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并肩的身影一同在殿中拜下,又一同起身,那娇丽的纤弱身影紧紧倚在裕王伟岸挺拔的身旁,愈发显得弱不胜衣般的纤巧娇柔之美。
    “母后,儿臣带新妇给您请安了。”言朔唇边的笑意谦和,拱手朝坐在上首的皇后道。
    “嗯。”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已有四十余岁的面容便是再保养得宜,依旧看不出妍美的风采来,可那眼角眉梢上自然而然的端庄持重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比任何美艳容颜都叫人侧目。
    “这位便是六嫂嫂了?果真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难怪昨儿个六哥让人拦了后院的门谁都不让进,竟是娶得了这样一位美娇娘。”
    清脆的嗓音如同黄莺出谷,覃晴隐在宽大袖下的手掌却是禁不住微微一颤,言彤。
    言朔飞快睨了一眼身旁垂着眼睫的覃晴,唇上却已是笑开,转眸看向站在皇后身边的言彤,道:“本王叫人拦着后院也是情非得已,想当初五哥大婚之时,本王虽然不在京中,却也是听说了那闹洞房的‘盛况’,自是要防着那前车之鉴。”
    皇家人的洞房,也只有皇家人敢闹,听说当时新房的院里还着了火,说是闹洞房给闹的,可到底是皇子成亲,具体如何谁知道呢。
    言彤的笑靥如花,“六哥可真是会说笑,六哥的后院戒备森严,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谁敢在六哥的后院里造次呢?”
    戒备森严,一个皇子的后院做成那般戒备森严要做什么?
    “三公主。”覃晴抬眸看向言彤,娇美的面容上笑意柔软温婉,“王爷也是怜惜妾身,开春的时候妾身得了一场重病,身子一直有些虚弱,经不得闹,是以成亲之日王爷才吩咐了不许别人打扰。”
    “原是这样,”言彤面上的笑意不变,“六哥果然是个会惜花之人。”
    惜花之人。这四个字原本没有什么,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当初言朔与安庆郡主的事情的,如此,这四个字用在现在可就有些微妙了,还有言彤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若是言朔依旧放不下平南王府之事心存怨怼,那么经言彤这样一挑拨,恐怕难免要迁怒身旁的这个新王妃,便是覃家的姑娘容貌再是倾国倾城再能挑起男人的怜惜之情,同那错失的权势相比便都不值一提。
    只四个字,却是其心可诛,意在搅动着裕王府家宅不宁。
    况且,覃晴乃是裕王正妃,这“惜花”二字套用其上,未免有轻佻之意。
    “彤儿。”皇后的眉心却是略略皱了皱,言彤到底是皇家的嫡出公主,又尚未出阁,当该有皇家的端庄淑德,那暗含了轻佻之语着实不该出自她之口,便是那人是覃家出来的狐媚。
    肃了肃面上的神色,皇后道:“老六在外戍边三年,耽误到如今才终于封了正妃,我皇室这一辈的皇孙单薄,也就老二老三老四府里有嫡子,老六既然已经成亲,该要立即开枝散叶才是要紧,也好为皇室再添嫡孙。”
    言朔恭谨应声,“谨记母后教诲。”
    “好了,”皇后抬了抬手,“本宫还有佛经要抄为圣上祈福,你们都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
    从皇宫里头出来,因着按制言朔大婚可连休七日,是以言朔并不用往其他处当值,径直同覃晴一道上了马车回府。
    上了马车,一路上覃晴都是静静的,言朔瞧着,从车内的小柜里拿出了一叠糕点,道:“已近午膳的时候了,腹中可有觉着饥饿,且先吃两块垫垫肚子,但决不可多食,回府还要用膳。”
    覃晴的眸光有些愣愣的,听了言朔的话便照做地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剩下的却只兜在手里,垂着眼儿发愣。
    “这糕点的味道可好?”言朔随口问道。
    “嗯。”覃晴点了点头。
    “介意方才皇后的态度?”
    “没有。”覃晴摇了摇头。
    “在想言彤。”
    覃晴抬眸看了一眼言朔,然后点了一下头,“嗯。”
    言朔的唇角淡淡勾了勾,道:“从前的旧账,尽管交给本王来算,你不必为此忧心。”
    言朔说了这一句,却是见覃晴依旧垂着眼眸,不由伸手握住覃晴的手掌,“从一开始,本王便对言彤的势力处处掣肘,你放心,本王一定亲眼让你看见她死在本王手下的样子。”
    言朔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覃晴,关于上一世,关键在他身上的那些个心结他早已在一开始就设法解除了,只有这一项,也是上一世覃晴心中最深的心结。
    他知道,可是言彤还不是死的时候,他也不能一早就杀了言彤,这般未免太便宜了她,可是如今看着眼前人黯然的模样,言朔便恨不得早已杀了言彤,疼惜之下,便想将自己的全部计划和盘托出以求佳人心慰。
    “阿晴你听我说,我……”
    “王爷。”却是不想,覃晴竟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言朔,将头靠在了言朔的胸前,“我想你给我一个孩子。”
    她并不想知道言朔打算如何收拾言彤,也不期待看有朝一日言彤在她面前血溅三尺的样子。
    想到言彤,她是恨,恨得要死,可是她更想的,是她前世未出世的孩子。
    小产流下来的时候,那已是一个成了形的男婴,可是她当时却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
    既然她今生嫁的依旧是言朔,那么是不是,她今生还有机会把上一世没有生下来的孩子生下来?
    便是不是,可她还是想立刻要一个孩子。
    那是她上一世得到手,却又失去的,所以她想要再要一个。
    是慰藉。
    覃晴的话,叫言朔始料未及,可覃晴心中之恸,却是感同身受。
    “好。”言朔伸手紧紧抱住覃晴,“阿晴想要什么,本王就给你什么,阿晴想要孩子,那咱们便生孩子,你想要多少个,本王就给你多少个。”
    “我想要我们的儿子。”
    “好,本王给你。”
    傍晚前的暖阳煦然微暖,斜斜照进裕王府的书房里头,言朔立在窗边看着窗外府中被阳光泼洒着的花草奇石,负在背后的手上,拿着一封展开的密信。
    云销站在言朔的身后,道:“北方契丹蠢蠢欲动,怕是边境早晚会有一场大战。”
    “本朝自立国以来,与契丹之战便没有真正停休过,每隔几年,总是与契丹有一场大战,何时安定过呢。”言朔唇边的笑意有些嘲讽,说是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却历来摆不平他们口中的区区蛮夷。
    “黎先生说朝中向来主战者多,又有英武伯骁勇,一旦边关的局势紧张,怕是会毫不犹豫地点兵派英武伯出战抗敌,如此一来王爷想做的休养边关民生便成了空谈,更遑论互市。”
    “关外荒僻,物产稀缺,是以才导致边关不断的战事,只有开通互市,接纳他们,给他们一条能够不劫掠,不死伤也能换得物资的路,让他们也享受到天下太平带来的安宁,方能使他们放下刀剑,在促使他们与汉人通婚,这般才能够真正换得边境的安定。”
    上一世,朝中内斗步步惊心,顾及不上与契丹的战事,由着朝廷一味主战,对契丹步步紧逼,才导致后来契丹的拼死进攻,便就是在覃晴死后,他收拾完言彤与其余党泄愤之时,边境的紧急战报便传到了他的御案上,叫他匆匆点兵御驾亲征,鏖战一年有余,方摆平了边关的战事,也就是那一年多的时日里头,他与边关老将的闲谈里慢慢参透了这一些道理,可他却无力实施。
    只因……
    言朔的眼前突然映入一个纤弱娇美的身影,看着她带着丫鬟沿着花坛石子路便一路走来,对着摆在那里的一盆盆秋菊指指点点,然后后头便有丫鬟上来将一盆开得正好的秋菊给搬在了手里。
    ☆、第119章
    这是在做什么?言朔的眸光微微一柔,看着那纤弱的身影微微侧过身来,凝脂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阳光,晶莹剔透。
    瞧着还能带着丫鬟在府里忙活的样子,果真中午用膳时的那一盏老参汤是个管用的,他可是记得清楚,上一世她进府的时候也是这般纤弱的模样,每每敦伦之后,总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风一吹就能跑了似的,也是他当年不知循序渐进,真是不知那六个月的孩子是怎么怀的。
    秋风迎面吹拂,穿过树丛花间,扬起了佳人耳畔的发丝贴服上脸颊,半掩住了那娇丽的侧脸,看得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替她拨开。
    “叩叩叩。”
    几声恭敬的敲门声响起,云销收了在言朔身后望出窗去的眼神,转过身去开了书房的门,只见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端着一碗冰糖燕窝。
    云销的眸光微沉了一下,踏出了门去说了几句,然后单手接了那小厮手上的托盘进屋来掩上门,几步行至言朔的身后,出声道:“王爷。”
    “何事?”言朔侧过身来,看了一眼云销手中的东西,道:“这不是该送到王妃那里去的东西么?送到本王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王妃歇晌起来又使性子不肯吃了?”
    覃晴于膳食上向来有些随心所欲,若是一副健壮身板他倒也闭上一只眼睛,却偏偏是个风吹几下就要扛不住的,他岂能由着她来?非要扳正了不可。
    云销道:“回王爷的话,这是厨下送到王妃屋中的时候叫暗中截下来的,已是送去唐大夫那里验过,下的是凉药,只需连下三次,便能彻底损伤女子的躯体,便是事后再寻良医,将来也是不好生养。”
    “皇后?还是言彤?”言朔的眸底一片寒霜,垂眸盯着那放在檀木托盘之上的瓷碗。
    “是皇后娘娘的人。”
    “呵。”言朔冷笑,倏地伸手拿起那盛着燕窝的瓷碗狠狠掼在地上。
    新妇才方进门,宫里头便是忍不住了?怕他府中诞下皇孙好在御前争宠吗?还是好寻正经的由头往他府里塞人?
    言朔压抑地暗吸一口气闭上眼眸,“不许那人再近王妃一步。”
    “是。”
    如言朔这般的皇子身份,那个府中没有别家安插的眼线,可聪明的做法绝非是抓一个杀一个,而是养着,然后盯起来,这样才能够把想传达出去的消息传达出去,同样的,也免去时时堤防寻找新的细作的麻烦。
    言朔沉沉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眸,问道:“今日之事,有没有被王妃房中之人察觉到?”
    覃晴不蠢,燕窝送去了又换,并不难察觉其中的问题。
    云销道:“王妃歇晌起来说没胃口,只喝了半盏香茶,是以将燕窝换出来之事王妃屋中的人并未察觉。”
    “这样便好。”言朔暗松了一口气,“盯紧了那些人,但小心不要叫王妃察觉。”
    他此生最大心愿不过是为她建造一座世外桃源,那些尔虞我诈之事太过龌龊,他不再想叫她沾染,只愿她在他的庇护下平安喜乐,不再去看那些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是。”云销应了声,可又不由自主地去看言朔捏在手中的密信,问道:“王爷,北方边关一事还是要早做打算,王爷打算如何?是否要叫黎先生他们过来及早商量对策?”
    言朔面上的寒霜微收,将手中的密信折拢,伸手拿了桌案上的火折子点燃了便扔进了桌上的空着的瓷笔洗里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若想成事,还需徐徐图之,且让黎先生他们先商量着,本王……”
    言朔瞥了一眼屋角的漏刻,“一切还得待本王七日后上朝再能实施,你且去,本王回屋陪王妃用膳。”
    云销暗暗瞧了言朔一眼,躬身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夕阳斜照,很快便收尽了最后的意思光辉,华灯初上的时候,覃晴才回了院子,方进门,便瞧见言朔在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搁在屋中的古琴上,听见她回来的动静,便转过头来浅柔一笑,
    “花可选好了,要不要本王叫人去宫中的暖房再取两盆出来?”
    覃晴摇了摇头,再两日就是要回门的日子,温氏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东西,虽然懒怠动手摆弄,却是喜欢看,可自出了宁国公府搬到了那处宅子,府中的奇花异草自是比不得在宁国公府时的,是以覃晴看到王府中点缀了满府的秋菊,便想着寻几盆好的准备起来,等回门那一日给温氏送去。
    “那便过来用膳吧。”
    言朔伸手牵了覃晴往桌边走去,便有丫鬟过来撤了桌上的香炉茶水去,往外招呼等在外边的丫鬟传上膳来。
    覃晴跟着言朔在桌边坐下,瞧着丫鬟们将桌上撤干净,雪白的抹布拂过桌子,心中便不由得的有一些不自在。
    今日回府的时候她在车上一时心绪激动,便说出了想生孩子的心事,当时不过是见了言彤后的心绪波动,却是不想给了言朔的好机会,回了府中用了膳,便色急了一般将她压在了桌子上,拂落了一地的杯盘,等“生完孩子”的时候,屋中早已是一片的狼藉,不知是桌上杯盘拂落,床帐上一片混乱,便是多宝格上的古董瓷瓶都脆了一两个,真真是……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言朔瞧着覃晴耳根微红的模样,又扫了一眼桌上,只有意出言撩拨,“可是在想咱们的“孩子”?”
    无耻,流氓。
    覃晴羞恼地瞪了言朔一眼,“食不言,寝不语,王爷且用膳吧。”
    “行。”言朔挑了挑眉,看着丫鬟将饭食摆上,从丫鬟的手中接了大半碗的米饭递到覃晴的面前,“听下人说你下午起来没用什么东西,晚上还要多吃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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