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虽有倦色,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走出营帐,皇帝即将归来,她得先看看一应准备工作是否到位。
    更远的地方,已经有提前归来的马蹄声响起。
    宁卿和霜风骑马跟在后面,慕容昕等皇子拱卫皇帝,说说笑笑,好生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霜风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弯弯,道:“今日的野兔味道如何?”
    “肉质鲜嫩,可惜烤得略久了点。”
    “你可知道这兔子怎么来的?”
    “王爷说早上宫帐那边送来的。”她奇怪的看了霜风一眼。
    霜风眼中笑意更深:“阿恒可见过早上卯时就来送野物的宫人?”
    “风大人此话何意?”
    “昨晚丑时刚过,王爷便悄悄溜出帐外,到了卯时方才回来——阿恒姑娘说这兔子何来?”他当下便细细将昨日路过烤兔时候和慕容昕的对话一一道来。
    宁卿面色如常,声音里面却多了几分柔和的嗔意:“吝的傻子。”
    她抬头看向前方,人头涌动中,一队御林军井然有序,如同排列有序的铠甲,护卫在皇帝身边。而那耀目的人,身骑白驹,威武俊毅。
    大局初定,胜负已分,慕容昕的猎物是四个皇子中第二多,但是他猎了一头狼,这便比其他人的羚羊和麋鹿看起来有分量多了。
    太子猎物虽多,野兔倒是占了十之四五,看见皇帝指点猎物便有几分勉强的笑意。
    偏偏老四又道:“三哥真是厉害。这围场先被撵过,也不过剩了几只野狼,这也能被他一箭射个正着。”
    慕容昕便道:“实乃运气,今天专门用了父皇送我的玉带。”
    第38章 妙女
    众人齐齐聚集在营帐前,皇帝高坐于上,坐镇监看。
    太子既然主动请缨为主审,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自证清白,他的宫帐紧邻皇帝一侧,戍卫更换的时间是子时和寅时,按照子丑寅卯这个时间段,并没有任何侍卫看到他出去。
    他这般说便是要开始自皇帝之下逐一清查的架势。
    河间崔氏世族大家,煊赫无比,不说朝堂之上无人敢撄其锋,那也是举足轻重,况且苦主还是九卿之一,于公于私,此案都必要彻查严惩方能结案,而能出现在皇家围场之人,那也全是高官贵戚,是以,太子出马,一开始便亮出了清风亮节大公无私的架势。
    崔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次来的是次子崔笠和幼女崔箐,崔笠虽是书香出生,投效的却是殿前司,几年军旅生涯下来,颇有几分血性之气。
    他来的晚,眼眶红红进了帐篷,见过礼后退到一旁,闻言忽道:“太子所言,崔笠却另有看法,此等污浊之事,在场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难不成还要亲自动手?只需要使个眼色,那只有用不完的死士……”他谁也不信!
    “闭嘴。”崔父喝道,“太子办案,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太子刚刚自证清白,崔笠便来了这么一句,那岂不是实实在在怀疑太子?打皇帝的脸?崔夫看似蛮横一句,便轻飘飘的摘掉了崔笠对太子的怀疑,变成他悲痛妹妹的过激之词。
    “父亲!”崔笠低喊。
    崔父瞪了他一眼:“还不向速速向太子谢罪。”
    太子勉强笑了笑:“崔大人一时激动。不过倒也是提醒了本宫,自上而下都需要严查细问。”
    当下,既然帐中公卿齐聚,他还是先简单问了两个问题,昨晚子时到卯时身在何处?可有证人?
    随身的文书拿出纸笔一一记录。
    众人回答大同小异,基本没有异样,那时候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带了夫人的自然搂着夫人,没带夫人的则搂着被子,也都有侍卫和随扈为证。
    太子问完,照例也问北狄使团之人,阿布勒到还回答,颜杯却有些不乐意,她冷哼道:“你们大烮死了一个女人,找不到凶手,却来问我们?”
    太子的属官面有不悦:“需要本官重复一次问题吗,颜杯.阿布勒小姐。”
    颜杯便满不在乎道:“这么晚,还能干嘛?数星星啊,睡觉啊!”
    这样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太子做了记录,便请众人散了,然后下来,专门辟了一间宽敞的营帐,用作办案。
    从早到晚,东宫的属官卯足了劲,将所有能接触到营帐的夫人,小姐,兵士、仆役、甚至马夫全部都问了个遍,整理出来的口供和宗卷密密麻麻堆了两箱子,可惜,全部都是全篇一律之言。
    太子出面应承此事,很大程度是因为慕容昕再次抢了他的风头,他本以为就在围场之上,且人多眼杂,加之父皇支持,此事不过就是问问便能找到端倪,然后顺藤摸瓜——那些刑部和大理寺审案看起来都是那般的容易啊。
    两日下来,太子饮食顿减,离皇帝要求有结果的时间还有一天,他却连破案的门在哪里都没有摸到,找回来询问的顾我在和另外大理寺少卿,都是草包一般的人,没有半点作用。
    太子着急上了火,却又不敢现在就去回复皇帝毫无建树的情况,嘴角起了水泡,连喝水都疼。
    到了这日晌午,慕容恪带着一盒蔬粥进了帐篷,太子一见,眼睛顿时一亮,连着叫了两句好四弟,你可来了。
    “大哥破案,我本该避讳,但是明日就是最后期限,还想问问大哥情况如何?”
    “可别提了。我头都大了。这么个大小姐,无怨无仇,无亲无故,谁知道怎么就死在那里了?她那日睡的早,连婢女也支使出去,连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而围场中能问的人,我全部都问了,连喂马的马夫都审过了,什么结果都没有。”太子叹气,想到就要向皇帝汇报,又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何苦去揽这个烂摊子!都让那老三拿了去才好。”
    慕容恪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复又热心劝导:“大哥这是什么丧气话,现在还不到最后时候。依我说,大哥迟迟没有结果,那定是太过柔善,对那些下人仆婢,必定要雷霆手段,方才有效。”
    太子看他:“难不成一一严刑拷打不成?”
    “有何不可?”
    “且不说他们是否有罪,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是不打紧的下人仆婢,也事事关着主人的脸面,这样做,岂不是生生得罪他们?”
    慕容恪便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大哥就是这般菩萨心肠,且不说你是太子,大烮未来的主人,就是现在,也算他们半个主人吧。你问问自己仆役的奴才,还要考虑那些仆役的感受?再说,父皇指日明天就要知道情况发展,难道到了明天,你告诉他——什么都没查出来?你是没看到那个崔笠眼睛通红的模样,听说他从小和这个妹妹感情最好,为了她,连自己的夫人都休过一遭——要是知道没有结果?他会相信,还是以为大哥是存心袒护?再说说那个最最重视颜面的崔大人,他向来视名节为生命,要是没有结果,他直接吊死在太子府也不是做不出来。大哥,这即使你立威,也是你查明真相的最后机会。”
    太子听得心头烦乱,来回踱步,他本就不是杀伐决断之人,优柔寡断又爱好颜面,听了这番话,心头也激起一腔热血,但是想了一想,还是退了半步:“既这样,那便依四弟所言——不过,下人颇多,还要请四弟帮帮我才是。”
    慕容恪当仁不让:“这是自然。”
    到了下午开始,两边的帐篷都开始络绎不绝的进人出人,老四和太子各自占着一个帐篷,好多丫鬟仆妇都是战战兢兢进去,痛哭哀嚎出来,整个围场搅得乱哄哄一片,连带上面的人也开始人心不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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