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衣不解带的守了三日,吕妍才慢慢醒转,印入眼帘的便是刘卓那张憔悴的脸,她心痛的抚了抚他的眉眼,问道:“这里是哪里?”
    “清秋郡。”刘卓伸出手掌伏在吕妍的额上,额上的烧已经退了下去,脸色也正常了一些。
    已到清秋郡了,吕妍心下一安,可看着刘卓守在一边,又担惊的问道:“那彝地那边……”
    “待你好了,我再去。”
    “不行。”吕妍急道。
    刘卓脸色一黑,心疼的看着她,固执说道:“我说行便行,你身子未好,我不能安心上阵。”
    “异。”吕妍嗔怒的看着他。
    刘卓在这方面似乎特别的执着,怕是被吕妍吓狠了,坚决说道:“你不必说了,我要守着你,你若不好,我夺了彝地又有何用。”
    就在此时,屋外下人传话:“殿下,鲁先生求见。”
    鲁萧?吕妍看向门外,刘卓并不知道鲁萧这段时间失踪的事,还以为他听到风声就跑过来了,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鲁萧既然能听到风声寻到他,那纪家、夏家、郑家、佘家不都知道了么?他原本想给吕妍一个安静的养伤之所,没想还是要被这些人打扰。
    刘卓出了寝房,来到外室,接见了鲁萧,两人说的话,吕妍在室内隐隐能听到。
    鲁萧跪下行礼,跪完就哭了起来,还真的哭了起来,着实让刘卓惊愣了一会。
    “鲁某自从殿下离开后,就连夜逃出了府邸,四处躲藏,无意间与朱护卫相遇,才回到这梅花庄里落脚,隐藏不出至今,如今听到殿下与娘娘平安归来,鲁某心情激动难平,忍了三日,今日再也坐不住,前来打扰殿下。”
    只要不是那边的人知晓此处,刘卓放下心来,看着一向清雅自傲的鲁萧忽然这幅模样,刘卓皱了皱眉,他来怕是不仅仅只说这番话。
    “你且起来说话。”
    赐了坐,鲁萧才平静下来似的,换了幅面孔,又成了那老谋深算的谋士,说道:“鲁某得到确切消息,魏王逃往西北之地是假,转去了益州是真,那是韦氏的地盘,决定集合边关的袁将军卷土重来,杀入京都。”
    “那离城无将士守护,西戎、东胡将入侵中原,魏王置南朝于不顾了么?”刘卓大怒,窝里斗就算了,如今还要牵扯到离城百姓。
    鲁萧叹了口气,“此次魏王怕是铁了心了。鲁某认为殿下不如加紧计划,乘此机会夺了彝地才好。”
    刘卓沉思了一会,道:“彝地自然要夺的,只是娇奴身子不好,本王放心不下。”
    鲁萧听了此话,在心里默哀,痴情梁王怎么劝也劝不听的,看来还得从娘娘那边着手,也不知今日娘娘是醒了还是没醒?
    鲁萧告退,刘卓进了寝房,就见吕妍靠着软枕垂泪,当下便一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抱住她,询问:“娇奴这是?你们是如何伺候娘娘的?”话音一落,目光凛冽的看向一旁伺候的丫鬟。
    两位丫鬟颤颤巍巍的脆身请罪。
    吕妍伏在刘卓怀中,抬起头来阻止:“不是她们的事,是生你气了。”
    刘卓一愣,垂头看来。
    吕妍把自己生下孩子的经过说了一遍,如今孩子正在李林江的手中,就因为刘卓没有根基,吕妍不敢把孩子放在身边,如今他又停留在这清秋郡上,不愿前行,着实乱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刘卓被娇奴数落,却并不气恼,听完娇奴一席话,心中更加愧疚,好在孩子没事,由李林江抚养,他带着他也放心,的确如娇奴所说的,没有根基,在这乱世要何以立命,看着娇奴坚毅的面容,只好忍痛作下决定,“如此,我明日便出发。”
    听到刘卓作下决定,吕妍又忧心了起来,她双臂怀住他的腰身,心中难以平静,让他去也忧心,不让他去也忧心,自从生下孩子,吕妍变得越来越忧愁寡断,挂念的东西太多,生怕作下决定,又后悔半生。
    “纪将军那边的人马……”吕妍不知道刘卓知不知道此事,她想了想,决定不把此事说出来给刘卓添堵,夏氏暂且留下她,待将来稳定了再整冶也不迟。
    “他们一直认为我只能依赖他们,个个自傲不说,还……”刘卓语气一顿,在内心补充,还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
    “如今出征在即,你不如与他们和好如初,拿下彝地再说。”
    “不用,这几日秦冒又招集了一些人马,我带上鲁萧,若用的得当,这些人马也就够了。”
    “那粮草的事……”
    “梅花庄庄主是娇奴旧识?他居然为我军提供了数月的粮草做为后援,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还是阿奴想得周到,当初与她谈到彝地的事情时,她便想到这清秋郡了,于是早早的在清秋郡里藏下了粮草。
    “是我嫂子想得周到,这些都是她事先安排的。”
    “她?”刘卓心中喟叹,又是一位奇女子。
    ☆、刘卓遇险
    刘卓出征,吕妍在梅花庄安置下来,梅花庄的主人待梁王带着众部走了,才来了温谷向吕妍请安。
    梅花庄的主人是位三十上下的妇人,生得普通,却有一双精明的眼,眉目间透出一股深沉与稳妥。她带着一家老小在此处已有好几年,先前便是阿奴的属下,一直跟随至今。
    “小妇孟氏,小名阿茵,带着家人在清秋郡城西开客栈已有好几年,小妇半年前收到阿奴的传话,便一直留意着这清秋郡的动静,今日终于等来主人。”
    吕妍躺在床上背靠着软枕,她抬手含笑,“阿茵先起,坐到近前来。”
    屋内就只有她们两人,仆人都被遣退了下去。
    孟氏搬来一张矮榻放到榻床前正坐在上,动作匆容,的确是个干实事的人。
    “你在清秋郡呆了这么些年,定也对这清秋郡与苍州之间的那座鬼雾山有所熟悉吧?”
    “鬼雾山。”孟氏沉思了一会,接着说道:“鬼雾山,平时百姓都不敢前去,听说那处最近闹鬼,此事还得从一年前说起,那处不知几时来了一群江湖中人,后来又不见了,这半年来老有人说闹鬼的事情,便再无人敢前去。”
    一年前那是杜影带的人马在鬼雾山落脚,用些小法子吓退这些百姓,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阿奴如今到了哪儿?”
    孟氏并没有对吕妍忽然转移的话题露出半点不妥之色,接着回答道:“阿奴在离城。”说完,忙从袖囊中拿出一封密函,“这是阿奴今日传来的信,正准备呈给主人。”
    阿奴的信,她到了离城,吕妍把信打开,细看一遍,脸上露出笑容。
    “我这位嫂子果真是德才兼备,我这做妹妹的都觉得自愧不如,你看,这不又给我解了一桩忧愁事。”
    吕妍把信交给孟氏看。
    孟氏倒也不推辞,把信细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看向吕妍。
    “上面左将是我哥,魏王从益州把袁将军召了回去,边关无人守,交了大半兵权给左将镇守边关,阿奴觉得是个好机会,若我同意,她可以使点小计夺了袁将军的兵权,让他有去无回。”
    孟氏面上一惊,她想不到吕妍会把这些朝政之事就这么轻松的说给她听,她当即便起身跪下:“承蒙主子信任,若有阿茵能帮上的,主子尽管开口。”
    “你且起身,容我想想。”
    孟氏重回座位,吕妍沉思了一会。
    “若要得了离城,就一定要得了益州,如此还有汾水岭和苍州,至于清秋郡百姓并不多,大多是走商的驿站,四面相通,不好防守。那么彝王地界可到苍州,若遇上事儿,退可回汾水岭隔岸防守,苍州东边是离城与益州,西边有鬼雾山天然屏障,前面是清秋郡,正好可做两军界碑,以后这清秋郡就成了无主之地,阿茵你觉得呢?”
    孟氏也并不是一位普通的妇人,守在这清秋郡这么些年,对周围地形早已熟悉,她想了想说道:“如此南朝便分成了两半,只怕新帝不肯罢休。”
    如此刘卓的土地的确大了些,依着魏王的脾气,定会纠缠不休的,不过待他纠缠不休的时候,刘卓早已在彝地坐稳了位置,若要把这些郡给要回去还得看本事了。
    不过若兄长得了这离城与益州,韦氏这后位定是坐不下来了,只要韦氏倒台,这韦家也就成不了气候,两世加在一起的仇恨,也该终结了。
    “那阿茵给阿奴回个话,她想做便去做吧,家父家母且先安置在离城,等我这边稳定了,我再接他们回来。”
    “是。”
    “我尚有一事,还需阿茵帮忙。”
    “主子且说。”
    “我有一封密函帮我送去虞家商号。”
    “是,阿茵即刻便去办。”
    只待虞氏收到吕妍的信,韦氏便再无翻身之地,韦家也该退下政冶舞台,至于虞氏能不能坐到皇后这个位置,吕妍冷笑一声,依着魏王的性子,怕是难,魏王一向多凝,韦家首当其冲,又登基在即,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吕妍在温谷养伤已有两月有余,前方战报连连,都是刘卓传来的平安,彝地十万大山,八州十七县,山地行军打仗,对于不熟悉地形的梁王军队来说,也是一大考验,好在阿奴从离城又运来一批粮草,魏王却从益州打往京城,两边都不用守着后防,只管前进,倒也少了这后顾之忧。
    每每看到战报传来,看着刘卓的军队一步一步夺回那些郡县,跨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吕妍的心情也放开了,依着这个速度,不到半年,便可占据彝地,成为彝王。
    又过了两个月,吕妍歪在美人榻上,看着刘卓的平安信,心里正高兴着,外间朱墨传话。
    朱墨匆匆忙忙的进来,上前行礼。吕妍见状,有些奇怪,便问:“朱护卫,这是出了何事?”
    朱墨停顿了一会却没有说出话来,他从手中拿出信呈到吕妍案几上。
    吕妍瞥了一眼,是鲁萧的字迹,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封信,吕妍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愣了一会,才拿起信,拆开时,心便怦怦直跳,可心里却想着刚才刘卓的那封平安信,他说他们已深处至黎山,发现了黎氏部落的人马,不过两军实力悬虚,收服黎氏部落不成问题。
    鲁萧的信写得有些匆忙,字迹僚草,甚至后面还没有讲完便停了笔,吕妍把信细看了两遍,猛的坐直了身子,面上大惊。
    吕妍起身问朱墨:“清秋郡梁王府邸在哪里?”
    朱墨忙摇头,“梁王再三嘱咐小的,不可让娘娘走出谷中一步,特别是……特别是不能让娘娘与那边有半点接触。”
    “我就知道他固执,此去凶险,他偏只带着这些草寇,他们无拘无束惯了的,虽有勇却无谋,这不是把主帅至于险地么?你若还对殿下有半点忠心,你就应该立即带我去见他们。”
    朱墨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带路。”
    朱墨被吕妍那严厉的一声吼,当即额头冒汗,最后叹了口气,在心中暗下决定,此去就算舍去这条贱命也绝不离开娘娘半步。
    朱墨起身带着吕妍往谷外走去,来到后院遇到孟氏,孟氏一惊,想要劝阻,吕妍对她吩咐道:“跟阿奴传话,粮草增加一倍,需尽快。”
    说完便跟着朱墨出了梅花庄,庄外早已备了两匹快马,两人翻身上马,马速极快,吕妍毫不逊色于朱墨,刚开始还担忧的朱墨当即忍不住佩服起吕妍,王妃娘娘果真不是普通女子,雷厉风行,若生为男儿身,更不得了。
    来到梁王府,两人下了马。吕妍把缰绳一丢,径直往府内闯入,府前护卫持戟把吕妍两人挡在了府外,朱墨大声怒斥:“放开你们的狗眼,王妃娘娘返府,你们还不快快退下。”
    护卫们冷笑出声,“她是王妃娘娘,可有令牌?”
    吕妍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令牌,护卫见了轰然大笑,“这是什么?见所未见,府中通行令牌是纪将军所赐,没有便不能进去。”
    想不到纪家已控制了府邸,难怪刘卓不把她带回这里,就怕他出征的日子吕妍再次受到伤害。
    朱墨正要以武力闯入,吕妍便开口:“本宫没有将军手令,那就劳烦将士给陈将军传个话,便说故人前来相会,还望出府一见。”
    身前两名护卫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便退开去,只待两人再闯府时,伸戟制止。
    朱墨当即气得直吐血,再也顾不上,右手一翻,瞬间把两护卫打倒在地,府前护卫迅速把两人包围在内。
    朱墨挡在吕妍身前,就在此时,陈质带着护卫刚要出府,眼一尖,看到护卫中间的吕妍,面上一喜,连忙出声制止,那些围着的护卫却犹豫着没有撤开,陈质右手一挥,身后护卫瞬间上前把府前护卫搁倒在地。
    陈质看到吕妍,眼眶都湿了,忙上前跪下行礼。
    “陈将军快起来吧,本宫有急事找纪将军,还望陈将军带路。”
    陈质当下一愣,看向吕妍,眸中有些犹豫。
    “陈将军带路,本宫自有分寸。”
    陈质无法,走前叫上了自己的贴身护卫,护着吕妍往府内走去。
    府中东院是纪将军住的地方,刚到东院院口,两边护卫便围了上来,要见纪将军可以,不能带上兵器进去,当然还有陈质身边的众将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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