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爷子今天对沐粒粒的态度,让她实际上并不害怕,甚至觉得傅老爷子除了是个掌管如此庞大家族的老人之外,还是个慈祥的长辈。
    但傅景非的话也提醒了沐粒粒,她看到的老爷子慈祥和蔼,也只是处在一个长辈身份的时候,但除开这个身份,他如今还是傅家的家主,当初的开国元帅,曾经赫赫有名的傅将军,这样的人物,是真的慈祥吗?
    傅老爷子若是没有一些铁血手腕,又怎么能够使傅家这样偌大的家族稳定的伫立在龙城,始终兴盛不衰?
    傅家虽说起源在百年之前,但在近代的历史长河里面,像傅家这样的家族就如同天上星宿层出不穷,却不是每一个都有资格经历过大浪淘沙,都可以一直毅力不倒直到今天。
    所以傅家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傅老爷子功不可没,他是傅家当之无愧的掌权者。
    因此,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傅老爷子会做出的反应,首先都是与家族好坏有关的。
    沐粒粒明白了傅景非的意思,他要告诉她的,是处在傅家这样的地方,不能够太单纯的去理所当然以为一些事情。
    傅老爷子或许是个很慈祥的长辈,但他还有更重要的身份,他最重视的,也是傅家。
    即便傅景非是傅老爷子最宠爱的后辈,也必然要排在傅家的后面。
    这样子看起来,傅景非和老爷子之间,的确是发生过什么矛盾,导致他们的关系处在一个危险的边缘,也导致傅景非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傅家来住过。
    沐粒粒很想要问一些傅景非,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傅景非五年不愿意回来住?
    若今天不是她看到老爷子那般带着恳求的目光,也不会心软的答应留下来,傅景非大概也仍然会在吃过饭之后就立刻离开傅家了。
    沐粒粒的嘴唇动了几下,也没有问出口。
    如果傅景非想要告诉她的话,应该是会主动提起的,但今天听他的口气,实际上并不是很想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以前常常被人批评活的太过自私太过自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感受的沐粒粒,此刻竟然学会了照顾别人的感受。
    换成以前的她,必然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管的,就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全部问了出来,只是那样的她,经常会给别人造成许多的困扰。
    过去的沐粒粒很多时候神经太过大条,有话直说的爽朗性格,不屑与人争论解释,往往导致了许多的误会。
    重来一世的她,终于明白了情商的重要性。
    不过实际上面对傅景非,沐粒粒是可以完全不用有所顾忌的,因为她并不知道傅景非对她的包容到底有多深厚。
    此刻,在几点月光之下,沐粒粒潇洒的举起了手中的牛奶杯,豪气千云就像是古代的大侠:“没事儿,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讲,虽然我最烦开导别人了,但这个对象换成你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傅景非嘴角一抽,幽幽的看着她说:“我什么时候需要开导了?”
    能够说出要开导傅少爷这种话的人,这辈子果真也只有沐粒粒一个。
    于是沐粒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对傅景非挤了挤眼睛:“等着我。”
    下一秒,她俏丽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阳台上。
    傅景非双手撑在栏杆上,挺拔颀长的身姿在皎洁月光下散发着淡淡光芒,唇边那抹无奈的笑意,却是让月色都失了亮丽姿色。
    他不知道沐粒粒这是抽什么疯,现在的沐粒粒和过去的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似过去,让傅景非有些看不懂她,但也觉得现在的她,仍然充满了勾人的诱惑力,她一颦一笑间露出的神态,甚至比往昔更加明艳。
    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的沐粒粒,她眼底的温柔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孩子气却永远没有变过,即使是她与他吵得最厉害的日子里,她也只是竭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凶神恶煞,实际上早就露了怯,她透亮的眸子早就暴露她的内心。
    傅景非能够看到,沐粒粒的内心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因为种种外界的因素,她曾经迷失了自己,可如今的沐粒粒不禁是突然就找回了自我,还像是拥有了更多的招惹他的特质,让傅景非恨不得立即将人扣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都看到她……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傅景非的思绪,他带着疑惑的眼神走到门边,眼底一片墨色。
    转开把手,沐粒粒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傅景非眼里。
    傅景非眼中闪过不经意的诧异,声线有着不易发觉的抖动:“你这是做什么?”沐粒粒笑的纯真灿烂:“一起喝牛奶啊,陪你解解闷,开导开导你。”
    傅景非:“……”他在那瞬间,很想要将沐粒粒推出门外去。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她这时候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外,还笑的如此没心没肺,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完全不设防的模样,比平日里更加招人了吗?!
    但傅景非推门的动作最终还是停止了,比起现在关上门不看到沐粒粒,他更希望可以看见沐粒粒的笑容。
    于是傅景非就送开了放在门把上的修长手指,转身走进了客房。
    沐粒粒刚才纯粹就是脑袋抽风,根本没有多想就冲了过来,至于冲过来到底要干嘛,她真的没有想过。
    难道还真的跟她刚才说的那样开导傅景非?那还是算了吧,傅景非这么强大的人,必然是不会需要她来开导的,更何况她都现在都不知道傅景非五年不回傅家来住的原因是什么,怎么开导他?
    但为什么那么急匆匆的想要跑过来呢……沐粒粒不想告诉傅景非,因为刚才的一瞬间,她看到在月光照射下的傅景非,身形莫名显得很孤独。
    他靠在栏杆上,姿态随意,神情慵懒,却让沐粒粒无端认为,那一刻的他看起来很是孤独,像是空寂辽阔荒野上寂寞行走的猎豹,那双漆黑的眼眸藏着万千情绪,如同隔绝着整个世界。
    沐粒粒在那个瞬间里面,心里就升腾起了无限的冲动,想要将傅景非从寂寞的银河里拉到热闹的凡间。
    于是,她就莫名其妙的跑过来了,甚至在走进来的刹那就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那么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沐粒粒抱着牛奶杯,一时之间格外的忐忑,她到底是进来做什么,跟傅景非谈谈人生理想诗词歌赋?别开玩笑了!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沐粒粒左顾右盼,发现傅家的客房装修的很简单,但那些家具一看也都不是个平凡的东西。
    傅景非拉上了阳台的玻璃门,靠在门边来回打量着沐粒粒,声音里带着点儿笑意:“不是要来开导我,怎么不说话了?”
    “嗯,我呢就是想跟你说,这人嘛,只要过得开开心心的,就什么都好啦,不要自己给自己制造许多的麻烦事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说着说着,沐粒粒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她说了半天完全是在瞎编,其实心里特别没底儿。
    而且很显然,傅景非也并不需要她来开导,这人目前看起来无比的正常,就好像沐粒粒刚才看到的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寂寥气息的人,并不是傅景非那样。
    “沐粒粒,你今晚喝酒了吗?”傅景非挑起唇角,故意问。
    “喝酒?没有啊,我都很久没有喝酒了……”沐粒粒在傅景非那般强势的眼神下,心情忐忑、思维混乱,回答傅景非的话也完全没有多想,凭着感觉就说。
    “那我怎么觉得,你这时候都在说胡话,而且……”话音没有彻底落下,停留在半空,顺带着悬起了沐粒粒的心。
    沐粒粒迫不及待:“而且什么?”
    她朝傅景非看过去,不受控制的,就再次陷入了他的深邃目光里面。
    沐粒粒很想提醒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亲!
    但通常情况下,在傅景非的美色面前,所有的理智都是不太管用的……
    傅景非一步一步的靠近沐粒粒,在木地板上踏出了节奏的声响,震荡在沐粒粒的胸口,令她的心也开始砰砰跳起来。
    “而且……”傅景非走到了沐粒粒面前,她此刻坐在床边,抱着牛奶杯子满眼的忐忑,傅景非就那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复杂,温柔又戏谑:“你是因为靠近我,所以才紧张吗,脸这么红?”
    傅景非的低沉嗓音在沐粒粒耳畔响起,他凑在她的脸颊旁,吐出的温热气息就那么喷洒在她的耳根,让沐粒粒的眼神再次慌乱了几分。
    她有些想要站起来落荒而逃,不停的在心里骂自己,刚才为什么要一抽风就跑到这里来?这不是传说中的羊肉虎口么,而且她还不算是羊,充其量算是个小白兔?
    想到这个形容,沐粒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嗯?怎么不回答我?”傅景非淳淳善诱,真的如同最成功的猎人。
    傅景非看着沐粒粒彻底红透的耳根,唇角的笑容放大。
    沐粒粒颤抖着声线道:“我,我哪里,脸红了……”
    其实就算是傅景非不说,她也能够感受到自己此刻的脸颊到底有多么滚烫。
    也只有傅景非有这个本事,让沐粒粒抓心挠肝,却又不敢拼命反抗。
    她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在傅景非眼里是一番怎样诱人的景象,简直让人想要立刻将她拆分入腹。
    换成其他的男人,看到沐粒粒红着脸颊,双眸含情的模样,怕是都会把持不住,也只有傅景非有这般定力,能够及时绷紧心里的弦,不越雷池。
    只是如今,傅景非对沐粒粒的占有欲,早就已经到了快要无法克制的边缘,只要沐粒粒有任何的回应,他都再也无法忍受住将她吃干抹净的想法,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全部装进自己的身体里,与他的呼吸、血脉、骨骼,通通都融为一体,毫无罅隙的拥有她。
    那种在傅景非心底燃烧的火焰,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喷薄而出……
    傅景非最后还是放开了沐粒粒,即使想要拥有沐粒粒,也不能是在这里。
    “快回去睡觉吧,你不是答应了老爷子明天早上要起来陪他练太极的?”
    沐粒粒在傅景非黢黑的眼眸里只看到了一团黑色的迷雾,她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的站起来:“知道,我不会睡懒觉的,放心吧。”
    傅景非精致的眉眼清朗一笑:“晚安。”
    然后被那抹笑容秒杀的沐粒粒,还来不及道一声晚安,就落荒而逃回了傅景非过去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仿佛还残留着傅景非的气息,沐粒粒莫名觉得安心,那种认床导致的失眠状况也没有发生,她这一晚睡的格外香甜。
    只不过一墙之隔的另一头,傅少爷则是接连冲了几次冷水澡之后,才消去了秋日的最后一丝燥热……勉强入睡。
    沐粒粒自然不知道傅景非的困扰,她第二天早早起床,当真去后院陪着老爷子练太极。
    傅家的后院都有大户人家的大气在里面,种着的树木实际上本来就是属于这座山的,因此长得都茂盛不羁,也没有人专门去修剪成许多富豪喜欢的秀丽模样,站在后院里倒是有种置身于真正森林里的错觉。
    “小丫头,你以前练过没有?”老爷子穿着白色的太极服,一起势一错手都有高人的味道。
    沐粒粒也不敢卖乖,老实的回答:“都是大学体育课上学的……”
    大学时候的体育选修科目很多,并且每学期都不能够重复,因此沐粒粒大学的时候将网球游泳武术太极这些比较容易得高分的科目都选了一遍。
    她之前也没有想到,当初学的一点儿太极皮毛能够在这里派上用场。
    虽说那时候学的东西并不深入,老师也只是教了大概的入门,但有了那些,也可以让沐粒粒陪着老爷子练一会儿了,顺带着学习的名义。
    诚然,沐粒粒的太极练得并不好,但至少她是真正的在耐心陪着傅老爷子练习,不像傅家许多小辈那样,纯粹就是凑个热闹,练了几分钟就嚷嚷着太累不想继续。
    在这一点上,老爷子对沐粒粒的观点倒是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沐粒粒要跟着老爷子的节奏很是吃力,也费了不少的劲儿,到老爷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满头大汗了。
    “去洗个澡,然后吃早饭。”老爷子摸摸胡子,语气并不严厉。
    沐粒粒笑着说:“好。”
    她刚刚走进屋子,就看到傅景非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毛巾,表情冷漠。
    傅景非面无表情的将毛巾展开,包裹在沐粒粒脑袋上,动作看似粗暴,实则温柔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汗水之后,对率先进屋的老爷子说:“爷爷,您今儿比平时多练了十分钟。”
    老爷子故意板起脸:“怎么,还不准许我多锻炼锻炼了?”
    傅景非无声叹息:“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能不知道嘛,他一听傅景非的口气就知道,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子,这是在心疼他的人呢!
    老爷子冷哼一声,被傅景非看出来他今天故意多练了十分钟,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但傅老爷子今日也确实存着考验沐粒粒的心思。
    若在过程中,沐粒粒因为觉得累了不想继续了,那么他即使不会说什么,心里也会将沐粒粒归到其他的类别里面。
    毕竟这傅家未来的少奶奶,甚至家主夫人……也不是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可以胜任的。
    傅景非替沐粒粒擦了汗,略带愠色的拉着沐粒粒朝楼上走,他当然明白老爷子的心意,可他就是不乐意见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累成这个样子……
    沐粒粒从毛巾里面挣扎出一张脸,凑到傅景非肩膀处去:“诶,你在生气啊?”
    傅景非冷着脸:“没有。”
    沐粒粒嘿嘿笑着:“其实我也没有很累,你别生气了啊,就当我今天加倍运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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