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鸿澈话罢,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竟能够说出这等被他从前视为毛头小子哄少女的肉麻情话。“颂儿,朕虽然有三宫六院,仿佛……仿佛却不擅长与女子谈情说爱,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厉鸿澈略窘迫地苦笑。而下盛家之事总算尘埃落定,他也不必常去欣兰宫,通过那处暗道去大牢。
    梁荷颂还从没有从厉鸿澈口中听到这样坦承短处、求包涵的话,虽然听来有些滑稽,但细思又觉得可贵。虽然厉鸿澈的眸子依然漆黑深邃不见底,可是梁荷颂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映在了他眼中,那么清晰,那么近。
    一时间她有太多话要问,反而不知从何问起。好在厉鸿澈说,待忙过这几日,寻个时间,好好任她“不耻下问”个够。
    两人你侬我侬,那方窗台上,贤太妃蹲坐着,舔了两口爪子上残留的卷毛男的血迹,又十分嫌弃。接着,大灰猫跃上窗台来,大花瓶儿似的对蹲坐下,替它添爪子上腥臭的血迹。
    贤太妃找了个舒坦而高冷的姿势,边享受着,便打量屋中柔情的二人。真是费了她好大的心血才搞出这一幕温情好戏来!
    它一早忍着饥肠辘辘带着群猫到处窸窸窣窣,才把那群婆娑族蠢货赶去了菊香园那条小路与梁荷颂撞个正着!果然上演了这么一场激烈对决!遥记得,她作宠妃时,便是这么一场类似的戏码,那家伙,她可是风光大盛啊!让舜熙帝对她宠爱加倍,羡煞了旁人。
    这些日子看着这两人如此不交流、不沟通的暗自神伤,它也是着急啊!能不急嘛!这不,昨儿个梁荷颂就因着那什么公主可能来和亲,忘了吩咐飞燕那个健忘的丫头片子给它煮吃的,生生饿了它一整晚上!
    那肚子咕咕叫的滋味,真是糟透了!
    什么?让她找梁荷颂要吃的?呵,她可干不出那么丢人的事情来,她堂堂一介太妃,又不是乞丐!
    *
    傍晚,郝温言按时按点来看梁荷颂的身子,开了些保胎强身的药。那桑日国卷毛画家被厉鸿澈斩了臂膀,梁荷颂心下担忧挑起两国纷争,便问了郝温言。郝温言说,那画家血流不止死了。
    虽然那画家被斩了手臂,伤重,但凭宫中太医的医术又怎会救不活?梁荷颂心下略作了思量,从郝温言那略心虚的面色中体会到了一二。应该是厉鸿澈让太医做的手脚吧。当面斩杀了那画家未免不好。
    郝温言走后,尉迟香言和余秀玲一前一后的来看望梁荷颂了。
    二女方从懿宁宫训话出来,说是太后紧急召见了后宫妃嫔,训斥了一番,让各人闲了就不要乱走、横生祸端,到时候除了岔子担待不起。虽然孝珍太后没有明指梁荷颂,但,谁不明白,那太后说的就是梁荷颂呀?
    陆全笙和那小太监都是懿宁宫的人,带着婆娑人游览园子,却被梁荷颂这一碰上,出了这么大事,太后自是不高兴的。
    “今天的事我后来听说起来都为你捏把汗!现在看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尉迟香言擦了擦冷汗,又宽慰笑道,“虽然惊险,不过皇上到底是皇上,没有让你受委屈。听说那婆娑国王而后向皇上服软道歉,还说中秋宴上要亲自给你赔礼呢。”
    “亲自给我赔礼?”梁荷颂惊诧,受宠若惊得一身冷汗,“我不过一介女流、贵人,哪里担当得起一国国王的赔礼。”
    “如何担当不起?你们母子是大晋天子的心头肉,完全担当得起。如此一来,后宫中也没有人敢对此事闲言碎语,说你不是了。”尉迟香言笑。
    94.第 94 章
    看了看一旁盯着她瞧的余秀玲,梁荷颂尴尬的笑盯了尉迟香言,玩笑责怪:“什么心头肉,香姐姐别尽拿我说笑了……”
    余秀玲上前一步,柔柔一笑,虽还是那模样,却仿佛少了许多初进宫时的暖意。“颂姐姐就莫要谦虚了,香姐姐说的是事实啊,眼看中秋宴上就到,颂姐姐就要封为嫔,等姐姐诞下皇子、满月,少不得再封赏,若是公主定然是芳仪,若是皇子,婕妤、贵嫔也是很容易的。”
    见余秀玲面有失落,梁荷颂握了余秀玲的双手,拉她坐到身边。
    “秀玲,你莫伤怀,你温婉灵秀,日子定然越过越好的。现在韩贵嫔被降做了贵人,气焰暂时也可以收一收了,要是还有烦恼事,定要告诉我。”
    余秀玲微笑略略一僵,眼角染了湿意。
    送走二女,梁荷颂将余秀玲留在最后走,送了她一对顶好的和田暖玉镯子。是上回厉鸿澈差人南下搜刮酸橘子,她特意让人从家乡的名玉铺子带的。
    ·
    余秀玲带着婢女从双菱轩出来,路过菊香园,远远看见了与她同住玉福宫的庄婕妤与尓珠芳仪,因着庄婕妤讨厌梁荷颂,是以平日里也连累这她也不受待见,受了不少气。韩贵嫔是受了惩罚,可是庄婕妤和韩贵嫔是穿一条裤子的!
    于是,主仆二人就绕着走了。
    “曦贵人性子真好,对才人也好,一点都没有别的嫔妃那样恃宠而骄的样子,才人您说……啊!”
    婢女话还没说完,便啪一下挨了余秀玲一耳光,被打蒙了!
    余秀玲向来娇娇弱弱的病美人,这个样子不常有!
    “被人施舍有什么好!若她真对我好,便不会拿这些石头施舍我,而是想着帮我如何得到圣宠,摆脱这任人践踏的日子!”
    她的泪,不是感动,而是委屈啊!
    她也不过同为妃嫔,梁荷颂凭什么可怜她呢?
    ·
    是夜,月亮大半圆。
    欣兰宫点上了宫灯。今夜灯盏比平素少了一半,因为淑贵妃昨日向太后提了议,减少后宫开销,在皇室弘扬勤俭的美得,深得太后赞许。
    终于将中秋宴安排得差不多了,黎惜兰草草吃了晚膳,在小榻上小憩,婢女给她揉着头上的穴位。她向来食量不大,最近宗人府提议立后,她这回操劳中秋宴可谓是使劲浑身解数!
    婢女来小声禀告:“娘娘,尓珠芳仪和庄婕妤来给娘娘问安了。”
    不必说,那庄婕妤跟韩贵嫔性子差不多,爱逞嘴上功夫,白日里梁荷颂圣宠荣耀、惹人嫉妒,她定然是冲着这事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黎惜兰断定。
    果不其然,庄婕妤打着问安的旗号,正是来说白天菊香园的事的。
    “贵妃娘娘,现在后宫里都传遍了,说梁……曦贵人就是皇上的心头肉。嫔妾真是替娘娘不值,娘娘管理六宫操劳内外这么多年……”
    庄婕妤叹了口气,情真意切。
    “现在曦贵人尚且只是怀着龙种,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就尚且如此了,倘若他日她生下个皇子来,只怕她一跺脚这后宫都要颤几回……”
    “胡说!”黎惜兰温打断,婉的脸上乍然严厉,声音虽柔,却不容人再质疑啰嗦,“后宫已经许久没有喜事,曦贵人怀着的哪怕是个公主,也是珍贵的皇室血脉!再说,大家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可攀比的。做皇家媳妇心怀要大度,怎可如此计较。”
    庄婕妤被训得立刻噤声、低头。黎惜兰头疼,便让胥常芬送走了二女,临走还嘱咐了二女不得再提方才的话,更不可在桑日国贵宾在时生事端!
    胥常芬送走了人,回来正见黎惜兰锁着愁眉,头疼,忙上前帮忙按摩、宽慰。
    “娘娘莫听庄婕妤的闲话,她就是存心来挑唆娘娘,想利用娘娘为她出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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