不错,尤其是那卖佐料的分店。两家在上元节时便分了一些利润,现在那铺子里又有了不少银子。再拿些银子出来,开个小绣庄也未尝不行。不过这心思,他再未找到合适的货源时,也并未对郑城月提起。
    “这茶很是不错。”苦杏喝了一杯郑城月屋里的茶水,很是感叹一番。
    郑城月笑:“先生说泉水泡的茶才好喝。你现在喝的这茶是春枝去月牙泉便打的水呢。”
    苦杏再喝了一小口,笑道:“你可别唬我,这水虽好,这茶若插,也未必有这味道。你说说,在哪家庄子你买的这茶,我也买几斤。”
    郑城月道:“你若喜欢,拿点回去就是。”
    这是君山新采的茶叶,不过这茶却并非她所买,这是楚真送来的。
    上次郑城月和楚然遇袭一事后,楚真很是愧疚了一番,几次让人送了礼物来。前几日邀了郑城月去将军府,见郑城月喜欢这茶,便送了不少到郑家来。
    苦杏笑道:“我老得你东西,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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