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新跪在地上,答道:“禀报山主,丹华神君与他徒儿进了冰牢,可需派人过去?”
    “冰牢?她若知你将她的爱巢唤作冰牢,怕是会生气的。”寒英懒懒地说道,手指仍然迷恋地抚摸冰雕的脸颊,寒气入骨,他却丝毫未觉,“不必了,神界的上神来我幽山,应当好好游玩。”
    安新犹豫地道:“可是清光毫就在冰牢附近……倘若……”
    寒英的手指一顿,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倘若,清光毫在我们幽山是至宝,放在五界也顶多是样宝物。丹华是三十三重天的神,五界珍宝如数家珍,我们的清光毫,他不会放在眼底。”
    “那……”
    “不必理会,他们看厌了,自会离开……”他摩挲着冰雕的唇,总算松开了手指,指腹落在自己的唇上,似是在回味什么。半晌,他才道:“昨日有贵客受惊,今日便且当作是对他们的补偿吧,另外明渊散仙被打伤一事也尽快查清事实,免得五界以为我们幽山不友好。”
    “……是。”
    安新退下后,寒英再次凝望人形冰雕。
    这一回,他望了很久很久,目光专注得只剩眼前的冰雕,整个人也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动也未动。终于,他缓缓地动了,手慢慢下挪。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起了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吟。
    一波赛过一波。
    屋外月光皎洁,银月雪霜,满地清辉。
    屋内隐约有粗喘声响起。
    .
    璟流跟“妖王”说了下外面的情况,说辞简洁而有力,让人很是信服。“妖王”听了久久不曾言语,他呆坐在地上,整个人的表情有些呆滞。
    阿媚与璟流并未多说其他。
    毕竟一个人至始至终认为的世界轰然崩塌时,是需要时间去接受的。
    很久过后,“妖王”声音沙哑地问:“那么你是真妖王的女儿?”
    阿媚点头。
    他又看向璟流,仍然沙哑着声音问:“那么你是神界的神?”
    璟流颔首。
    他的眼神有所变化,像是有细微的光芒泛起,他又问:“你的修为是五界最高的?”璟流并未承认,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要和我扯这些,仙界里有谁是你的对手?”
    这一点璟流倒是很自豪,他道:“目前为止,并没有。”
    他忽然跪下来,说:“我不知道外面五界的规矩如何,我只知道这在幽山,是最大的行礼。”他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阿媚极其担心他把投给磕掉了,连忙说:“你轻点,我们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抬起头来。
    额头磕得皮肉破烂。
    他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你们要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找回我的腿和手指。”
    阿媚瞥了眼墙角的手指头,手腕微扬,手指头自动飘到“妖王”的面前,“你的手指。”他无情地踢开,说:“不要这么敷衍好吗?我好歹跟你爹长得一模一样,你有点孝心成不成?”
    阿媚嘴角抖了抖。
    “我哪里敷衍了?这是你的手指,童叟无欺。”
    他摇头:“不,我要新的手指。你们跟我来。”
    .
    “妖王”带着阿媚和璟流轻手轻脚地穿过甬道,他轻轻往墙上一拍,顶头的石门应声而开。阿媚忍不住,问道:“我父王也会做这样的机关,跟这个一模一样,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他说:“我生来便会。”
    璟流问:“其他妖王也是?”
    他说:“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一顿,他又道:“也不能说完全一样,我比他们好。但是你方才说过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比他们好,也有人比我好。”
    阿媚问:“除了这里的……”妖王二字,阿媚始终无法说出口,铁门后的那群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怪物,说是妖王,她只觉完全侮辱了她的父王,她说:“外面还有其他跟你一样的?”
    “妖王”拾阶而上,待两人完全出来后,他两指□□树皮,石门再次应声而关。
    他踩在石门上,摸了摸兜里,才想起自己的面罩被眼前的师徒俩给扯开了,丢在他断腿那儿了。他伸出手,问:“有面罩吗?”
    “我们都看到你的脸了,你挡了也没用?”
    “哦,不,我怕风雪吹到我的脸。”
    阿媚嘀咕:“你比我还娇嫩。”
    他应得理所当然:“那是,我的脸不比你的,得好好保养。”阿媚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面罩,“妖王”仔仔细细地戴上,确定没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后才将手缩进衣袖里,含糊不清地说:“走吧。”
    璟流问:“你特别害怕风雪?”
    他说:“它能要了我的命,刚刚要不是你们杀气腾腾地要烧我,打死我也不往雪里钻。”
    “你鬼鬼祟祟还有理了?”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我那是……”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嘘,都小声点,别被山主听到了。接下来你们都小声说话,按照我所说的行事,取回我的新腿和新手指,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告诉你们。”
    .
    三人在雪中行走。
    不多时,三人眼前出现一座院落,如此突兀如此孤独地坐落在雪林深处。
    高墙爬满娇艳的雪颜花,让整座院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妖艳,像极了妖界的风格。
    阿媚顿觉奇怪,雪颜花只有妖界的水土才养得活,虽说不喜爱阳光,但却极怕冰寒,在这偌大的幽山离竟开得如此灿烂,委实不可思议。然而,当她渐渐靠近时,便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雪颜花盛开,每一朵鲜艳娇嫩的雪颜花外都有一层薄如纸的冰霜,将这些花儿的刹那华芳通通冻住。
    阿媚正想开口,“妖王”使劲地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她点头表示明白。
    “妖王”指指墙头,做了个嘴型——爬上去。
    岂料阿媚与璟流一直不动,他急了,又指了指上面,不停地眨眼。璟流与阿媚都觉得他很莫名其妙。此刻“妖王”才想起自己戴了面罩,他们俩压根儿看不到自己的嘴型。
    他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随后又指向墙头。
    璟流明了,与阿媚双□□上墙头,回首一看,“妖王”在底下干着急,手舞足蹈的不知在比划什么,眼睛眨得跟癫疯似的。阿媚与璟流传音密符:“师父,他看起来脑子有点不正常。”
    璟流说:“我下去看看。”
    一跃而下。
    “妖王”抱住璟流的手臂,又指指墙头。
    璟流这才将他带上墙头,他又与阿媚传音密符:“他与打伤明渊的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
    阿媚惊诧万分,正要问是什么回事时,“妖王”指了指下面。师徒俩的注意力很快便落在院落中。尽管外头冰寒,可院落里的屋子还是打开了一扇窗户,里面有个明艳美人儿,指尖上的蔻丹鲜红如血。
    她手执一只画笔,伏在案前作画。
    离得太远,阿媚并看不清明艳美人在画些什么。寒风拂过,撩起美人的乌发,美人搁下画笔,只见画布上有微光起伏,转眼间竟是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赤|条|条,有着颀长英伟的身躯,强壮有力的长臂一伸,将明艳美人揽入怀中。
    “世梵。”美人轻吟。
    阿媚宛若雷劈。
    那那那那那那什么……世梵这名字不是她父王在外界的俗名吗!
    ☆、第八十一章
    听着屋内起此彼伏似曾相识的声音,阿媚顿觉面红耳赤。倒也不是因为巫山*之事,而是明艳美人巫山*的对象顶着她父王的脸和身体还有声音……让她总觉得在不经意间偷窥了父王的床笫之事。
    不过显然的是,在场三人只有她一人略微尴尬。
    “妖王”终于摘下面罩,说道:“快点!趁他们还在颠鸾倒凤风流快活,赶紧进去。”
    阿媚道:“你说话这么大声,不怕被听到?”
    “妖王”用很无知的眼神看她:“他们在里面风流快活,哪有心思注意外面。根据经验所得,新生的妖王金枪不倒,没有一个时辰绝对结束不了!上了年纪的女人是饥渴一些的,新的妖王好用,说不定能持续到天亮前。”
    似有所感悟,他很是惆怅:“当初我险些被榨干了……”
    璟流面色微沉,不太满意有人和他徒儿谈论如此暧昧的话题,单手一提,像是拎小鸡崽一样把“妖王”扔到屋里。“妖王”单脚蹦了又蹦,扶住一旁的高台才站稳了身子。
    高台微晃,上面的铜灯滑下,堪堪落地时被“妖王”接住。
    他松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阿媚此时跳窗进了屋里,见着“妖王”不由一愣,她咽了口唾沫,指着他,说:“你的手……”他顺着阿媚所指一望,脸色顿变,铜灯上的蜡油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连着手腕的手掌像是被一根线吊在半空,摇摇欲坠,仿佛只要一眨眼,手掌便能脱落在地。
    他吓得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放好铜灯,随后忍痛往断掌处用刀一挥,干脆利落地一甩,手掌擦着阿媚的脸庞而过,被无情地抛在外面的雪地里。
    阿媚发誓,如果不是他长得跟父王一模一样,她肯定一把火把他给烧了!
    “妖王”单脚跳到桌案旁,他拿起画笔,对阿媚说:“快过来,赶紧把我的腿,手指,还有另外一个手掌画上。”然后又对璟流说:“你修为高,还请上神在屏风前把风,要是被发现了,以你的修为肯定还能挡上一会。”
    此话一出,阿媚与璟流都意识到了。
    她也顾不上“妖王”的态度了,按捺住内心的惊喜,问:“这是清光毫?”
    “废话,不是清光毫还能是什么毫?快点快点,事不宜迟,画上腿,画上手掌,还有那根断了的手指,要是可以的话,帮我修下脸,我一直觉得我脸大。画好后,你搁下清光毫就可以了,明白了吗?”
    “妖王”没注意到阿媚的异样,此刻他极其兴奋,再次获得重生的机会垂手可得!他又叮嘱了一遍:“你刚刚也看到她是怎么画的了,记得呀,赶紧的,一切毕,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有微弱的白光从他身上泛出,随后他化作一个白点缓缓地落在画布之上。
    本是空无一物的画布,渐渐现出人形,正是方才站在她面前的“妖王”。
    .
    掌心微微发热。
    梦寐以求的清光毫如今就在自己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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