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很快滑过她,落到许君澜搭在她肩上的手,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继续等待。
    程正对他有多好,有多以他为骄傲她心如明镜,可自他回国后接手‘景荣’,就很少陪伴过他老人家,当初在b市也很少去看望他。而如今,‘景荣’的危机,他自己的身体,他还未处理好这一切,这个疼爱着他的老人,很有可能就要离他而去。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如同大多数人,悄无声息的落泪,几乎哭得喘不过气,许君澜就站在一旁陪着她,一直到了酒店,他都没有离开半分。
    她哭得累到不行,终于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躺在一旁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的许君澜。窗帘半拉,有日光透过另一边照了进来,他的脸色也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鼻头一酸,轻轻的下了床走到他面前蹲下,把头靠在那余下的一小点空间,挨着他闭上眼睛。
    许君澜很快醒来,刚动了下身,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护住她的脑袋。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感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刮着掌心,才柔声道:“醒了?”
    她嗯了声,哭了一整夜眼睛都开始发涨发涩,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眼眶又开始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他:“你睡得好吗?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他顺势抱住她的腰,轻轻往上一提把她搂到沙发上坐下,把她的头转到自己面前,仔细认真的打量她肿胀的眼睛:“我还好,倒是你,哭了一晚上,现在眼睛是不是很痛?”
    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摸她的眼睛,被她一偏,躲开了。“我没事,等会用热毛巾敷一下就好了。”许君澜看着她没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沈倾城探头想去看是谁,却被他躲开。他松开手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闪烁的说:“我去接个电话。”
    沈倾城微笑着点头,待他走到阳台,才渐渐敛了笑意,盯着他的背影出神。虽然他躲得快,可她还是看到了模糊的三个字——陈院长。不知为何,她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在发生变化。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许君澜才挂了电话,表情看上去略带凝重,目光复杂纠结。她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眼底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块,看不出究竟是怎么了。直到她又问了句,他才恢复平静,略带抱歉的看着她说:“倾城,我可能要回去一趟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沈倾城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紧张的问。许君澜摇头,“不是,就是工作上有点事情,我得马上回去。”
    “那你赶紧去吧。”许君澜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可就是这一眼,却让沈倾城的心里开始发慌。他点点头,轻声‘嗯’了句,转身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动作不急不缓地将昨晚刚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件的塞回行李箱,忽然有一种,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程正最后还是离去了,苏瑶刚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不过一秒的时间,再次晕倒在了另一间病房。沈倾城死死的抓住门框,看着门内一个个人扑倒在床边嚎啕大哭,程乐溪也禁不住打击晕了过去。而在病床的另一边,那抹身影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是如同死寂般的安静,像是感受不到周围喧嚣的一切。
    没有人过去劝他,也没有人因为这个而有丝毫动容,只有她知道,这个骄傲一世的男人,究竟是有多敬爱程正,才会为他跪下自己从未弯曲过的膝盖。
    之后就是后事的忙碌,那些曾经在程正床前痛哭流涕的子孙儿女,如今却为了财产开始不顾一切的撕破脸皮,对顾子卿和程乐溪更是横眉冷对,生怕他们会为了挽救‘景荣’而独吞这一切。
    开追悼会的那一天,b市开始下雪,所有人都举着伞站在墓地前听着那些辞藻华丽的祷告词,唯有顾子卿什么都没拿,只着一身黑色,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看着墓碑上程正微笑着的脸。
    之后所有人离开,顾子卿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倾城和苏芯亦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示意她小心一点,便跟着沈易哲走了。
    她举着伞走到他身后,因为身高相差太大,她不得不费力的往上举,才能为他遮住风雪。寒风冷冽,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就听到旁边低沉悲痛的声音:“你说,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所以就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让我见到?”
    沈倾城摇头,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根本看不到,刚想开口,却又见他直挺挺的跪了下来,神情庄重肃穆的,在程正的墓前磕了几个响头。
    一声接着一声,闷响砸进她的心底,痛得她险些哭出来。她死死的抓住伞柄,拼命克制才忍住没让自己冲上去抱住他,求他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晚上回到程正的家,顾子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目无焦距的看着院子里的石椅石桌,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程正教他下棋的场景,很多年后,他长大成人,而程正逐渐老去,两人再交手,竟是棋艺相当。
    他想得出神,身边有人坐下,安安静静的陪着并未说话,可那气息太熟悉,不用言语他就知道是谁。他想起程正当初对他说——“沈丫头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有心思,那就好好待她,如果没有,那就不要耽误了人家。”
    他最尊重敬爱的人,曾告诫他看清自己的心,珍惜眼前人,可到最后,他不仅把她弄丢了,还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外公。
    “外面冷,顾子卿,你进去休息一下吧。”
    他没说话,转头眼神专注的对上她的视线。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黑而深,却开始发亮,她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天地之间他只看得到自己一个人。
    眼前的光渐渐变得模糊,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却只感受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他倾耳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话,声音低缓哀沉,短暂的发音,却像一个个滚烫的石头,熨烫着她的心。
    几天之后,财产问题终于解决。除了顾家一分钱没拿,把自己的那一份全数给了苏瑶,其他人都拿到了自己应得的一切。
    回到l市,万家欢乐迎接新年的到来,而在顾家,却是悲寂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橙子多么的勤奋,第二更又来了。
    天使们给点力啊,第一更点击这么少,评论寥寥无几,你们这么不积极让橙子怎么有动力在满课的情况下抽空努力码字给你们双更呢?
    离正文完结又进了一步,快快告诉橙子,你们激动不?!
    晚安,如果今晚评论超过十个,明天再次双更!!!
    第66章
    新年热闹的氛围里,一直接连不断发生糟糕事件之后,正月初七,法院正式宣布‘景荣’被告涉/黄的罪名不成立。各类媒体开始采访,新闻接二连三的爆出,全都一改当初对‘景荣’泼下脏水时的幸灾乐祸,对其大赞特赞。
    沈倾城那悬着的心终于在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彻底放了下来。也许这是程正离开后,唯一能够让顾子卿重新振作起来的动力。她拉开窗帘,外面灿烂的阳光散落进来,她闭上眼,感受那一丝丝温暖,新年过后,又到了离开的季节。
    顾子卿,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吧?
    许君澜约她晚上见面,正月初十。她记得这个日子,是他的生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化了妆,甚至还一改自己以往的风格,穿了裙子,很美的装扮。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沈倾城跟他说好自己坐出租车过去,让他不要来接。
    他没有拒绝。
    晚上六点半,沈倾城如期搭上车。人刚坐上去说出目的地,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许君澜打来的问她出发没有,谁知拿出来,上面却是顾子卿的名字。
    她犹豫了片刻,手指刚要滑下挂断键,铃声却陡然消失。她动作僵在原地,忍不住勾唇自嘲的笑了笑,谁知一秒之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急促而震响。她突地改变了决定,手指一偏滑下了接听。放在耳边,里面传来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吗?”是一个很陌生,但听起来很年轻的男人。沈倾城一愣,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艰涩的‘嗯’了声,不等对方说话又急切的问道:“请问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位先生他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喝酒,现在喝得烂醉如泥,我听见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所以就翻到您的号码打给了您,请问您现在方便过来把他接走吗?”
    沈倾城心下一沉,刚想答应,却忽然瞥见出租车上的时间显示,很快就要到七点,和许君澜约定好的时间了。她咬咬牙,想起那天洛清欢说:他的胃实在太脆弱了,要是以后不好好顾着,估计真的要废了。让对方把地址告诉她,挂了电话就对司机说先去‘tm会馆’。
    司机闻言很是惊讶,善意的提醒了她一句:“姑娘,这个地方跟你刚刚要去的地方隔得很远啊,来回一趟就要几个小时,你确定要去?”沈倾城重重的点头。
    她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任他不管。
    到了‘tm会馆’,沈倾城一进门,就有一个年轻的男侍者迎了上来,礼貌的询问:“请问您是沈倾城小姐吗?”她点头,“他在哪里?”
    “请跟我来。”男人礼貌的伸手引着她往包厢里走。‘tm会馆’是一家私人的酒吧,老板是朝阳总裁林珈翊,沈倾城以前并不知道,直到南歌和秦以安在一起之后,她听南歌说起,才知道原来林珈翊是秦以安的表弟。
    这奇巧的世界和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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