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哀家觉着那厉哲颜倒是还不错。你看,长得好,人聪明,性子也温柔,你跟着他比跟着薄情寡性的冷面皇帝强多了。你不若趁现在求了那皇帝,放你们双宿双栖,正好。”
    梁荷颂看着薄雾中的天青色男子。“他……已经找到了比我更适合他女子……再者我也有我应该做的事。”
    哥哥在朝中步步艰险,她进宫数月一直低沉不思进取,往后也当好好做人,不能再让哥哥一个人为了他们兄妹奋斗。“只要哲颜能家庭和谐、仕途顺利,哥哥也能富贵荣华、美满幸福,我便高兴了。”
    贤太妃嫌弃的“嗨”声叹了口气。“哀家收回说你不蠢的话!你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你若不自私,那便是成全别人的自私!”
    “你信哀家,后宫女人都落不到好下场!趁你身子还是完璧,那小子又对你旧情不忘,赶紧抓稳了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
    那也要溜得掉才行啊。梁荷颂没有多解释。她若走了,尉迟将军哪里是交代不过去的,到时候哥哥定然遭殃。
    就二人说话的功夫,江上已有一角画舫船头拨开冲冲浓白雾霭,缓缓行来。
    “为何不过来!”见梁荷颂一直“龟缩”在后,厉鸿澈亲自倒回来拎她,“你是‘夫人’,不是丫鬟,藏在后头作甚!”
    江上雾凉,水汽重,厉鸿澈解下滚了兽毛的黑披风,往梁荷颂身上披来,却不想她忽然一躲,畏之如蛇蝎般。
    厉鸿凝眉,寒眸将她一锁,眼神犀利仿佛能洞穿她心思。看得梁荷颂既心虚又有些尴尬。她本也不是故意,只是方才和贤太妃说了一番,一时便本能反应了。
    “皇上,臣妾……”
    她话还没说完,厉鸿澈便冷眼看了她一回,撤步往岸边去了,什么都没说。
    不听她说也好,她也不想这么快就违背了半夜答应他,不许说违心话、谎话的承诺。
    这在皇宫里,不说谎,能活么?
    ·
    画舫长三丈,高两层,作重屋犄角状,廊柱、花灯,很是华丽。一行人上了画舫,立刻有侍女、小厮上前伺候。
    除了厉哲颜之外,侍卫高手各自把手在门口。厉鸿澈领着一干臣子,围着火炉各自落座。梁荷颂这身份,本该在厉鸿澈身边的位置坐下,可是那两个席位实在靠的太近了!席上,定然免不了给他倒酒云云的亲密举动……这样不是当面给哲颜哥哥捅刀子么。
    她想了想,实在做不出来……
    厉鸿澈端起小玉杯,似看酒杯,目光却越过杯子,见梁荷颂作无知状,坐在了末尾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仿佛是不打扰他们男人喝酒谈诗雅兴的意思。
    目光寒了寒,厉鸿澈将酒一饮而尽,“吭”地一声把杯子小矮几上。
    杯子,裂了。
    梁荷颂似听见了响动,心下微微一颤。皇上自方才上船之前就不曾理她,难道是生气了?梁荷颂抬头,见厉鸿澈并没她。大概是她多心了。
    这一点点小动静并没有影响船上文人雅士的性质。翰林院侍读学士黎怀薇,是黎大学士之子,学问自是不说。厉哲颜满腹经纶、无所不通,郝温言虽然是御医,但学识也不差,是以,很快几人饮酒谈诗。
    黎怀薇是淑贵妃的弟弟,长相斯文,有几分淑贵妃的模样,举手投足、言语之间都有意无意地透出一种满腹诗书感。
    他说起了宋代苏轼的《赤壁赋》。“苏子曾泛舟,写下千古诗篇《赤壁赋》,‘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今天同十三爷游览江上,想起此诗篇更是感慨万千,亦感三生有幸!”
    厉哲颜沉默,厉鸿澈一杯一杯独自喝酒,郝温言以及另外的那太医都应声附和了几句,免得冷场。黎怀薇一时倒是出尽了风骚,说道兴头处便点名与厉哲颜说诗词。厉哲颜本也喜欢读书,也就多说了几句,引得满座赞颂、叹服。倒是黎怀薇模样没有先前那般高兴了。
    不一会儿,来了三女弹琵琶,又来了数女给各男子负责斟酒,伺候。虽然这做派看起来纸醉金迷了些,但是这个地头时兴的就是这样。
    他们一行人做的商人打扮,当入乡随俗。厉鸿澈也是男子,自然也不例外。立刻就有一长相水灵,身材妖娆的女人,从珠帘后款款而出,颇有几分姿色。
    因为梁荷颂坐得远,她并未发现这男人是“有家室的”,于是玉手执着白玉酒壶,身子毫不羞涩地朝厉鸿澈贴上去。
    他居然没有躲开。梁荷颂暗暗侧目打量。贤太妃真是没有说错。男人,都是一样的。闻香软玉的,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十三爷,奴家莲儿来伺候您。”
    侍女说着就往厉鸿澈酒杯里倒酒,滴滴答答的很快就倒满了一杯。侍女双手端起,谄媚妖娆地笑着,递到厉鸿澈唇边。
    厉鸿澈竟看都没看一眼,盯着坐在末座那望厉哲颜的方向走神的女子,另一侧的手拿了一只新杯子,放在面前。
    侍女莲儿眼珠一转,放下酒杯,提壶打算满上那只新杯子,却被厉鸿澈冷眸睨了一眼,吓得再不敢动弹。
    “过来。”
    冷冷二字,真是惜字如金!厉鸿澈盯着梁荷颂道。
    梁荷颂侧头,正见厉鸿澈满脸乌云的盯着她。
    47.画舫上的比试
    衣着清凉的侍女也循着厉鸿澈的眼神看去,这一看便被那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低调女子,惊了一惊!
    这女人是谁,竟这得这么好看……再看她一身锦缎衣裳精致华贵,头上点缀虽不多,但件件都是她从没见过的,更别说戴了。不过,看她落座的位置,应当也没什么身份……
    梁荷颂正要动作,见厉哲颜也朝她看来,刚挪动的腿又有些发僵。之前未换回身子的时候,她都刻意与皇上保持着距离,皇上也是如此,而下身子换回来,才领会到这种尴尬。
    厉鸿澈这是在故意报复她之前没有领他披风的情么?他明知道哲颜对她的心思的,这样未免太过分了些……
    “爷,我有些晕船,还是……还是门口这位置通风一些……”梁荷颂作头晕虚弱状,又将抬起的屁股落回坐上。
    座上众人,只感空气骤然冷凝!
    “过,来。”
    厉鸿澈又重复了一回。
    厉哲颜在二人面上看了一遍,有些不明所以。颂儿从前向来古灵精怪,难道,她这是故意消遣皇叔?
    郝温言个性老实许多,想法不比厉哲颜多,不过没多想倒还想对了方向。暗暗为梁荷颂捏把汗,瞧着她,暗暗心疼又无奈。
    现在挑战权威?她还没疯!梁荷颂一番思量,还是决定识时务为俊杰,乖乖上前去,在侍女莲儿的对面一侧给厉鸿澈倒了酒,却没掌握好酒壶的角度,溅到了桌上,沾湿了厉鸿澈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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