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三刻钟之后,乾正殿先是传出圣旨说体恤嘉贵妃身体不适,把凤印交还中宫。皇上纯孝,又命许御医常驻永寿宫,为太后调理身体,并且传出太后要静养的消息。
    而司天监监正因为浪得虚名,污蔑皇后,有损国祚被革职除族永不录用。连带着,其三代不得参加科考不得为官为医,全入贱籍。
    后宫里正人心惶惶之时,贺晟睿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临时拐了皇后娘娘去小游。
    大冬日里小游,想想也就是个借口。无非是避开太后的责难,跟那些哭天抢地宫妃的求饶。尤其是杨贵容,林昭华等人,相比如今嘉贵妃一脉也早就人心溃散了吧。
    还别说,自家这个看似没套路的皇后,一出手就是狠招啊。简直是张口就能把人说的有口不能言,有屈不能申啊。更别说使着劲儿的扇人打脸了,简直做的不要太顺手了。
    贺晟睿也不知是怎么了,似是喜欢上了拉着皇后到处溜达这件事儿。这不,就算傅清月翻着白眼说自个的手冷,他也乐此不疲的又是帮捂手又是哈气就是不放开。
    其实傅清月不知道的是,对于以前跟宫妃拉手亲密都要洗涮半晌,恨不得蜕下一层皮的贺晟睿来说,当他发现自个不排斥跟皇后拉小手亲小嘴时,是多么高兴。
    那就更别提跟在俩人身后抹眼角的吴明德了,终于不再担心自家皇上是断袖了,他可真想感谢老天爷啊。
    “皇后,再尝尝桂花酿?”贺晟睿一身紫金常服斜靠在亭柱之上,一手握着小酒坛一手把醇香四溢的酒盏递过去。原本就勾人的凤眼浅浅一眯,就流露出莫名的风采俊雅。这跟在后宫朝堂之上,那个肃然不拘言笑的帝王,还真是相差甚多呢。
    傅清月也不矫情,一手拿着小暖炉,一手结果酒盏抿了一口。当真是入喉绵长,清香甘美。
    两个人一个捧着酒坛痛饮,一个就着酒盏细酌,没了规矩的拘束,此时倒像是一对知己好友,自在洒脱。
    “皇后可知,朕这皇位是如何而来?”贺晟睿伸手弹了弹坠在衣襟之上的酒珠子,嗤笑着像是浑不在意的开口问道。
    傅清月瞟了一眼他眉眼之间的倦怠之色,心里叹口气,如今可不就跟年羹尧的历史相似?更甚者,本朝杨氏,宫中有太后坐镇,朝堂有元帅之职,军中有百年军威。换句话说,只要他想反,只需一个借口就能挥兵北上。
    至于借口,想来就是嘉贵妃腹中的胎儿?那个胎儿是暂且稳住杨家的筹码,却也是将来毁灭一切的催命符。只要孩子一落地,无论男女,只怕杨家都会......
    “嘉贵妃腹中的孩子,可还有几个月呢。”傅清月撩了撩衣袖,起身学着贺晟睿一样,与他相对着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子明暗报,南疆军饷贪污极为厉害,杨唯尚又一直与南疆蛮夷勾结。”贺晟睿轻笑道,“偏生百万两军饷查不到下落,杨家百年经营,若是有心......”
    若是有心,只怕早就暗中招兵买马,蓄积粮草了。如今比起这事儿来,卖官卖爵之事,已然不是通天之祸了。
    傅清月稍作思索,掩口打了个哈欠,随意道:“端看谁的手脚快罢了,若皇上运筹得当,那些军饷粮草未必不能为你所用。没了血肉的人,纵然骨架再是庞大让人心惊,也不过是空架子。”
    贺晟睿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果然是他迷怔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此,他的眼界竟然还比不过皇后。
    俩人又歇了一会儿子,因为多喝了几盏桂花酿,这会儿傅清月的酒劲儿倒是有些上头了。毕竟是御藏多年的好酒,合着天下,只怕也就这么一坛,哪是后世那些红酒比得了的?
    傅清月的脑袋已是昏昏沉沉,只是理智上还保持着意思清醒跟警觉。她点着半抱扶着自己的贺晟睿的脑袋,满身酒气的嘟囔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个敢真跟皇上抢了天下?便是留在朝堂的那些个没忠心的毒蛇,只需一个狩猎,还怕拔不出那毒牙?对于那些倚老卖老指手画脚的人......”还没说完,她就打了个酒嗝,然后摇了摇头,似真似假的说道,“七八十岁去治理西北冻害,想必是更有经验的。”
    傅清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凤栖宫了。贺晟睿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竟然在这种时候留宿凤栖宫,并且第二日送了一溜的赏赐过来。
    接着,又传出皇上在永寿宫时,宠幸了嘉贵妃身边的宫女四喜,并且破例封了喜淑人。
    有了这一遭,御花园里,梅林里,但凡皇上可能出现的地方,可处处都能碰上打发时间的女人们。一时间,后宫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偏偏皇上似是发现了皇后的好处,偶尔进一次后宫,必然要去凤栖宫留宿。
    ☆、12. 入局
    也不是说贺晟睿想要跟傅清月干那档子事儿,主要是前几日他以为自个的“隐疾”好了。偏偏刚被喜淑人碰了,俩人还没滚床单呢,他就恶心欲吐。接着,他又翻了慎淑妃的牌子,可还是那般,就连碰了人的手都要洗好几遍才行。
    遍着后宫一圈儿,也就傅清月能止住他这番难受。只可惜,好不容易寻到了这么个能亲近的妇人,他却不敢尝试,生怕一尝试再次发病。
    国宴之后,贺晟睿念着嘉贵妃父女相离甚远,特地留了杨元帅父子留京半月,顺便参加开春的西山狩猎,以示对杨家的恩宠。
    贺晟睿话里话外,可都是准备让嘉贵妃再进一步的打算。
    总之,杨家如今,可谓是跺一脚都能让京城抖三抖的人,就连出门都敢打了天子旌旗的阵势。
    也只有傅月清心里明白,贺晟睿那小心眼的皇帝,早就磨好了大刀,准备下手了。
    三月草长莺飞,御花园里□□正浓,桃花夭夭,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只可惜,大好日子里,凤栖宫不得安生。
    一对嘤嘤哭泣的小白花可就跪在傅清月前边了。无非是相互攀咬说自个被欺辱了,让皇后娘娘做主,那个哭的双目通红的常在,脾气上来了还要以死明志。
    真当傅清月瞧不出来啊,这哪是来寻她做主的?明摆着,是要求见皇上呢。当下,她也不给俩人留脸面,直接揭穿了俩人争宠的把戏,就差把俩人祖宗十八代给翻出来念叨一遍了。
    好容易,底下的虾兵蟹将算是安生了,德妃也在跟慎淑妃的交锋中学乖巧了。可偏生这个档口,华清宫出事儿了,还是人命之事。
    得了消息的时候,傅清月正起了兴致跟谨玉学刺绣,一个没留神,可就把手指给扎破了。吓的赵嬷嬷跟谨玉赶紧查看,又是要包扎又是上药的。
    把针线笸子扔在一边,傅清月皱着眉问道:“太后跟皇上可知道了?”
    “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已经去了。刚刚传话的林公公说,华清宫也遣了人去请皇上,只怕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谨玉低声回禀,然后说起了探听到的来龙去脉,“说是嘉贵妃邀了慎淑妃小聚,也不知怎的,嘉贵妃脚下就打了滑,然后摔倒了。原本那一下倒也不碍事儿,太医说静养就好,可等太后带了御医前去,没过半个时辰......贵妃娘娘就小产了。”
    傅清月叹了口气,扶着谨玉的胳膊作势要往外走。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太后还能破了自己跟皇帝布下的局。只是不知道,这三个来月的部署,皇帝有了几分成算。
    等凤驾行至烟波湖时,谨玉在边上低声说皇上似乎在前边呢。这下,就算是闭目养神正思索着对策的傅清月,可是歇了气儿,想来这家伙是要跟自己通气儿啊。
    明黄的九龙常服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傅清月做乐的想到前世偶像剧里时不时说男主帅的像是披了金光。也不知道跟贺晟睿相比,哪个更赏心悦目。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脚尖刚一着地,贺晟睿就一把将人拉倒了身边。借着她身上宽大的斗篷,那人竟然好不要脸的摸了她的腰伎一把。
    狠狠的瞪了故作冷颜的男人一眼,傅清月才听清他的话,原来是说选秀的事儿呢。
    “嘉贵妃的身子废了,日后再难有孕。朕估摸着太后是想,借了开春选秀做文章呢。”贺晟睿抬手帮着傅清月扶正缀着流苏的金步摇,轻笑道,“杨家可不止一个女儿。”
    “这么说,太后并不知道嘉贵妃是假孕?”傅清月眯眼,难不成御医那么不给力?连这个都诊断不出来?
    “宫里四个御医,都是父皇在世时候亲自挑选的,而他们也都是师从当初的暗卫首领。”
    傅清月面若娇羞的垂着头,瞧见四周没人注意,才笑道:“原来皇上早就开始布局了,看来臣妾入的恰是时候。”
    太后宫里有他的人,御医全是他的人,这宫里暗下还有多少人脉势力是属于眼前这个男人的?
    “朕......”
    “皇上放心,臣妾必然会在母后跟前尽孝,也会做一代贤后。”傅清月心里暗骂,嘴上说的却十分好听。
    贺晟睿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瞧着皇后一个转身离了他一步,还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真是让他又急又恼,可他也说不出,心底里那份忐忑不安是为了什么。
    揉了揉眉头,帝后二人还是携手一派和谐的步入了华清宫。至少,在贺晟睿心中,他俩人是无比和谐的。
    慎淑妃跪在殿中,形容狼狈。她心里清楚,太后是明摆着借她生事儿呢。
    “母后,臣妾听说贵妃妹妹不小心动了胎气?怎么这么不小心,身边伺候的人难不成都不知道劝着点?”傅清月也不管太后是个什么意思,直接上前行礼。
    “不小心?只怕有人心怀鬼胎,容不下龙裔呢。”太后面色不虞,也不接傅清月的话茬。前些日子,皇后借了贵妃头疼跟巫蛊之事,整肃后宫,不仅拿回了凤印还将她一手提拔的不少嫔妃都惩治了个遍。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给皇后掌控后宫的机会了。
    “哀家倒要问问皇后,你是如何管理后宫的!皇帝登基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若你是个贤惠的,如何会不护着?”
    得了,太后这是要扣屎盆子了。一句不贤善妒,不堪中宫之权,大概也足够让傅清月禁足的了。
    “母后息怒,贵妃妹妹有孕后,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可都是母后跟皇上亲自挑选的。臣妾万万不敢违背母后的意思啊。若说是因为贵妃妹妹遭了人的算计,臣妾觉得,如今当务之急就是看押了华清宫伺候的宫人,好好清查。”
    不过这一清查,谁知道会不会查出华清宫自个的龌龊来?还有,杨家跟后宫暗中联络的渠道。
    太后一噎,脸色变了又变。忽而转了话锋就把矛头对准了慎淑妃,她冷笑着开口道:“不说底下人怎么伺候的,哀家就想问问,嘉贵妃昏死过去之前,为何要指着你这贱妇说你推了她?”
    “太后娘娘容禀,臣妾今日来探望,因着前几日偶感风寒,臣妾特意离了贵妃姐姐四五步之远。”慎淑妃丝毫见皇帝跟皇后来了,心中的恐慌也淡了许多。她本来就防着这事儿,哪能没个后手?“贵妃姐姐脚下打滑时,臣妾是隔着赏梅的瓶子离得远了,否则怎么也会垫在贵妃姐姐身下,让她免了这番伤痛。”
    皇帝有冷肃着面容问了华清宫的粗使宫人,得了确认,这才冷哼一声,不轻不重的训斥了慎淑妃几句。最后定了意外,并且处理了嘉贵妃身边的两个三等宫女。
    最终,贺晟睿入殿内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嘉贵妃几句,可因着政事,他也没多留。倒是傅清月被太后留下,先是拍着几桌满脸怒气的斥责了皇后几句,甚至隐隐说了皇后不堪大任,对不住祖宗之类。
    傅清月也好说,太后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对方拍桌子她就跟着瞪眼,对方指桑骂槐,她就直接跟着开骂。太后怒,她会表现的更太后更怒。
    直到最后,没了力气的太后说要严查,一定要给嘉贵妃一个交代。
    扯来扯去,太后终于神色不变的提起了开春选秀的事儿。
    说起来,这选秀的事儿还真不是那么好接的,朝中势力错综,偏生她并不知道根底。幸亏太后也没指望皇后能拿出个好主意,加上内殿嘉贵妃鬼哭狼嚎的闹腾,傅清月才堪堪脱了身。
    ☆、13. 侍寝【改错】
    回了凤栖宫,傅清月正想着有什么法子,能把太后的羽翼打落个干净呢,贺晟睿就翻墙来了。
    “过几日西山狩猎,皇后伴驾。宫里的事务先由慎淑妃跟德妃协理。”贺晟睿没惊动宫人,自顾自的脱了衣袍,然后端起桌上的冷茶水灌了一口,这才入了幔帐之内。“容妃也差不多能见人了,就让她跟德妃咬去。”
    “难怪你没斥责嘉贵妃护胎不利呢,合着是想让被野心折磨疯了的容妃跟她咬呢。”傅清月往里挪了挪身子,眉梢一扬,说道,“原以为是场宫斗大戏,臣妾还指着打压些小妖精立威呢。结果才发现,原来是场权斗啊。”
    没听到贺晟睿的回音,傅清月刚要抬头就感觉身上的被角被撩开了,接着一个滚烫的身子钻了进来。
    贺晟睿也没想到,自己的皇后一个人的时候,居然连肚兜都没穿着。他只一伸手,就抱住了里面的人儿。说实话,他刚刚可真的只是想抱了人进怀里呢。
    手上是细腻温热的触觉,直顶的他脑子都发晕了。
    傅清月也被这番撩拨弄的心痒,半仰着脑袋微微发出一声呻/吟。可半天,却只见那男人不住的试探,左揉右捏的也不真枪实弹的上。所以,她直接用力披了被子就扑到了男人身上。
    “皇上......”开口就是绕着弯的娇/嗔,傅清月又不是贞洁烈妇,更不是打小学习三从四德的古板女子。这会儿有了需求,自然也不乐意憋着。
    她身体微微向前,便是远处就一盏昏黄的豆灯,都碍不住贺晟睿把这雪白无暇的美景瞧个清楚。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胸膛起伏,简直整个身体都要沸腾起来一般。
    等到心里炙热,他才堪堪舒了一口气,一个反身,就夺回了主动。一双大手更是随着心意往下而去,微眯的凤眸,于幽暗深处燃起一把火热。
    “傅清月。”贺晟睿胡乱地扯开身上的里衣,于傅清月坦诚相见。看着她带了湿意的眸光,他直接低头含住眼前的红唇。
    耐着灼热,他慢慢的瞧着身下女子的神色,见她并没有不适,这才放下心来。天知道,往日里他何曾这般小心过,就算是偶尔去嘉贵妃处,也是灭了灯直接成事儿,最多就是在离开前笑弄一番。
    他是想怜香惜玉,可傅清月却只想顺着本心快活,伸手搂住人的肩膀。
    这番动作,贺晟睿哪里还忍得住?几番云雨,俩人都是畅快淋漓。傅清月是难忍身上的汗渍,而贺晟睿是感叹此事儿的美妙。
    原来,男女之事,不全是受着折磨啊。他先是抱着傅清月歇息了片刻,觉得并无作呕难受的感觉,这才开口让吴明德带了谨玉备水。
    第二日傅清月醒来,看了一眼正在让人伺候着穿朝服的贺晟睿,也懒得动弹。贺晟睿现在心情颇好,二十多年,第一次不觉得男女之欢是受罪,也没有犯病,他自然高兴了。
    临走时,他豪气的一挥手,又从私库里挑了许多好物件送到栖凤宫。
    “谨玉,去叫赵嬷嬷过来。”傅清月套上肚兜,也不起身,而是懒懒的靠在一边发呆。
    等赵嬷嬷来了,她才开口,让嬷嬷帮她按压了臀后/穴位,去除身子里的津液。
    “娘娘,皇上并没有交代,这是要留下子嗣啊。”赵嬷嬷听了傅清月的话,心里一惊,赶紧跪下劝阻。
    可傅清月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她同贺晟睿好比战友跟床伴,若是有个孩子就多个感情上的牵绊。这是她不想的。她宁愿听了别的妃子诞下的孩子唤她叫母后,然后熬到太子登基,她再做母后皇太后便好。
    至于感情,呵呵,帝王情谊哪里能相信?就算是宠爱,只怕也是过眼云烟。
    本来心情不错的贺晟睿,在听说皇后让人去寻了零陵香后,一张脸瞬间冷如寒冰。说是要做熏香,可暗卫传来的消息却是——皇后煎服了一味药剂。
    零陵香煎服可避孕,皇后并不想要他的子嗣,贺晟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挫败过。待到看到桌上御史对杨将军的弹劾时,他的眼底冷光大炽,虽然留中不发,心底却也有了算计。
    现在的他宁愿相信皇后是因为碍着杨家不愿怀孕,也不肯相信,她是压根不想为自己生育子嗣。
    不是说,男人最大的恩宠就是让女人为他孕育子嗣吗?为何他肯给,她却不想要?
    无论贺晟睿如何烦躁,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而三月初六西山狩猎的日子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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