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浅春担心地看向覃晴。
    浅夏伸手握住了覃晴的手掌,一片冰凉。
    “没事。”覃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浅春见了,伸手就想脱了自己身上的小袄给覃晴披上,“姑娘,我的衣裳给你披着吧。”
    “不用。”覃晴一把抓住浅春的手,“这还是在外头,你若是脱了小袄脱了让人瞧见,成什么体统。”
    浅春不肯,执意道:“那也不能冻着姑娘,浅春不过是个奴婢,叫人看着了又能怎样。”
    覃晴道:“不行。”
    浅春却是不管,强行去解小袄上的扣子。
    “你!”覃晴的眉心一皱,正要双手并上制止,却是忽听耳边传来一串悠扬低沉的萧声。
    “谁?”覃晴一惊,抬头看去。
    月色皎洁,银白如纱,覃晴抬眸看去,只见身前不远出的林中传来一阵悉索之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头走了出来。
    月光白蒙,仿若轻雾,镀在少年俊美苍白的面容上面,好似剔透的羊脂白玉,贵气难掩,却不染尘世烟火。
    覃晴的眉心微拧,低眸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言湛的脚步缓缓,走走至覃晴身前,“免礼。”
    “谢太子殿下。”
    “再往前走一段,便是父皇与百官宴饮所在,戒备森严,姑娘若是再往前走,怕是要被守卫扣住。”言湛负手在后,可依旧能见到握在手中的长长玉萧,方才的萧声便是他的无疑了。
    可皇帝宴饮百官,身为储君不是该寸步不离的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覃晴垂着眸,恭敬道:“臣女无意冲撞,谢太子殿下提点。”
    言湛的唇角淡淡牵了一下,看着覃晴道:“不过明儿就要行猎,再没一会儿就能散了,你在这里不容易遇上散宴的百官,可一旦宴散了,各处的守卫必定回防,姑娘若回去,也很容易被守卫扣住盘问。”
    覃晴听着言湛的话,这是听清了她们方才她与浅春浅夏的对话?
    “多谢太子殿下提点,臣女这便回去了。”
    面前的人是外男,更是太子,若是叫人看见她大晚上同他在一道,比被人抓到晋王败坏她的名声也差不多严重。
    覃晴转过身就要走,言湛看着,淡泊宁静的眸光动了动,似是疑惑:“夜深露重,姑娘还要往哪里去?”
    闻言,覃晴的脚步一顿,这个太子,便是听全了她的话,也不该这般宣之于口吧,莫非还要插手不成?
    事关名节,覃晴的心中戒心顿起,看向言湛,道:“自是回帐去了。”
    言湛的眼睫垂了一下,略微沉吟,抬眸道:“本宫可以派人去向你的父亲传信,让他提早出来。”
    月色皎洁,映着言湛坦然的神色,叫覃晴看的一时眼前迷蒙,直直看着言湛,似是要将他看穿。
    这个太子,怕是因为还不知道她与覃妃有关吧。
    “大胆,竟敢这般盯着太子,对太子不敬!”
    覃晴尚未看穿,一旁跟着言湛的内侍已是忍不住斥道。
    覃晴敛目垂眸,道:“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还是不要麻烦太子殿下了。”
    让言湛找覃沛出来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若是被皇后知道,起了什么疑心,她也就不用活了。
    “放肆!”胜德的眼睛一瞪,“太子殿下好心帮你,你竟不识好歹,你……”
    “胜德。”言湛侧头,低低喝了一声,转过头来的眉心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为难,“那姑娘……”
    覃晴截断道:“臣女自己会回去。”
    说着,便后退一步行了礼,“臣女告辞。”
    话音方落,覃晴还没转身,便听一阵脚步声过来。
    “六姑娘,六姑娘原来你在这儿。”
    清脆的嗓音熟悉中带着一点陌生,覃晴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小皇子提着灯笼带着人跑来,脱去了圆润的脸庞上少了许多的稚气。
    “九皇子殿下。”覃晴喊了一声。
    “六姑娘,我可将你好找。”言沂上来,就拉住了覃晴的袖子,转过头才看到言湛似的,惊讶道:“诶,太子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小九给太子殿下请安。”
    言湛看向一脸活泼笑意的言沂,唇角也跟着够了起来,“出来散散酒罢了,小九怎么会来这里?”
    言沂笑道:“回太子哥的话,小九是来找六姑娘的,我跟六姑娘都好久没有见了,是以趁着今晚月色好,便想同六姑娘出来一道玩玩。”
    这谎……覃晴不由抬眸看了一眼言沂,算了。
    “哦,是吗?”言湛唇角的笑意淡淡,眸光自覃晴的身上轻轻而过。
    言沂依旧小的天真灿烂,道“宴快散了,方才小九出来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派人在找太子哥,太子哥还是快回去吧。”
    言湛点了点头,“好,本宫这便回去了。”
    说着,转过身带着内侍便真的去了。
    “恭送太子哥。”
    “恭送太子殿下。”
    言沂笑眯眯地低头行礼,偷眼抬起看着言湛远去的身影,拉着覃晴便往另一边走,直到了无人安全处。
    “怎么样,六姑娘你没事吧。”言沂松开覃晴,上上下下将覃晴巡视了个遍,犹是不太放心。
    覃晴摇头:“我没事,只是浅秋……”
    言沂道:“六姑娘不用担心她,浅秋老早便发了信号,六哥留给我的人也已经派了过去,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一定干干净净。”
    “嗯。”覃晴点了点头。
    “宴快散了,六姑娘你整理整理,我带你去寻你父亲吧。”有他在场,便是铁一样的不在场证明,便是叫人看见晋王从覃晴的帐中出来又怎么样,晋王自己喝醉了走错地儿了。
    听了言沂的话,覃晴连忙整理这自己身上衣衫,浅春浅夏亦帮忙理着覃晴的发髻。
    言沂微侧过身去,道:“这覃妃覃嫔也真太阴毒了,回头等六哥回来了,让他好好整治她们!”
    言朔……听到言沂提起那个人,覃晴的手心不由狠狠收紧,咬住了唇瓣。
    “裕王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言沂闻言,叉着腰抬起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呢,六哥没跟我说,不过我想,应该也快了吧,我可是真想他呢。”
    言沂兀自叹着,感慨到最后,突然又加问了一句,“六姑娘,你想不想六哥呢?”
    想他有什么用!
    覃晴的面色沉沉,整好了衣衫,冷邦邦道:“九皇子殿下,咱们走吧。”
    说着,自己先迈腿掠过了言沂走了。
    “唉,六姑娘!”言沂忙跟上去。
    ☆、第101章 ,
    夜色已深,前头皇帝那里摆的宴也开始散场,覃晴和言沂早已到了宴场外边,候在了隐秘处等待,只看着皇帝的大驾先出来,紧接着是皇后的,跟着太子与公主,簇拥着内侍宫婢,伞盖掌扇,浩浩荡荡地一大群过去,然后跟的才是嫔妃。
    言沂轻声介绍,先是两个贵妃,皆是有过生育,身后阀门根基厚重的,依仗浩大,等都过去了,最后跟出来的才是覃妃与覃贵嫔,还有一两个新近得宠的宫嫔,几个朝中位高权重的权官高官已是好不避忌地从另一处出口大步绕了出来,略过了走。。
    “走。”言沂瞧准了时机,拉着覃晴就往前走去,直接撞到了覃妃覃贵嫔的面前。
    “参见覃妃娘娘,贵嫔娘娘。”覃晴低头行礼。
    覃妃的眸光倏地变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人亲眼看见晋王进了覃晴的帐篷里面,为防万一她还在帐篷外留了人手,覃晴是怎么逃出来的,她逃出来了,那晋王呢?
    覃晴没有做声,是言沂开了口,上前一步站到了覃妃眼前,笑容灿烂无邪,“是本殿下叫了六姑娘出来玩儿呢。”
    “覃妃娘娘也知道,本殿下从小就常跟六姑娘在一起玩,这也好些年没见了,趁着这次春猎难得的机会,本殿下就私下约了六姑娘出来玩耍。”
    本殿下?覃妃看着言沂,眸光冰冷地简直能结出冰霜来,想当初,可是谁私下一口一个儿臣叫得亲热?她也真是瞎了眼了,竟让一个黄口小儿哄得团团转!
    覃贵嫔在一旁冷笑道:“殿下也真是好笑,既是想同六妹妹玩啥,怎的放着大白天的不玩,偏偏要约到晚上?”
    “因为白日里头本殿下要陪着父皇呀!”言沂答得干脆,“覃妃娘娘和贵嫔有些日子没见着父皇了吧,近来春日有些上火,父皇喜欢庄贵嫔那儿的药膳,父皇知道本殿下喜欢吃,本殿下过去,父皇还常赏赐一同用膳呢。”
    一字一句,莫不是在讽刺大小覃妃在宫中的失势失宠,听的覃妃覃贵嫔的面色铁青。
    “呵。”覃妃的朱唇勾起,仿若冰刃,“皇上可真是看重九皇子呢。”
    言沂笑眯眯的,却是滴水不漏,“哪里,覃妃娘娘此言差矣,父皇最看重的当然是太子哥了,父皇只是看本殿下还小,所以才放纵些罢了,更深露重,覃妃娘娘要保重身体,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覃妃的神色结霜,冷冷地睨过覃晴身上,再没看言沂一眼,扶着覃贵嫔便往前走了。
    言沂笑容可掬地往旁让了让送走了人,抬头往一旁瞧了瞧,扯了扯覃晴的袖子,“六姑娘,你父亲出来了,快过去吧。”
    “嗯。”
    ……
    旌旗猎猎,行猎的号角声想,百余匹骏马奔进了狩猎的林场里头,便是文官,亦随驾而行。
    营帐寂静,皇后并着妃嫔及诰命都等在猎场外的高台上等着进了猎场的皇帝等人回来,帐篷里头,覃晴叫丫鬟伴着待在理由寸步不离。
    昨夜事情的缘由,她没有同覃沛提起,也没有同温氏说,二房虽然脱离宁国公府,覃沛又颇受皇帝倚重,却尚未有足够与大小覃妃与宁国公府抗衡的本事。她说出来,不过是徒添烦忧罢了。
    而且昨夜的事情,晋王那里也是毫无声息,浅秋将被打晕了的晋王偷偷丢到了晋王府帐篷的外头,叫守在帐篷外的守卫救了回去,听说晋王在半醒之间便迫不及待地强行要了一个侍候的婢子,果真是被下了药的迹象。
    覃妃一计失效,短时间必对晋王持观望态度,应当不敢再有动作,覃晴却是丝毫不敢松懈,往外头称了病。
    大半日的平静,傍晚的时候却传来消息,晋王狩猎时堕马昏迷不醒,皇帝召集御医诊治,情况危急。
    晋王堕马残疾瘫痪,是覃晴上一世就知晓的结果,是以消息传来的时候,覃晴倒是没有什么好多惊讶的,只是暗自庆幸晋王出事,覃妃的目标作废,那么她也自当是解脱出来了。
    只是才舒心了不过一夜,第二日便又传出消息,太子殿下残害手足,在晋王的马具上暗做手脚,蓄意陷害晋王堕马。
    残害手足?覃晴的眼前不由得浮起那个少年虚弱苍白却又淡泊宁静的面容,这样的人会残害自己的兄弟?怕是连这个东宫之位都从来不在乎吧。
    太子言湛,上一世言朔曾有偶尔提起过,可这个名字却从来不涉及什么危险之事,虽是身处正统储君之位,听上去为言朔皇权路上最大的阻碍,但言朔却从来不曾将这个名字放在眼里,甚至根本不费心在乎。
    同为皇后嫡出,这个太子却及不上言彤的半分野心,自幼又身体孱弱,汤药不断,各方名医都说要静养,说白了,还不是娘胎里带下来的不足之症,这辈子都是好不了的,是以常年静养在外,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会一次宫,可或许也是这般,那太子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养成了与世无争的性子。
    上一世,哪怕各方势力斗得如火如荼,他却依旧是淡然处于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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