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阮清言去屋里打了个电话给顾霜枝,对方没接。
    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此刻她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想这想那的,险些就打电话给顾然了。恍然大悟时不免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成他的风筝了?
    晚上的舞会开始前,她的电话还是没人接。阮清言正打算于念的时候,那烦人的姐姐就把他抓回屋了。
    许致晟站在门口朝他招手:“你爸刚才找你来着。”
    他顺着许致晟的视线望去,正瞧见了和三五个人谈笑风生的阮天霖。对方见了他,又招手喊他过去,交待他邀请秦冰儿跳一支舞。阮清言自是不乐意的,尴尬地抿着唇,也没说答不答应。
    刚好那姑娘自己就古灵精怪地蹿出来了:“阮叔叔~阮大哥都有女朋友了,下次让他们跳给你看吧?”
    “……”
    那小妮子还以为自己帮他解了围,俏皮地冲他眨眨眼,而阮清言却有种想把她丢出去的冲动。
    当着众多朋友的面,阮天霖也不好说他什么,只随便责备了一句:“这孩子,有对象了也不告诉我,看这下多尴尬。”
    其他人也就顺势笑道:“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就随他们去吧。”
    “是啊是啊。”
    阮清言微笑着点头退下,却看到父亲悄悄飞来的一个眼刀。
    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老头子这是生气了啊。当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的面险些闹出笑话,还被一个刚回国的小姑娘告知,自家儿子都有女朋友了,想想也着实让人气恼。
    不过让阮天霖更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派对结束后召开家庭会议,他诧异地发现,阮妈妈和阮艾莉都比他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阮天霖发了好一通脾气,一会儿说自己在这个家里没半点地位,一会儿又说儿子支支吾吾不肯说,八成是和上次八卦周刊那个模特在一起了。
    阮妈妈在一旁哭笑不得,帮着儿子说了不少好话。
    阮艾莉也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您放心好了,他要喜欢模特圈的姑娘啊,您早就连孙子都抱上了。”
    可这话对阮天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顺手指了指一脸无辜的阮清言:“你看看他都多大的人了,每天不知道在瞎忙什么!连交了女朋友也不和家里说,搞不好真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儿子!”
    “……”挺紧张的气氛,阮清言却倏尔笑了出来。被阮艾莉瞧见,偷偷掐了他一把,眼神警告他严肃点。
    阮清言只当是一个喝多了的更年期老头发发脾气刷一下存在感而已,照顾他老人家休息好,自己才下了楼。
    阮妈妈过来关心他,让他别往心里去,阮艾莉提醒他做事低调点,别再给爸填堵了。
    其实他不是不清楚,外面的人是怎么说自己的。成长在显赫的背景里,从小出类拔萃,却独树一帜不愿朝家族预期的方向发展。
    说好听点就是另类和个性,可说难听点,就像秦冰儿玩笑时的形容——自暴自弃。
    **
    下楼后没多久,阮清言就接到失踪了一天的顾霜枝的电话。
    电话那头还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她捂着手机话筒,抱歉地说:“今天高中同学聚会,玩了一天,忘记告诉你了……生气没?”
    阮清言没先回答,而是先问:“你人在哪里?”
    “ktv……人民广场这里。”
    他沉默片刻,又说:“我来接你,很快。”
    顾霜枝挂了电话走回包厢,刚好其他人也准备散场了。
    最后一首歌和以前一样点了《情歌王》,整首歌由32首歌曲的片段衔接而成,读书的时候就经常这样玩,话筒依次传递,一人唱一首,接不下去的人罚酒。
    顾霜枝最后一次接到话筒唱的是轻松调子的《情非得已》:“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唱完以后有男同学首先问她:“顾霜枝,你怎么回去?”
    “我们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我们不顺路,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大家争抢着要送她,倒让顾霜枝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好挠了挠头,坦然交代:“我男朋友来接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女同学们纷纷围了上来:“小枝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都没听说……”
    顾霜枝不好意思地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门口适时出现了敲门声,阮清言站在ktv包厢门口,清澈温婉的声音被周遭的嘈杂湮没去了一半,却仍被她清晰地收入了耳中。他没说别的,只喊了声她的名字。
    其他人顺势望去,瞬间唏嘘一片。
    “小枝,这是你男朋友?”边上的女同学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问道。
    顾霜枝点头:“嗯。”
    聚会时大家都在相互八卦,唯独没人好意思问顾霜枝的情况,谁知道散场的时候还会出现这么个大八卦。
    阮清言微笑的目光扫过包厢里的人,没来得及一一认识,只简单说了句:“谢谢大家今天对我们小枝的照顾。”
    这话虽稀松平常,可说话的人自带气场,门口的几位同学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原本正收拾东西的同学皆停了下来,瞩目于这长相眼熟的男人。
    他兀自走向顾霜枝,帮她把外套穿上,拉好拉链,又逐一扣好扣子。所有动作自然又有条理,眼底藏着宠溺的专注。
    完了以后揉了揉她颈间的围巾,半是讶异半是责备地问:“室内还戴围巾,是不是傻?”
    直到他牵着顾霜枝的手缓缓离开,才有人轻声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好像那个叫yan的摄影师?”
    ☆、chapter 40
    ?阮清言的手总是宽厚而温暖,握着顾霜枝的时候,手上没用多少力气,却能把她牢牢扣住。
    下楼的时候他没说话,电梯里人很多,顾霜枝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手心,靠过去小声提醒:“你还没回答呢。”
    “什么?”
    “生我气没?”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引得周围的人回头看了看阮清言。
    他从别人的目光里看到了鄙视,莫名有些无奈。这个贪玩的家伙,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他塑造成了斤斤计较的小男人形象。
    阮清言脸色微沉,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一人听得到的音量说:“生气的话,怎么补偿我?”
    顾霜枝还当真仔细想了想,怎么都没找到不错的补偿方法,就鼓着嘴跟他求情:“要不,下次你也一整天不理我?”
    她还把这当成是对她的惩罚了?阮清言低眸注视她满脸认真的模样,倏地就笑了。
    顾霜枝真是聪明,一天不理她,分明是对他阮清言的惩罚吧。
    出了电梯,走进冬夜的寒风里,他伸手揽住她,又帮她把大衣的帽子戴好。“冷不冷?”
    她摇头,神色很专注,似乎还在琢磨刚才的事。
    转入两栋大厦中间的小路,这里的风被挡去了大半。两人在静谧的夜里慢慢走着,各怀心事。
    过了会儿,他终究还是没藏住心里的话:“你一整天……都没有想起我吗?”
    顾霜枝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眸子,不答反问:“你说,可能吗?”
    “那就好。”他轻笑出声,一整天的紧绷情绪化为乌有。
    “ktv太吵了,没听见手机铃声。”她解释道,“我以为你在忙,没找我。”
    “是挺忙的。”阮清言想起今天的一堆糟心事,又看看她熟悉的单纯模样,“不过再忙也一样,总是忍不住想找你。”
    顾霜枝这才轻抿起了唇角,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晚上跳舞了吗?”
    “没。”他说,“你不在,我和谁跳?”
    “我又不会跳……”顾霜枝想起一些事情,又笑了,“不过以前我哥毕业舞会前,找我练习过。我本来就不怎么协调,加上眼睛看不见,踩了他好几脚,几次之后他就放弃了。”
    “我来教,你肯定能学会。”他的手稍许使力,就将她小小的个子带进了怀里。
    顾霜枝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现在?在这里?”
    “嗯,这里很好,没什么人。”
    刚好边上的酒店在举办什么活动,后巷里隐约能听到悠扬的曲子。
    “那你可要小心了。”顾霜枝把手交给他,“踩到了脚,我可不负责。”
    “那这样吧,要是你踩到我的脚,我对你负责。”
    “……”
    阮清言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润,从她的头顶悄然落下,让她瞬间有种失重的错觉:“听我的口令。”
    她看不见东西,因而她的世界很大,大到没有边界。跟着他的步子翩翩起舞,竟觉得水泥地也瞬间变为花园,所有世间存在的颜色统统在她的脚下绽放,往外炸开。满目花草斑驳,鼻息间充盈着宜人的馨香。
    他像是一个魔术师,关了世界上所有的灯,却又许给她整片星空。
    即便顾霜枝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她幻想中的永无岛,可心中依然怀揣着一份希冀。她希望他是那个带她飞入夜空的彼得潘,从此再也不用去面对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
    **
    一舞终了,阮清言尚未松开她的手,俯身下来,靠近。
    她的额头迎来柔软的触感,还有他凛冽的气息也随之而来,一同降临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离开前,他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我一直在担心你。”
    听不出是抱怨还是陈述。
    顾霜枝红着脸:“担心什么?”
    “担心你有没有吃饱,衣服穿得够不够多,出门的话会不会跌倒受伤什么。”说着,他自己就先笑了出来,“怎么感觉像在养个孩子?”
    “我可不想当你的孩子。”她的语气很认真,着实把他逗乐了。
    联系起父亲酒后的气话,说他搞不好都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儿子,忍不住觉得好笑。
    阮清言从未发现自己是这样豁达开朗的人,工作和生活上同时遇到那么多糟心事,却仍然心境一片清朗,再多的事也不过一笑置之。
    好像只要她在这里,就没什么能让他分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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