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指出现在这里,且是被翻出来的……
    她浑身一震。
    所以,当初偷偷换下太后手中扳指的人,是他。
    她愕然抬眸,看向那抹熟悉的、伟岸身影。
    原本就浑噩的一颗心更是滋味不明。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
    如果今日之前,她可能会想,他为何会这样做?甚至会觉得是为了她。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恍惚了,怀疑了。
    是因为边上的这个女人吗?
    眉心阵阵刺痛传来,她没有抬手抹,但是她知道肯定破了。
    扳指的质地是金属,且图案棱角尖锐,这样砸过来,又岂能不伤?
    她依旧没有做声。
    是因为依旧不知道如何回答?
    既然扳指出现在龙吟宫的内殿里,首先要问的人,难道不应该是这龙吟宫内殿的主人吗?
    “是你的扳指吧?”太后眸光如刀,看着顾词初。
    顾词初微微抿了唇,侧首看了看郁墨夜。
    见郁墨夜眉目轻垂,没有理她,她又抬眼看了看帝王。
    大概是见她看帝王,太后也转眸看过去,问:“皇上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帝王摞奏折的大手微微一顿,徐徐抬眸,朝殿中跪的两人看过来。
    将手中奏折放下,他绕过桌案,走到桌案前面,长身玉立。
    凤目一扬,看向门口:“王德,将今日之事如何发生的再说一遍!”
    王德一怔。
    不对,是殿中众人都一怔。
    不明白怎么又跳跃到了那里?
    微微敛目,王德举步上前,对着帝王跟太后一鞠。
    “奴才今日穿了一双薄底布靴,被雪濡湿了,见大家正在游戏,奴才便想着趁此空档回来换一双靴子,一进龙吟宫就看到庄妃娘娘的狗从内殿跑出来,奴才进来内殿一看,便看到了内殿被狗搞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因为都是皇上的东西,奴才也不敢妄动,便想着先禀报皇上,得到允许之后再收拾,所以就去了湖边。一时没看到皇上,却又心中忧急,所以便先禀报给了太后娘娘……”
    王德的话还未说完,太后就接了过来。
    “是,哀家恐出什么事,便让人去石山的屏风里通知皇上,与此同时,哀家则是带着皇后跟庄妃,随王德先回了龙吟宫近身女神。哀家一进内殿,就看到梳妆台上皇上平素放佩饰、挂件的木匣大开着,玉佩、挂件、扳指什么的都散落在梳妆台上,包括这枚避邪扳指,因为萨嬷嬷一案曾是哀家负责,扳指也到过哀家手上,哀家自是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识了出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皇上还有什么疑问?”
    郁墨夜听明白了。
    难怪。
    她还在想,按照这个男人的精明、手段,以及身手,现场那么乱,应该一回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扳指匿起。
    原来是太后先过来,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好奇怪,刚刚霍谦去找她的时候,她真的很担心。
    此刻,竟然平静了。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在四王府陷入攸关生死的困境时,她还能如此平静。
    略略抬了眼梢,她想看看被太后如此相问下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面色沉静。
    就如同寻常一样,沉静如水。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男人眼梢一掠,朝她轻瞥过来。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就看着他。
    她也想听他怎么说呢。
    两人对视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里的表情让他感觉到了诧异,她明显看到他眸光微微一凝。
    想起此人有洞察人一切心事的本领,她略略撇了眼。
    与此同时,他也将视线移开。
    移向她身侧的女人身上。
    顾词初低着头。
    她差点就好心地提醒顾词初,某人在看着她呢。
    当然,她没有。
    只一眼,男人又掠开。
    然后,又侧首看了太后一眼,男人忽然举步,朝殿中走来。
    郁墨夜长睫颤了颤,还以为他是走向她们。
    却发现他径直经过她们的身边,脚步未停。
    原来是走向王德。
    就在王德前面站定。
    负手而立。
    “朕问你,你是龙吟宫大太监,合理安排人员是你的职责,你觉得自己将所有宫人都安排去湖边伺候,一个都没安排留守龙吟宫,合理吗?”
    王德一震,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是奴才失职,请皇上恕罪。奴才想着皇上在湖边,而且今日送冬节肯定事多,所以才如此安排,奴才着实没想到庄妃娘娘的燕贵犬会跑到龙吟宫来,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办事不力……”
    “皇上,哀家现在问的是另一个问题,至于庄妃的狗将龙吟宫搞成了这样,以及龙吟宫宫人安排分配的问题,哀家觉得可以稍后再议[综武侠]色字头上一把刀。”
    帝王微微一笑,回头:“母后稍安勿躁,朕现在问的,跟母后问的,其实是同一个问题。”
    所有人一怔。
    同一个问题?
    是吗?
    明明不是。
    见众人疑惑,帝王也未理会,收回头,薄唇轻启,又问。
    “你在宫中伺候多年,也算是宫中老人,应该参加了多次送冬节的活动吧?一时寻不到朕?呵~”
    帝王嗤笑,后又继续:“所有活动你都应该早已熟悉得很,怎会不知那个时候,我们在石山边的屏风里头?而且,明显去屏风里找朕,比你去湖那边登上看台找太后娘娘要近许多,你为何舍近求远?”
    王德脸色一白。
    太后听完这话,也不悦了。
    “皇上的意思是,王德不应该禀报给哀家了?”
    “当然不是,母后请不要误会,”帝王再次轻笑回头,“儿臣不是说了吗?让母后稍安勿躁。”
    太后只得抿了唇,没有做声,心中却甚不爽快,脸色较方才更加难看了几分。
    “王德,回答朕的问题!”
    帝王骤然沉声,吓得内殿中的几人皆是一震。
    王德更是心头狂跳,微微勾着头,他道:“奴才当时太过急切,一时就乱了方寸,并未想太多,所以就这样做了。”
    “是吗?”帝王冷笑,“朕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王德“啊”一声,脸色煞白地看向帝王,连连否认:“奴才没有,奴才绝对没有,奴才也不敢……”
    说实在的,郁墨夜很是意外。
    也有些懵。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兄弟中,对这个男人最忠心耿耿的,是九王爷郁临归。
    而下人对这个男人最赤诚一片的,一个青莲,一个就是王德。
    这三个人,她是觉得怎么都不可能背叛他的。
    维护他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故意先去禀报太后,而陷他于被动?
    王德还在语无伦次地否认着,帝王再度出了声。
    “扳指你是放的吧?”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内殿里炸响。
    众人惊错。
    王德更是震得张开的嘴巴都合不上,一双愕然的眸子瞠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郁墨夜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当然,她没想到的并不是扳指是王德放的。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会让王德来当这个替罪羔羊。
    虽然作为下人,替主子受过,天经地义,但是,她一直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主子诡命。
    扳指显然是顾词初掉在现场的那个。
    王德一个奴才,如何能弄到手?
    那可是需要从太后手里换下来的。
    而且,他一个奴才,陷害自己的主子,且这个主子,还是天子帝王,他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想要找死吗?
    这个真的太牵强。
    她一个头脑简单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觉得牵强,何况精明如狐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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