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其实皇上对您还是很在意的,不然这海外进贡的大氅也不会赏了咱们栖凤宫。”谨玉见主子一直不语,以为她是为着刚刚听到嘉淑妃又得了赏赐的传言伤心,所以赶紧的劝慰起来。
    傅清月又怎会为这种事儿上心?不过是个渣龙,就算要讨好,也不值得她用了真心。
    “且看着吧。”真心还是做戏,她才不在乎,就算虚情假意,只要能过的舒坦活的痛快也是好的。
    正在清理积雪的奴才们老远就跪伏在道路两边,哪个都不敢抬头冲撞了主子。也就在这个时候,乐子自己找上了门。本是众人观赏的梅园,这会儿可是跟菜市场一般热闹。
    当然,这般形容只是因为傅清月压根就没去过菜市场......
    ☆、3. 蠢货多作怪
    “今儿这御花园可真是热闹啊。”傅清月斜眼瞧着地上跪着满是狼狈的肖昭仪,再看看一脸傲气的容妃,嘴角勾起。“却不知是谁又惹了容妃的不快,竟也让你能失了身份,在一众奴才跟前没了风度撒泼使横?”
    她说的毫不留情面,简直可以说是扒了容妃的面皮往泥里踩了。谁让这容妃,寻的是她的晦气?真当她不知道,肖昭仪的父亲跟自己父亲是同届进士,更是自己的爷爷,当朝太傅亲自教导的学子?
    想来这容妃是想借斥责肖昭仪,来下中宫的面子。
    原本还带了怨愤跟不甘训斥肖昭仪的容妃,这会儿只能蹲身行李,脸上虽然挂着恭敬,可那动作如何看都满是敷衍。
    “臣妾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容妃心里恼怒,明明就是个不受宠甚至被皇上厌弃的人,却偏偏要占着皇后的位置。当真是,让人瞧不上。想她早年就是跟在皇上身边,虽然不若嘉贵妃受宠,可也是皇上心念之人。偏生的,好好的后位被个木头搅去了。
    越想容妃的心头就越是鄙夷恼恨,连带着嘴上的话也就不入耳了些。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病愈,原也想着去侍疾,只可惜前几日伺候皇上累了些,到今儿也没缓过劲儿来。”说着,容妃似是炫耀似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她脖颈间暧昧的痕迹可就一览无余了。
    当真是好,既然你主动撞了枪口,那不拿你开刀,还真是对不住你啊。
    谨玉见自家主子眉眼带冷,知道只怕是要发怒了,又想到主子的身子,赶忙遣了从容去寻了椅子跟软垫。而从夏也机灵的上前,把主子手里的暖袖换做了青铜鎏金的暖炉。
    在椅子上坐下,傅清月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后宫嫔妃伺候皇上本就是帝王恩泽,你倒是埋怨起来了。既然容妃身娇体贵的嫌受了累,身体不适,打今儿起就好好养着身子吧,绿头牌就撤三个月。”
    听了这话,容妃脸上的笑意也僵了几分,心头的怒气可是一点都按捺不住了。只是旁人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娘娘体恤,是妾等荣幸。嫔妾还真是羡慕娘娘这么心疼容妃娘娘呢。”刚刚被免了跪的肖昭仪也是个知趣儿的,赶紧上前行了福礼称赞。那神情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一时间也引的傅清月多看了两眼。
    也不是肖昭仪顾念着两家那点子渊源,而是她看的清楚,更记着母亲曾经的教导。小门小户或许侍妾可以仗着宠爱侍娇而宠,落了正妻脸面,可若放到高门大户,这便足够被弹劾。是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折辱正室。便是帝王,虽然可以盛宠嫔妃,但也不会随心所欲的打了国母的脸面,否则那就是国祚的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皇后被冷待时,她也不曾生过半分轻慢心思。现在瞧着,皇后娘娘果真不是外人瞧着的好性子。想到这里,她行礼时可就更谦卑了。
    倒是容妃暗啐一口,面色难堪,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微微扭曲。若不是她身后的贴身宫女月梅死死的拉着她的衣袖,只怕她早就口不择言的讽刺出声了呢。反正在她眼里,皇上对皇后根本半分都不在意,否则怎么会任由宫人苛待了中宫去?
    “臣妾多些娘娘体恤,只是臣妾身子并无不适,之前不过是偶有疲乏,碍不得事儿。”容妃咬着牙脸色铁青的回话。
    当初皇上立后,她算定了会立自己。因为嘉贵妃出自太后母家,本朝是不允许一姓出两位太后的。慎淑妃虽然也算是受宠,可出身却是低微,不过是江南清流之家的小姐,而德妃根本就是贵妃跟前的一条狗。更别提常年卧于病榻的贤妃了。
    如此,她觉得论宠爱论才貌,皇后之位定然是自己的。可偏偏皇上出了一趟宫,接着就颁了圣旨,迎皇后入宫。
    这如何让她不恨?若非那傅清月有一个好祖父,有一个好父亲,她有何德何能坐这天下女子都要敬仰的位子?
    偏生......
    先是被月梅拉拽暗示,接着容妃又念起眼前的是皇后而非肖昭仪。当下,她也只能忍着愤恨咽下怨气,伏低身子开口。
    只可惜,傅清月可没想过善了,更不知道适可而止跟得饶人处就饶人。直到容妃曲着双膝时间长了,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时候,傅清月才浑不在意的开口叫了起。
    “就连行礼都不稳当了,如何还逞强?”说罢,她抚了抚指尖的镂空的护甲金片,嗤笑开口,“去宣了太医前来,就说容妃娘娘身体不适,要请平安脉。”
    空荡荡的御花园里,皇后声音冷清淡漠,她是拿定了主意让容妃得不了好的。
    从容得了话,赶紧叫院子里粗使奴才去跑腿,又让人搬了凳子跟几桌摆置在皇后下首。
    听闻颇受宠爱的容妃不适,太医自然不敢耽搁,虽说心里还奇怪为何来传话的不是容妃身边常用的宫人,可脚下却一点不敢迟疑。
    等到了御花园,瞧见容妃娘娘惨白的脸色,再看安稳泰然坐着的皇后时,太医腿肚子一软,可就冒了冷汗。只怕又要被牵连进后宫争宠的阴私了。
    “行了,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要让本宫宣了御医?”
    太医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跪在地上请脉。这也没什么不适啊,脉搏有力平稳,既没有受寒也没有中毒,可让他如何禀报啊?
    心思飞快的转动,最后太医只得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说容妃娘娘是思虑过甚才会感到不适,只待喝几幅安神的汤药便无碍了。
    傅清月得了想听的话,自然挥手让太医退下。她早就猜到太医院那些老的成精的人会如何说,那些滑头可是属泥鳅的。
    随即,也不给容妃再说话的机会,她直接吩咐从夏亲自跑一趟殿中省跟内侍司一趟,去撤了容妃的绿头牌。
    闹腾了这么一遭,许是累了,傅清月微微眯眼起身,只是转身离去时,似是极有深意又像是无心道:“果然奴才就是奴才,上不得半点台面。拿了天子恩宠当筏子,难不成还要学着外头那些不入流的戏子,巴不得扒了衣裳让别人瞧那唠子青斑啊......”
    如此言语直白,不留情面的鄙夷,瞬间便将容妃得意之处碾于脚下。可不是,容妃有此封号,凭的不就是她那张宛若仙子的脸,还有那惯会做作的楚楚身姿?其实也只有她自认为是仙子,其他人,谁不知道,容妃是学了嘉贵妃的三分做作。
    只可惜,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皇后跟前竟然成了不入流的玩意儿。偏生,她抬头要反驳的时候,居然被皇后居高临下的不屑跟张扬的美艳骇的说不出话来。
    待到人都走远了,容妃才拧着帕子带着怒火回身狠狠的掌掴了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女。那手上的护甲,更是生生抠下宫女面上的一块肉来,直吓的小宫女又是磕头又是谢罪。
    众人离开后片刻,慎淑妃才从梅林深处现身。只是,看向皇后离去方向的她,陷入了深思。
    “娘娘,皇后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堵的容妃哑口无言。”慎淑妃身边的水香最是藏不住话,瞧着四下无人张口咋舌道。倒是引的一旁的冬梅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头,让她休要胡言。
    “回去后,让凌霄宫上下敬着栖凤宫,若是让我知道有一个惹是生非的,直接以奴大欺主的罪过送去殿中省。”
    慎淑妃之父是清流之首许尚书,也算是皇上的心腹近臣。可在自己入宫之时,父亲百般嘱托,在不妨碍皇上行事的情况下,暂时莫要跟皇后对上。她虽然不清楚根底,但也是有所猜测的。
    虽说皇上有意打压世族,可傅家才俊却多是可用之才。不说这些,单是傅太傅跟丞相二人,都不是说弃就能弃的。百年世族,势力错综复杂,又千丝万缕,只怕皇上在除去杨家之前,还需傅家为他稳住朝堂。
    若是这般,她还真不能跟皇后对上。至少,实在嘉贵妃被废之前。
    至于容妃,不过是个徒有美貌的蠢货,若非有定阳侯府撑腰,只怕早就被吞的连渣都不剩了。
    跟在宣景帝贺晟睿身后的太监吴明德,这会儿脑袋低的都快要扎进地缝里了。偏生眼前的主子爷还神色莫测地听着墙角。这万一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好在,皇后娘娘仁慈,只是宣了太医。
    只可惜,在宣景帝眼中,他这妻子可半点仁慈没有。尤其是皇后离去之时微勾的薄唇,还有艳丽无双的眉梢之间的一抹嘲讽。只怕那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愣了一下,宣景帝负手垂眸敛去眼底的万千思绪。也好,这般有趣的,总比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多了。
    ☆、4. 帝王心思
    却说回到乾正殿的贺晟睿批阅了一会儿奏章,待看到定阳侯上的折子时,才冷笑一声。
    不过是凭借着老侯爷的救驾之功得了这么份荣耀,却时不时的拿来折腾一番,还当真以为皇家欠他们的?如今,折子里说的是老侯爷旧伤复发,如今身子骨弱,希望皇上体恤允了太医过府看诊。可实际上,不就是提醒了他莫要忘了他定阳侯府的那点功劳吗?
    他倒是不知道,私下里花了银钱也能请到的太医,何须专门上个折子。若是真急迫了,哪还来得及等着他批阅?
    贺晟睿放下手中沾了朱砂的御笔,抬头揉了揉眉宇,然后向后靠在御座之上。他的指尖有一搭无一搭的点着桌上的折子,人却是闭着眼,看不出在思量着什么。
    “皇上,容妃娘娘身边的月梅求见,说是娘娘亲手炖了白果老鸭汤。”一旁装壁纸的吴明德听了殿外侍从的传话,心里直骂娘。不知道当今最厌恶后妃争宠争到乾正殿吗?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啊。
    贺晟睿皱皱眉,神色不悦的看向吴明德,开口便是凛然冷意,“去看看今天谁当值,至于容妃身边的宫女,你让人教教规矩。”想了想,他再次沉声补充道,“容妃有违宫规,禁足三个月,发俸一月,抄写宫规百遍。等想清楚了,让她直接寻了皇后认错去。”
    吴明德心头诧异,容妃也算是受宠,可今儿不过是让宫女送了汤品就被罚如此重?莫不是,圣上这是为皇后娘娘出气呢?
    不管怎么腹谤,他赶紧弯着身垂着头领命去传话。到了殿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冷汗,如今皇上的威势是愈发的骇人了。
    说起来,也是今儿刚刚传话的侍从倒霉,之前他不过是内侍司的小内侍,也是因为乾正殿外伺候的一班侍从集体吃坏了肚子,没了法子,殿中省才让他临时来替的。刚刚月梅姑姑一出手就塞了一片金叶子过来,他还正欢喜着呢,加上容妃娘娘向来得宠,他就想着行了方便,日后也好得了提携。
    谁知道,还没等他再点头哈腰的跟月梅姑姑套几句近乎,就见吴公公面色不好的出了门。也不给他开口请安的机会,直接让人用汗巾堵了嘴拖下去。至于月梅,更是一顿申斥。
    其实容妃如今早成了宫里的笑话,只不过碍着她的位分跟受宠,大家也不敢轻易嘲笑。万一她若是去皇上跟前告状,引的皇上为她出头,那嘲笑过她的人定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大家也都在观望,瞧着皇上会不会被她诓去云霞宫。如今可好,不出半个时辰,月梅被送去殿中省学规矩,容妃娘娘也被吴公公传了口谕责罚。可不是笑坏了一众人?
    前脚吴公公刚走,后脚德妃可就带了不少爪牙来探望了。只是探望之后,云霞宫的正殿里,可是又碎了一地的物件。
    “皇上竟然......竟然护着那个榆木疙瘩。”绣着红梅的帕子再一次被拧的撕拉一声扯开,然后一脸怒气的容妃,直接将松红林木宫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她凭什么!”
    “娘娘息怒,娘娘慎言啊!”
    容妃身边另一得用的掌宫宫女姚桃赶紧跪在地上,顾不上在意膝下的茶盏碎片,使劲的磕头。这些大不敬的话若是传出去,许是皇上会念着跟娘娘的情谊不忍责罚,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行了,本宫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下去上药吧。”撕了帕子摔了物件,容妃心头的那股子气可算是顺了不少。“让人打听一下月梅的情况,可要看好了,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姚桃见主子不像刚刚那般癫狂,心里才安了一些。应了话,她又唤人来打扫了内殿,然后伺候着容妃歇下,这才退出殿外。
    其实如今她的心头也是惶惶不安的,主子是个有手段的,可就是性子太过偏执。时而通透时而敷衍,倒是让她琢磨不透。
    看来是该早作打算了,如今皇上的责罚,可是□□裸的厌弃了主子。
    若日后主子还能笼络了圣心还好,若是不能,少不得她要为自己另谋出路。这也怪不得自个,她虽然是家生子,可相比于月梅并不得容妃的心意。更何况,如今她父母俱亡,若是真有了靠山,定阳侯府也奈何不得她。
    看了一眼太阳高挂的天,她心里飞快的盘算着以后的路。
    ......
    天色渐晚,内侍司的太监捧了绿头牌至乾正殿。
    “皇上,今儿可要翻牌子?”吴明德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遂开口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生怕惊了帝王怒气。
    贺晟睿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托盘中的牌子,瞧着容妃的牌子居然还在,心里莫名有了一股子不满。难不成中省殿跟内侍司都是一群阳奉阴违的?纵然他冷着皇后,那也是他的妻子,撤掉绿头牌或者处罚后宫众人,可也是她的权利。
    冷哼一声,他语气平淡道:“朕记得皇后说因为容妃身子不适要撤掉绿头牌,殿中省跟内侍司难不成都没了耳朵跟脑子?”
    一句话,虽然不疾不徐,可吓的小内侍直接跪倒了地上,偏生手里的托盘还不敢低过头顶。
    “罢了,朕今儿歇就歇在乾正殿。”轻轻叩了叩腰间的九龙玉佩,贺晟睿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许久之后,他复又开口吩咐道,“让殿中省的管事自个领罚,内侍司......呵,吴明德一会儿你去处理了。”
    打发了内侍,吴明德才端了热茶至帝王御桌之上,然后才躬身后退两步。
    “这事儿倒是有趣,赶明儿记得把这事儿说给子明听,想必他定然也会认不出自家亲妹子了。”一口热茶入腹,贺晟睿也觉得通体舒畅,又因着跟前的是心腹,所说的话自然也轻松了不少。
    吴明德赶紧应承,可其中深意却不敢深思。至于圣上与傅家二少的关系,只怕也就连傅太傅父子都不清楚。
    这般亲密的唤着傅二少的字,哪像是要下狠手除去的模样?
    第二日未到辰时,侧五品之上的宫妃可就来栖凤宫请安了。因着前一日容妃的事儿,她们今儿都乖觉了不少,唯恐被皇后下了脸面成了众人之前的笑话。
    只可惜,她们想彰显恭敬,可傅清月却懒得表现贤惠大度。这不,人家还慢条斯理的在内殿吃着早膳呢。
    因为被皇后娘娘敲打过,如今小厨房的御厨可是费尽心思,只想着如何讨了主子的欢心。打赏她们不指望,只求不要被赶出小厨房或者是被遣回殿中省便是。
    傅清月舀了一勺百合糯米粥,又示意谨玉帮着夹了些清淡小菜,这才心情不错的眯起眼来。怪不得众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但凡是当了主子,单是这口腹之欲都能可着劲儿的满足呢。
    “娘娘,各宫主子都来请安了,已经候了小半个时辰了。”见主子放下了筷子,正姿态优雅的用湿锦帛擦拭双手,谨玉赶紧上前提醒。
    傅清月挑眉,却也不着急,只稳妥妥的让人撤了早膳,又让赵嬷嬷跟谨玉帮着打理起衣饰来。大红绸面绣了金线牡丹的凤袍,配上九尾垒丝金凤钗,便是见惯了稀世珍宝的傅清月,都晃了下眼。
    待到出了内殿,她就听到外面那些人,正你来我地说着拈酸吃醋膈应人的话。还真是闲的慌,为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男人,真值当的露出这番糟心面目
    傅清月不懂,她也不想懂。左右,她要的只是当下的快活,至于以后是废黜还是苦难,那留着给日后的傅清月头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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