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免不得又操持按着往年惯例对比,查阅了单子上的玉器赏玩,倒也没什么好更改的。
    “主子,圣旨来了。”
    禾青手上一顿,连忙甩了册子上浓墨的一点,“圣旨?”
    “苏谙达捧着圣旨,就要进来了。”镜儿眼里满是欢喜,狠狠点头。
    禾青视线在墨点上逡视半刻,无奈起身拂了拂衣裳,出门去迎接圣旨。那些谙达姑姑也随之走了出去,跪在门前。
    晋封皇贵妃上谕。
    宁贵妃敬慎柔嘉。温恭端淑。自膺册礼。内治克勷。应晋册为皇贵妃。以昭壸范。钦此。所有应行典礼,各该衙门照例举行。
    “皇贵妃娘娘大喜,娘娘快起来吧。”苏培盛侧过身子,把圣旨一合,递到禾青的手里。
    禾青嘴角有些冷硬的扯了扯,俯首大礼,“谢主隆恩。”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苏培盛领着奴才又俯身给禾青行礼,禾青手上紧了紧,捏着圣旨心神不定,轻问一声,“皇上礼佛回去了?”
    “回去了,说是让娘娘齐整些,等夜里宴席上再见。”苏培盛笑呵呵的道。
    禾青浅笑,让三儿上前一一赏钱。钱不在多,重在意思。苏培盛拿着分量很足的钱袋,施施然的离去。
    原来在钟粹宫候着办差的奴才也由此说着吉祥话,禾青心不在焉的赏了钱又让他们先回去。如今后宫无后,禾青晋升皇贵妃,这就是奠基后宫之主的意思。不论爬不爬得上后宫尊位,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荣华。奴才只当禾青是欣喜若狂,便捧着钱欢欢喜喜的走了。
    三儿把奴才都散开,只见禾青冷静的把方才的账册都收了起来。三儿略有踌躇,“主子。”
    旁人还罢,紧跟着禾青的三儿,如何没有察觉近日来雍正和禾青的诡异。只是身份有别,三儿往日里也不是顶细心的人,对此只是略微明白,却不敢冒犯疑问禾青。就怕为此添了禾青的忧烦,更是罪过。
    禾青头疼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皇后走的不甘心,只怕是摆了我一道。”
    “皇上是不信主子?”三儿瞪圆了眼,很是吃惊。
    禾青闻言好笑,“你且叫他皇上,为人极贵,他怕是谁都不信。”
    三儿扁了扁嘴,很是委屈的瞧着禾青,低声不忿,“皇后以往还心口不一,胁迫害过主子。主子至今,又害过谁不成?”
    说到这个,禾青缓缓拉下眼帘,颇不是滋味,“不曾亲手害过,但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真真假假混人是非的事情,也是有的。”
    三儿一滞,“这么说,主子就活该打了左脸还要奉上右脸不成?”
    禾青摇头,“自然不是,但我如此难免显得心重,不比皇后在身后出谋划策的单纯多少。”甚至她的偶尔无辜,受到有人的挑拨,难免不会让神经敏捷的皇上多虑。
    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个个显得出众,皇上要往里面钻,她也没法子。
    这个晋封,并不是什么好事。她爬的高,他就离得远。
    禾青强颜欢笑,她虽然心头不畅快,但也明白不能表露太多。若是他信她有疑,她纵是如何折腾也不过枉然。兴许是自己被宠了多年,如此不顺倒是难受的紧。禾青安抚自己,哪个人受罪还能步步高升的?自己已是很好,何必做那副怏怏不振之态?
    三儿很是不忍禾青这般,她自来看惯了禾青春风得意的模样,这一回看得她很是难受。
    众人都坐看禾青何时才能入主母仪天下的尊贵,腊八宴席上,蓦地热闹了许多。
    但皇后毕竟去的不长,又依着雍正的节俭省钱,章程席面都是一切从简。一无太过歌声,二无珠光璀璨。禾青换了一身苏绣金菊月白的满服,不敢如原来那样只顾吃喝造次。只是耳闻朝中大喜之事,一个个都在为雍正歌功颂德,禾青衣袖掩下困意,无趣的嘬酒一口,并不多话。
    雍正不用太多注意,眼侧也能窥见禾青那副拘束自身的模样。一如皇家嫔妃的不凡尊贵坐姿,自然要除了那混混沌沌的一双眸子。
    苏培盛眼见雍正兴致颇好的喝了一杯,连忙又倒上一杯。
    雍正腾出两指,往禾青处弯了弯一点。苏培盛心领神会,上前给禾青倒了一杯。
    禾青讷讷的端着酒盏,往雍正处一瞟,整个人一激灵,醒了。
    雍正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嘴,把酒盏一抬。禾青顺着小儿学步般一抬,两人对酒而饮。众人见此,不由点头。
    看来皇后一去,这位常青树似乎更无所忌惮的夺得皇上欢心。
    禾青没有功夫去想旁人的思虑,她只是有些惊疑的含着酒,趁人不惊觉时自然的看了雍正一眼。撞上雍正从始而终浅浅淡笑的面容,又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来。鼻尖佳肴温酒,香气浑然其中。禾青觉得有些头疼,一阵一阵,连着胸口也渐渐吵了起来。
    不是应该对她冷淡三分,再让她坐看他另拥新欢么?
    虽然有些灭自己威风,但禾青也是想着忍了。可,禾青眼珠子骨碌往下一转,嫔妃之中除了她便只有三妃,一切都很是规矩,并无她所想的打脸之举。
    禾青没出息的回味着雍正的态度,一顿宴席等到赏下腊八粥后,便尽数散去。
    “娘娘,皇上叫您略等一刻。”
    出了门,陈福上前叫住了禾青。
    禾青回头看着被官员拦在殿中的雍正,说不出的慌了慌,“叫,叫我做什么?”
    陈福闻言一惊,他虽然是养心殿的奴才,可籓邸时就和禾青亲近一些。虽是个伶俐人,却也没见过禾青这样娇态又不情愿的样儿,倒有些不着调。
    禾青紧着眉头,生起了恼意。嘴里却是平下心绪,波澜不惊恍若自然道,“宴席杯觥相对,不胜酒力。既是皇上有事吩咐,我便去侧殿耳房坐守。”
    陈福松了口气,应下此话。
    冬日里本就生寒,禾青腹中一点酒意很快吹散。三儿拿着汤婆子递到禾青手中,又叫人把耳房的炉子搁到禾青跟前来。设宴殿中不过是偶尔作用,耳房更是少有人来,虽说少了廊前冷风,却也是微微凉意。禾青只觉得坐着冷,起身在炉子边来回的走。
    奴才奉上了热茶,禾青喝了三五下,门帘一动,雍正方才进来。
    禾青猛地回头,顿觉哑口无言。雍正却是一眼看中禾青的动作,眉宇微沉,“这么冷?”
    就是在门外,都能听到禾青花盆底踩得很急,更是咔咔作响。
    耳房不大,似乎又有吩咐,连着三儿也是一眨眼就不见了。禾青手背转着贴向汤婆子,蹭了蹭,“房里不暖和,坐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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