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唱完一曲,紫衣白发不开心大师伯竟然开口夸赞了一句豪气,然后还给她烤了几串肉表示赞赏。江澄眨眨眼,抱着烤肉埋头吃起来,果然不愧是让师傅和谢二师伯都怀念的味道,总感觉自己以后吃烤肉都要怀念这种味道了!
    醉倒在地的朱苑师兄被白苒冬拉起来点名唱歌,茫然的坐起来,唱了一首摇篮曲,结果那边许青霜忽然呜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转头一看就见她大概也被灌醉了,正抱着师弟许素齐不撒手,一个劲的叫哥哥,像个和哥哥撒娇的三岁小女孩。许素齐挣脱不开,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脸红还是其他原因。
    三个小萝莉不太懂众位师叔师兄们在唱什么,也跟着凑热闹,摇头晃脑的摆着腿跟着一起唱,调不着调,词不成词。还有许青霜哭完就拉着许素齐蹦跶着要跳舞,转个圈圈就不稳的往旁边一倒把许素齐压了个结实,逗得江澄笑得肚子都疼了。
    江澄笑得太开心,被看不过去的师傅白苒冬逮着又灌了一壶酒,直把她喝的和朱苑师兄一样瘫到了案几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仰头看着渐渐明亮起来的远方天幕,耳边听着逐渐轻快的埙声琴声,还有师傅师兄的奇怪合唱,江澄抱着酒坛子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不是说是他们师徒几个办个小宴吗,怎么大家都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高兴的。
    真高兴,江澄翻个身,将脸埋进手臂里。
    ——
    “阿姐?阿姐?”
    江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晃动的瘦弱人影,慢了两拍的嗯了一声。
    那孩子蹲下来趴在床边和她对视,鼻梁上架着个黑框眼镜,文弱清秀,声音有些犹豫的问:“阿姐,你今天要回去了?不能多留几天吗?”
    他咬咬牙,瘦弱稚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克制不住的不舍和惧意,迟疑开口道:“那个女人不喜欢我,她经常在爸面前说我坏话,我偷听到了,爸现在也不怎么管我了,阿姐,我怕。”
    话一旦说出口,就容易了许多,男孩说的越来越急促,“阿姐,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我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我可以养活自己。”
    江澄忽然笑了,抬起自己纤细的手重重揉了下他的脑袋,秀丽的脸庞上和男孩相似的眼睛弯起,“那就不住这里了,去跟阿姐住吧,阿姐在外面租的房子不大,但能塞下你这个小家伙,别怕,妈不在了,阿姐会养你的。”
    “阿姐。”瘦弱的男孩蹲在地上哭得抖个不停,用力攥着床单,哽咽哀求道:“阿姐,你不要像妈一样扔下我。”
    “不会的,阿姐不会扔下你。”江澄抱着那孩子,眼睛酸涩刺痛,只喃喃重复道:“阿姐不会扔下你的,小洵。”
    阿姐,会回去找你的。
    ——
    江澄宿醉醒来,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隐约记得自己醉后睡着,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母亲刚死,父亲再娶时候的事。她当时十八岁,刚高考完,被继母以成年为名赶出了家门另租房子一个人过。
    弟弟十三岁,待在那个家里,不到一年就瘦了许多,还有抑郁症的倾向,偷偷跟她说不想再留在那里。江澄那时自己还在苦恼着大学学费,但是听着弟弟细细的哭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过是过得难一点,不管怎么样,她不想让自己最亲的人受苦了。
    后来,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度过开始的艰难,一切都慢慢好起来,那孩子听话又懂事,就是太依赖她,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伸手一摸,果然两只眼睛肿的厉害,颊边还有湿润的痕迹。
    酒不能随便乱喝,一喝醉就控制不住情绪,平时压在心底的事都要翻腾出来,搅得人心口难受。
    江澄没有难受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了目前的情况。她还在顽石峰上,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四周一片狼藉,旁边的嶙峋古松上挂着一张大字条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最晚起来的人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这字条是谁留的,除了师傅白苒冬不做他想。江澄僵硬的转动脖子,在一地垃圾中,抽搐了嘴角。
    聚会过后留下一地狼藉都不帮忙收拾就跑的人都是坏蛋!
    没办法,做为辈分最低入门最晚的小师妹,江澄花了一下午才把这里收拾了个干净。最后爬到树上去扯松树上挂着的那张纸的时候,江澄忽然看到背后还写了一行小字“听话的乖孩子有奖励,请翻开树后石头”。
    江澄依言在松树后找到一块石头,拨开那块石头,只见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灵符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这是清尘符,撕开可清理周围百步之内的杂乱垃圾”。
    江澄捏着纸条站立良久,缓缓举起那道符,用力摔在了地上。
    这绝壁是在逗她!这么喜欢坑人取乐的师傅,青灯大师他给她选这个师傅,其实是在变着法的报复她之前口无遮拦的调戏吧!
    ——
    神情恢复平和清明的青灯从后山缝隙里走出来,随手拂去菩提手串上的灰翳,忽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天空。
    “师叔也发觉了吧。”住持殊印仍然头顶黑猫坐在那,端着一杯茶眯着眼睛道,“师叔这次沉睡的时间比以往稍久一些,恐怕和此事也有关,大乱将至,看来师叔是没有多少时间好好休养了。”
    第24章 传说中的小黑屋
    “二位师兄看,这种异动是好是坏?”
    白苒冬与大师兄连未行,二师兄谢椿怀三人坐在寒山殿高亭内,对着远方天际凝目,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紫衣白发的连未行道:“如何看都不会是好事。”
    老妈子谢椿怀神色复杂道:“又要乱上一遭了。”
    白苒冬一口饮进杯中茶,皱眉道:“就算有大劫,也不该如此之快,上一次也堪堪在两百年前,着实太快了!”
    “上一次不是大劫。”连未行道。
    “师兄之意是?”
    “这次才是。”
    “师兄不能说得委婉些?”
    “哪来那么多要求,说话就好好说直接说不行吗。”
    三人沉默一阵,白苒冬忽然往后一仰靠在亭柱上,“我倒是不担心自己,凡人一世百年,已经是难得,我对长生并无执念,若真身陨也就身……”
    白苒冬没说完,谢椿怀眉间一拢,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白苒冬一见连忙摆手告饶,接着道:“我就担心自己那几个弟子,年纪还小呢,让人不放心。翎翎过不了多久便可冲击元婴,只是他的身份始终让我担心,苏苏还在炼丹,大约察觉到这遭也快要出关了,她一向敏锐洞彻,看得清,几个徒弟之间我反而更加放心她。”
    “谣谣,还在旧事里无法挣脱,我也不多说了。这三个好歹修为不错,但澄澄她才刚入门,筑基都没开始,若真发生大事,自保都无法。入我容尘山派,若是一般时候确实不错,至少能安稳修炼,可若出了什么大事,定是要以身为剑为盾,护卫天下的,她这样我这当师傅的是一点不放心。更不要说这孩子心里的事也半点不少,年纪轻轻的,也不知为何哪来这么重的心思,真是。”
    谢椿怀见她烦恼,开解道:“好歹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们,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定然会互相扶持,更何况现在情况未明,小师妹现在着实不必如此担忧。”
    宽慰完白苒冬,谢椿怀又对不语的师兄连未行道:“大师兄也不必过于担忧三个七岁小徒,说起来,她们比起澄澄师侄还安全一些,毕竟是甄家的小姐。”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白苒冬一拍桌子道:“决定了,重开师傅留下的黑室!让澄澄进去修炼个几年再说。”
    谢椿怀面露惊讶之色,连未行也顿了顿。
    谢椿怀先是不同意,但敲盏细细思量一番,倒想开了,“确实比较妥当,就是如此一来要辛苦澄澄师侄了。不过我观她心性坚韧,遇事不慌,谨言慎行,是个极有主意之人,想必也是愿意的。”
    “大师兄之见呢?”白苒冬又问连未行。
    连未行只道:“你们真的不觉唤众位弟子‘苑苑’‘翎翎’‘苏苏’之类,十分恶心?”
    ……
    “为何这么多年师兄还在意这个问题。”
    “哼。”
    江澄坐在路边歇息,思考着到底去哪找人,帮忙带自己回去。修为低就是苦逼,没有代步工具,来时是一群人来的,自然不必担心,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顽石峰和她住的白信峰相隔的不是一般远,靠她两条腿走过去,恐怕走到天黑也未必能回去。
    而且糟糕的是,她不认识回去的路,她可是第一次来此处。要是在路上能遇上几个弟子,问问路,说不定还能请对方帮忙送自己回去,可是不知为何,这附近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原本半山腰上大师伯‘有灵’园应该就在这里,但是她现在看不见了,估计是大师伯为了防止师傅又来玩闹,干脆换了种手段藏起来了。
    望天长叹,还能怎么办呢,继续走呗。也不知道是师傅又在故意逗她玩,还是心血来潮想考验她一下。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江澄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两个佩剑男子。
    终于遇上人了,江澄上前友好的打招呼,“两位师兄有礼了,在下白灵江澄,两位师兄能否告知白灵山往何处方向去?”
    “白灵一脉的人?”那两人停下,互相看了看,后面那人打量江澄两眼,对前面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前面那人就挂上了友好的表情笑道:“原来是白灵一脉的师弟,师弟看样子,是新入门的弟子?”
    江澄好似完全没察觉他们眼中的不怀好意,仍然一派天真热情的道:“是的,前不久才拜入白灵一脉,今日来此寻人,没成想却迷路了,等候许久才看见两位,让两位师兄见笑了,不知两位师兄是哪一脉的?说来惭愧,师弟我今日第一次出白灵山脉,还从未见过其他山脉的师兄们。”
    “我们是桑柳一脉。”
    江澄确定这两位不能信了,这么多脉系,她认识的不多,但是很可惜桑柳一脉的腰牌,她认识,这两位想欺她,肯定不是因为好意。
    啧,怎么这么倒霉,想问个路都会遇上这种事。江澄猜,她大概是遇上了和白灵一脉关系不好的其他脉系弟子了。回想起三师姐郑谣说的话,江澄觉得头疼,遇上不合的脉系弟子,好一些的翻个白眼视而不见,恶劣一些的以多欺少教训一顿,更加恶劣的,那就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来了。
    虽说不会丢了性命,但江澄也没有兴趣被人欺负羞辱。面前这两位看着就不像是只想打她一顿,她该庆幸自己外貌像男子吗?否则会发生什么还真无法想象。虽然令人厌恶,但是修真界的女修总是比男修要艰难,不,在哪都是如此。
    “哈哈哈师弟跟我们两来,我们送你回去。”
    被带着往更加偏僻的林子里钻的时候,江澄心中再次叹息,修为低真是糟糕。因为一直有人护着,遇到的几乎都是友好的人,搞得她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比起她的世界,更加不友好了。
    半柱香后,江澄足下贴着两张速行符从树丛里冲了出来,隔了一会儿,两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气冲冲的追了上去。
    “可恶的小子,竟敢骗我们!”
    江澄对身后的怒骂充耳不闻,盘算着这两张速行符能坚持多久。还是大师送她来这里的时候剩下的,还好带在身上,也没有一开始就用掉。那两位硬是拉着她往那个方向走,那她就选相反的方向试一试好了,希望她的运气没有那么糟糕。不然,身后追着的那两位气得不轻的估计要让她好好吃一顿苦头。
    方才江澄对那两位用了清尘符,就是坑爹师傅留下的那张,江澄揣在怀里,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符是用来清扫的,但是江澄在那两人猝不及防间撕开,于是他们二人被从天而降的水清洗了一遍,又被风吹了一遍。
    江澄才刚学完灵字书,什么攻击招式都没有,只是趁机写了个灵字‘电’打在了那二人身上。一般情况下,这个灵字并不具备攻击力,只是有些电流而已,但是那二人浑身全湿,所以……虽然没受伤,但是头发不免有些焦卷,外表狼狈了些。更加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虽然修为不高,但被一个筑基修为都没有的家伙偷袭成功,实在丢脸。
    江澄自知伤不了他们,只是想在争取逃跑机会的同时,打个脸而已。就算之后逃不了被揍一顿,她也要先把利息收了。
    好在江澄的运气还算不错,在速行符耗尽灵力之前,一头冲进了刻着白炼峰三字的山中。紧追着他的两人看到白炼峰三字,眼中露出些忌惮,咬牙切齿的对视一眼,不再继续追逐江澄。
    江澄没有放下心,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两人确实没出现,这才一下子气喘吁吁的靠在一块大石上,抬起袖子扇风。“呼~还好运气好~”
    “弄得这么狼狈,被人欺负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眼前出现一双白鞋,江澄往上看去,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段誉初见王语嫣,尹志平初见小龙女的那种惊艳感,直教人想感叹一句“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出尘绝艳的女子不耐抱胸,打断了江澄的感叹,虎着脸又问她:“我问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是的二师姐!两个不知道是哪个脉系的渣男,还没走远!”江澄立刻告状。
    江澄猜到面前这美得超越性别,绝对能迷倒万千男女的白衣美女是谁了,腰上挂着的寒玉紫烟牌表明和她一样,都是白苒冬的弟子。除了那位据说一直在炼丹的二师姐燕扶苏,也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白炼峰,就是这位二师姐的峰头。
    慌不择路都能跑到这里,还恰好遇上二师姐出关,她现在运气这么好,之后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等着她。
    “我们白灵弟子,如果被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白衣美女纤纤玉手捏的作响,一把拉起江澄,“走,去找回场子。”
    “好的师姐!”
    三师姐郑谣说,二师姐燕扶苏擅炼丹炼药炼毒,虽然打斗比不过两位师兄师姐,但是敢惹她的人,比敢挑衅凶残大师兄白翎的人,要少得多。虽然闭关多年,恶名仍旧四处流传。
    “哼,算那小子跑得快!不然非得打断他的腿!”
    “师兄,这口恶气难道就这么忍了?!”
    先前追逐江澄的男子神情阴鸷,“当然不,看那小子修为不高,我们去摸清他身份,等他下次出了白灵山,哼!”
    “不知下次我出了白灵山,两位要做些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两个男子一惊,刚一抬头就看见江澄笑脸,以及一片飞洒而来的白雾。
    惨叫声响起,惊起一片林中飞鸟。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光着屁股,头发焦黑的男子捂着下身踉踉跄跄的跑远了。
    “师姐真厉害,今天多亏师姐了。”江澄洗了洗手,对燕扶苏说。
    燕扶苏却是嫌弃的看她,“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看看你,这么没用,修为低成这样,赶快给我滚去好好修炼,下次要是再被人欺负丢脸,我就收拾了那些人再收拾你。”
    “师姐,在这之前,能不能先送师妹我回白信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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