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贵人怀着身孕,身子金贵,方才又受了惊吓,不宜在受纷扰。你们这些奴才还杵着作甚,还不快扶曦贵人回去休息。”“做奴才的,就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淑贵妃别的话梁荷颂都没听进去,也没有必要听进去,唯独牢记身份、本分这句话,她是听进去了的。盛妃是淑贵妃的死对头,现在她开口求情,便是与淑贵妃过不去了。
    盛妃见梁荷颂没点头,大悲之余大恨!生死关头,竟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相救!
    正在盛妃要被拉下去贬去青居殿的时候,来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来替盛妃求情的人——尉迟香言。
    尉迟香言跪下:“两年前皇上曾说过,可答应臣妾一个请求。臣妾一直没有要过这个请求,今日想让皇上兑现当日承诺,免了盛妃娘娘的软禁命令,改为禁足三月……”
    梁荷颂很是意外。试问这宫中,盛妃第一讨厌的是淑贵妃,第二讨厌的,便是尉迟香言了!尉迟香言唇边的疤痕,就是盛妃让人给掌掴后留下的啊!
    “谁要你假惺惺的求情,我不要你求情!”更奇的,是盛妃竟不领情。
    梁荷颂虽然疑问,却也知道这不是疑问的时候,抬眼看厉鸿澈却见他脸色苍白,透着微微的青色。她之前好像听闻说皇上亲口替她吸了脚背上的毒血,才让她无恙。恐怕是伤了他自己的身子了。
    想到这儿,梁荷颂又微微多了一些暖意。
    最后,因着又香嫔的以奖赏来给盛妃求情,是以盛妃的终身软禁变作了禁足三个月,不过其实差别也不大。想要再风光,是难了。
    ·
    是夜。
    梁荷颂在双菱轩发呆,还想着白天乾清宫的那一幕。一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她险些落水被人毒计害死,而后又是盛妃、梁书蕙、淑贵妃、尉迟香言的事,以及三皇子并非皇室血脉,而是奸夫所生之事。
    梁书蕙被赐死是罪有应得,她本是畅快,其它的事却让她不禁越来越感触:后宫中,善与恶、敌与友实在太难测。
    她本以为尉迟香言与盛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不想最后为盛妃求情的竟是她,缘由也还不清楚。
    向来柔和的淑贵妃,而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完全的良善……
    还有,皇上到底是何时发现三皇子不是他的孩子的呢?梁荷颂回想了下当时厉鸿澈反应,虽然有怒,却没有那种猛然的意外震怒,她倒是觉得仿佛他一早就知道似的。
    梁荷颂抱膝坐在床榻上,思索着未来的日子要何去何从。
    这时,窗户缝里又滚下个黑团子。不是贤太妃是谁?!最近大肥灰猫天天叼好吃的来给它,它是吃得越来越肥了。
    “太妃娘娘,您能不能给嫔妾讲讲您年轻时候的故事。”
    贤太妃正蹲坐在软椅上舔爪子洗脸,咂了咂嘴、舔了舔嘴毛,想了想。
    “哀家怕你听了受打击,劝你还是别听了。”
    见它尖尖的毛茸茸下巴微微高扬,居低临高的得意藐视她,梁荷颂便知:贤太妃一定会说!
    果不其然,贤太妃跳上床,立刻就讲起她曾经那些风起云涌来!津津有味!
    如何万千瞩目,进宫便为妃位,艳冠后宫、无人敢欺,才貌双绝、无人能比,夜夜独宠、明君贪恋恩宠,一月没有早朝云云。
    梁荷颂暗暗惊叹。舜熙帝是大晋开国以来,公认的第一明君(现任未算在内),竟也有一月未上早朝,可见贤太妃当时的圣宠不光是六宫,恐怕是开国以来也没有一个妃子能得如此风光!
    但,最后舜熙帝还是把佳人赐死了。梁荷颂越发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舜熙帝将贤太妃赐死?难道真的是再深的恩宠,也抵挡不过时间磋磨么?
    说到后来的事时,贤太妃高涨的情绪慢慢低迷下去,当是想起了邻近失宠时的日子以及舜熙帝可能一直在欺骗她、欺骗别人,并没有真的宠幸、爱过她的事实。
    到底那些事情是如何,而今说也有些晚了。舜熙帝已经死了,爱没爱,谁知道?
    梁荷颂听着,发现角落里怂着的那只半大简州猫,正猫着一双阴戾森森的眼睛,看着她们。
    “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哀家当年如此风光也没有敌得过,你也要学聪明一点,好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他才是你的依靠。”
    说完,贤太妃就又蹿出窗户去了。
    看它沉重之后,又撒腿儿自由自在地奔跑,梁荷颂不禁笑了一声。自从那大肥灰猫来了之后,贤太妃一直挂在嘴边的报仇大事,仿佛也提得少了。
    厉鸿澈没有来,梁荷颂想了一会儿边睡着了,朦胧听见床边似有响动,却醒不过来,只觉得很困,眼皮沉重得像两扇石门!
    双菱轩的奴才都被差遣退到了屋外,屋里只有厉鸿澈、康安年,隔着珠帘,外是楼兰人和冯辛梓。
    低垂的眼眸幽深得好似寒潭里捞起的黑色鹅卵石,湿漉漉的冒着彻骨的寒气,厉鸿澈站在梁荷颂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一语不发。他眉目沉凝得仿佛转承着太多事,压得人透不过气。
    康安年端着一碗浑浊的黑褐色药汤。站久了,药汤渐渐不冒气儿了。“皇上,您站了许久了,您看是不是……”
    将药碗朝厉鸿澈递过去了些,康安年旁敲侧击提醒,见皇帝还没动静。他跟了皇帝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他犹豫不决过。
    “皇上,现在这个节骨眼,您万不能再涉险了……”
    厉鸿澈这才动了动眼皮。
    “你去外头等着。”
    康安年虽着急,却也只能去外头,和冯辛梓、楼兰人一起候着。
    看了一眼康安年放在桌上的那碗药,厉鸿澈在梁荷颂床边坐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仔细感受着手下的女人。细嫩、柔弱,仿佛有着任你雕刻的温柔。
    她确实极少对他说不,仿佛极为的温顺。但,厉鸿澈知道,她的温柔是并不是本性、本能,她并不是不懂得怎么敌对和反抗的人。只是,她不想如此罢了。
    “你说,朕该拿你们母子,怎么办……”
    第二日,天气难得一日凉爽。清晨梁荷颂醒来时,窗外正下着小雨。伸了个懒腰,梁荷颂觉得精神大好,晃眼一见床头的小桌,上面正放着一只有淡淡药汤痕迹的空碗,当即就叫了婢女来问。
    “这药碗从何而来?我记得昨晚我并没有喝药。”
    她怀了孕,不能乱吃药。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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