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我要……整个后宫殉葬!”
    ☆、第115章 此去经年
    炀帝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帝崩,先太子遗孤慕倾熙即位,定年号敬和,何煦、谢竟之矫诏引叶瑾辅政;
    七月初五日,叶瑾为假黄钺、左大丞相,总领百官;
    同日进封雁王,夫人秋景浓进位雁王妃。
    雁王妃。
    秋景浓默默看着镜中,青沙正专心致志地为她梳理发髻。
    从前年千秋节上第一次遇见叶瑾到现在,头上的珠钗玉翠越来越多,位分越来越高,可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宁和太平的日子罢了。
    如今叶瑾名为辅政,实际上却是控制了整个朝局。
    因为慕倾熙尚且年幼,不能自保,叶瑾和她如今实际上是住在新建好的九华宫里,陪着慕倾熙。
    “小姐在想什么呢?”青沙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若有所思的某人,问道。
    秋景浓眼神一暗,敷衍道,“没什么。”
    “小姐梳这王妃的发髻真好看。”青沙也不在意秋景浓看起来不高地情绪,抬手又插上一根珠钗,左右端详一番。
    秋景浓却觉得脖子上又重了几分。
    所以说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究竟有什么用?
    叶瑾自从接手了全部政务以后就更加忙了,虽然提拔了不少人才,连带着叫她哥哥秋意南也入了仕,可是依旧每天都会忙到很晚。
    毕竟几朝积攒下来的问题太多,顷刻间全部堆到了叶瑾手里,待他解决。
    譬如昨夜,他便留在了书房没有回来。
    秋景浓看了一眼窗外升得老高的太阳,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
    换做是谁,都受不了这样的通宵熬夜不是吗。
    “王爷现如今是摄政王,自然忙些,小姐便放宽了心吧。”青沙宽慰道。
    没想到秋景浓听见她的话当即就变了脸色,“什么摄政王?”
    “王爷现在统领朝政,又住在宫里,可不就是摄政王么?”青沙无辜地眨眨眼睛,又补上一句,“外边都这么说。”
    “你如何知道外边怎么说?”秋景浓转过头,目光如炬,声音冷淡,“出过宫么?”
    青沙“噗通”一下跪下来,忙不迭地解释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奴婢只是实在在这宫里待不下去了,才出去透透气……”
    秋景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下次还是莫要如此了。”
    青沙连忙谢恩。
    秋景浓扭头看了看云鬓堆叠的自己,漫不经心道,“你先退下吧,把青流叫进来。”
    青沙转了转眼珠,扭头退了出去。
    青流一进来,就看见秋景浓一只手撑着下巴伏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青沙说小姐心情不大好,她倒是有点担心。
    “小姐?”
    “她最近和那边还有联系?”秋景浓开门见山地问道。
    如果青流身在九华宫还能接收到云国来的消息,那么九华宫的防守究竟是有多么薄弱,又或者说,云国的暗探们,究竟是有多高明?
    青流点点头,道,“是信鸽。”
    “可截下了?”
    “每一次都截下了,只是汇报小姐的近况,并没有什么秘密,便没有替换,直接放出去了。”青流回答道。
    汇报近况……
    秋景浓揉了揉额角,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想清楚,秋景露究竟是只是作为姐姐关心她,还是作为云国的皇后关注她……
    想来越发地觉得脑袋沉得很,秋景浓抬手拔下一根珠钗,道,“帮我拆下来,随便绾一个轻巧些的便好,沉死了。”
    青流点点头,赶忙上前,将青沙刚绾好的发髻打开来重新梳理。
    “待会儿你随我去书房看看吧。”叶瑾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他自己不注意身体,她可得去提醒他。
    青流刚答应了,便听门口“吱呀”一声,应当是有人进来了。
    片刻间那人已经转进来了内间,紫衣墨发,正是眉宇间有些疲惫的叶瑾。
    青流立刻麻利地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她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碍事了……看那人一进来目光就没离开过秋景浓的样子,青流觉得自己刚帮秋景浓挽起地发髻应该是白绾了。
    “你回来了?”
    叶瑾“嗯”了一声,弯腰便将秋景浓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秋景浓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叶瑾的胸口,道,“你做什么?这才刚……”
    说话间那人已经将她放到了床上,抿了抿嘴,便跟着上了床。
    秋景浓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人已经被整个圈在了怀里,叶瑾只是安安静静地搂着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有些累,陪我睡一会儿。”话毕,那人已经将眼睛闭上,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头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秋景浓被他圈在怀里,微微扬头,就看见那张绝色倾国的睡颜。
    他实实在在地是有些累了。
    秋景浓虽然并未通宵不眠,可叶瑾不在她身边,睡得确实也不十分安稳,这么一动不动地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檀香味道,秋景浓很快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秋景浓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发觉自己竟然比那人醒得还晚。
    叶瑾正一只手撑着头,坐在对面的桌子前,目光温存专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醒的?”秋景浓翻身坐起来,侧头看了眼床边不远处的铜镜,还好,青流为她绾的发髻还没乱。
    “有一会儿了。”叶瑾简简单单地说道,站起身走到床边伸出手,“走,我们出去逛逛。”
    嗯?
    秋景浓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就闲下来了,昨夜不是还忙到通宵的吗?
    不过叶瑾难得兴致,秋景浓也没犹豫,抬手把手搭上去,便被叶瑾拉下了床。
    “去哪里?”
    叶瑾含笑摇摇头,只是说道,“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秋景浓眨眨眼睛,她最近一直致力于研究各种营养丰富的汤汤水水,来保障叶瑾不被熬垮,哪有心思去管今夕何夕?
    叶瑾这样一问,倒是真的把她问住了。
    那人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无奈笑容,拉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她揽在怀里,附耳道,“你不知道今日是七夕?”
    啊?
    秋景浓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的生辰,她最近确实过得有些糊涂,连这个都忘了。
    因着崔氏随着秋意南去京外做了官,青流和青沙又都没提醒她,她倒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
    陆葭伊往年倒是给她递帖子,不过今年她想和谁一起过七夕,恐怕是由不得她自己了。
    想到前些日子叶轩上门提亲后陆葭伊和她充满怨念的抱怨,秋景浓就忍不住想笑。
    没想到她们倒是真的凑成一对了。
    “想什么这么高兴?”叶瑾看得出秋景浓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记得她的生辰而开心的,不然她也不会笑得如此嚣张。
    秋景浓晃晃脑袋,幸灾乐祸道,“在想葭伊和阿轩,不知道这两个人成亲以后,谁会听谁话?”
    叶瑾将她搂得更近些,声音暗含着笑意有些低沉,“必然是阿轩听陆二小姐的话。”
    “你怎么知道?”秋景浓可不觉得叶瑾对叶轩的了解能比她强多少。
    “咱们家,不就是我听你的么?”
    呃……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说得秋景浓耳朵有点发烧,可仔细一想,什么啊怎么就听她的了,明明叶瑾做什么都不和她商量。
    眼看着秋景浓瞪大眼睛要反驳,叶瑾索性低头吻上那殷红的唇,道,“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高台,因为高,居高临下望去,只能看见长宁城点点灯光如同天上的星子,却听不到鼎沸的喧嚣,仰头,挂着一弯新月的漆黑夜空上繁星闪烁。
    秋景浓仰着头,身体有些僵硬。
    叶瑾从她身后环抱上来,下巴抵在秋景浓的颈窝出,轻声道,“我记得你不喜欢喧闹,便寻了这样一个地方,你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
    一行温热的泪从扬起的脸侧滑落,滴进层叠的云鬓。
    去年这个时候,她也站在同一个地方,和另外一个人,站在最高的城墙上看夜景。
    看那万里河山,看那不夜城的璀璨星火,就像银河。
    那个人曾经告诉过她,他喜欢站在高处,站在皇城之巅,俯视芸芸众生,置身事外。
    后来他做到了。只是再后来,他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用一把火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秋景浓转身扑到叶瑾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身后这个人。
    叶瑾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了,只反手抱住她,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慕子宸,你知道吗?慕子寒他死了,你可以,瞑目了……
    此去经年,她终于可以将心中的愧疚和悲伤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终于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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