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棋楠挣脱宫人的钳制,冲上去握住宣儿的手:“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保证。”
    说完她扬眉威胁一干侍卫:“睿王什么身份你们清楚,只要圣旨没下,尔等敢动他一根头发,本宫誓不善罢甘休!如果有人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睿王,又或者拿银子行贿要你们好好招呼他……呵,都给本宫放聪明点,否则送你们一家老小给睿王陪葬!”
    宣儿咬唇憋住眼泪,表示相信孟棋楠:“嗯!”
    最后两人被侍卫拉开,分别带走。孟棋楠连头也没回,毅然大步踏入冷宫。
    她深知此次难以翻身。
    现在的形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何况还要救宣儿那个小家伙?事到如今她也佩服起幕后之人的心机来,用最致命的两件事让卫昇猜忌她,再把她连带着亲近者一网打尽。
    在深宫中可以没有真心,但不能没有帝王的信任。纪婉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孟棋楠绝非等闲之辈,坐以待毙?她不会。
    阴森冷宫近在眼前,恰逢岁除炮仗喧嚣,明媚焰火划破黑沉沉的夜空,留下短暂的绚烂痕迹。孟棋楠在冷宫门口站了一会儿,仰望夜幕。安盛从后面疾步追了上来。
    “娘娘。”
    孟棋楠眸底的烟火色还没散尽:“什么?”
    “皇上让小的带句话给娘娘。皇上问您听没听过养虎为患和引狼入室的故事?”
    孟棋楠冷笑:“只要猎人足够强,就不惧怕任何的豺狼虎豹。更何况稚子无辜,为人君者连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又怎会怜惜天下万民!”
    安盛没想到她竟然斥骂卫昇,冒着冷汗劝道:“小人斗胆劝娘娘一句,您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皇上疼您,您只要服个软,装聋作哑地不闻不问,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您还是最受宠的贤妃娘娘。”
    孟棋楠就像块石头油盐不进:“本宫没你们的铁石心肠,连个六岁的孩子也能眼睁睁看他丧命!”
    “小人知道娘娘您喜欢小孩儿,您圣眷正浓,诞下龙嗣是迟早的事,自己的孩儿当然比别人的好了,您说是不是?”
    孟棋楠不愿与之多言,拂袖而走:“我怕我的孩子某日触怒龙颜,也会死于非命,所以还是不生的好,免得活受罪!”
    安盛看她决然而去,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真不知该如何回卫昇的话才好了。
    不宁静的岁除之夜,各宫各殿都紧关大门,噤若寒蝉。
    德妃的宫里却在沉肃中暗含畅快的气氛。梅雪铺好衾帐,点了苏合香熏染被褥,然后去伺候德妃安寝。
    “娘娘,听人说贤妃去了冷宫。”
    德妃拿掉步摇,微微笑道:“这一回她想出来,简直是难于登天。”
    梅雪把首饰都放回妆盒,道:“可是皇上并没有褫夺她的封号,许是还于心不忍。”
    “你瞧皇上像是心软又念旧情的人吗?淑妃伴她多年,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贤妃才进宫几月?”德妃不以为然,拾起奁盒中的一块玉环,问:“那些知情的老宫人,都如何了?”
    梅雪道:“娘娘放心,做得滴水不漏。尸首已经烧灰填井了。”
    德妃含笑,望着镜中的温婉容颜自言自语:“本宫就喜欢干净,见不得脏东西……”
    四妃之中,淑妃自戕、贵妃失势、贤妃幽禁,唯有德妃一指独秀,后位之争,已经再无悬念了。
    这个年是卫昇登基以来过得最冷清肃杀的一个年。大年初四就又开始落起了大雪,来势汹汹,冷宫里更是四墙单薄窗棱漏风,孟棋楠蜷在床上,裹着破破烂烂的被褥,被面儿破了口子,露出黑黢黢的烂棉絮。偌大冷宫除了她,还有其他的客人。
    耗子。
    两只耗子缩在墙角奄奄一息,看样子是熬不过这个冷酷的严冬了。
    现在孟棋楠没心思顾及自己,她已经五天没有得到宣儿的消息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安然无恙。不过转念一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许卫昇还在犹豫怎么处置他。
    留着宣儿在身边是不可能的,卫昇肯定起了杀机,却又不好贸然下旨,毕竟宣儿名义上是先帝幼子,而且他才六岁,要安个谋反的罪名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还有时间,兴许能够保住宣儿的性命。
    只是她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空有满腹智计,却找不到人谋划。
    皑皑白雪禁宫,居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
    也许,有个人可以一试。
    她掀掉被子走到院子里,衣衫单薄地站在了雪地中央。
    晌午,卫昇在兴庆宫陪太后用膳,回到蓬莱殿的时候看见阿淳顶着风雪站在宫门口。
    阿淳眉毛都被染成了白色,他跪地道:“小的叩见皇上。贤妃娘娘病了,冷宫差人来问要不要请御医?”
    鹅毛大雪片片飞下,就像落在了卫昇心头,他嗓子一紧:“病情如何?”
    阿淳道:“浑身烧得滚烫,已经昏迷不醒了……您要不亲自去看看?”
    卫昇暗中捏紧了手掌,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按捺住去探望的冲动,狠心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生病了去太医署喊人,来朕这里问什么!”
    安盛一见卫昇情绪不对,立马上前给阿淳一脚,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怎么尽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烦皇上?还不快滚!赶紧去太医署,在这儿磨蹭个什么!”
    阿淳屁滚尿流地跑了,卫昇一脸阴霾地进了殿,一言不发。
    苏扶桑携着药箱一路小跑,去了冷宫。进门便见孟棋楠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条破烂棉絮,上前一探额头,烧得滚烫。
    饶是温柔如他也朝阿淳发火:“你们是成心要害死她是不是!快拿几床干净被褥来,再烧些热水!”
    阿淳下去准备东西,苏扶桑把门窗关好,坐在床沿扶起孟棋楠,轻轻唤她:“娘娘?娘娘?”
    孟棋楠正在晕厥过去的边缘,听到呼唤费力睁开眼睛,见到貌美如花的苏扶桑,她挤出一抹笑容:“你终于来了……”
    “别说话,我先给你把脉。”苏扶桑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握她的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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