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吻我么?
    他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被传染了瘟疫就真的会死的啊。
    眼泪的味道,霸道的侵占,翻搅的唇舌,绝望的意味,在这一刻掀起了一道又一道骇浪,朝我席卷而来,我想要推开他,我在尽力推开他,可是,我怎么可能推得开他,我怎么能够推开他!
    那日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陈家村升起熊熊烈火,那日漫天天灯飘扬。
    那是襄仪公主与她最爱的驸马第一个吻,而且主动的人竟还不是她。
    她以为她就算忘掉全世界,也不会忘记那个吻。
    然而那个时候,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她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另一个男子找到了那盏彩虹天灯,疯了一般冒着大火满村的去寻她;她不知道,那个男子在烧毁的废墟中捡到了他送给她的竹箫,烧痕累累的追到村外,亲眼目睹了她与她的夫婿相吻的一幕。
    她不知道,三个月后,她将忘掉了那个吻,将忘掉那个比她生命更为重要的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子。
    她更不会知道,命运转轮回,两年后的今天,记忆尽失的她会陷入陷阱,而那个人再度犹如天降,令她想起了这么多这么多宝贵的曾经。
    所以她踮起脚尖,用尽全力去吻他。
    所以,当两个吻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眼前这个人,上天入地,绝对,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第三十二章
    再催人泪下的过去,忆完了还得重回归现实。
    伴着枫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强亲了驸马,那场面本不可谓不唯美,可当我松开他的脖子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脖子不酸?”
    是的,这就是两年前噼里啪啦说要与我同生共死的那位。
    “我,不过是恢复了我们曾经的记忆,稍稍有点感触罢了……”
    宋郎生这才有些紧张的模样,“都想起来了?”
    我微微偏头,“至少想到你热泪盈眶的对我说,‘那、就、一、起、死’……唉,原来你如此心仪本公主,当真意外的很呐……”
    “哦。”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像是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怪笑,“彼时我还当你无药可医,心想满足你的夙愿就当行善,谁知你中的疫毒只是似其症不致其命……”
    他这前半句本听的我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修理他一顿,后半句倒让我思绪回归正轨:“你是说,我中的疫毒是假的?”
    宋郎生点了点头,“我们派了许多人马却怎么都找不到你说的青姑,或许,她是有意救你一命,至于理由,无从得知。”
    我了然,“那煦方……”
    宋郎生奇道:“什么煦方?”
    我心中一怔。莫非,我当时没有把煦方的事告诉他?
    再一琢磨也是,那毕竟是险些红杏出墙的岁月,后来峰回路转,眼见宋郎生的芳心终于要骗到手了,要是让他知道他在苦苦寻我的那段时日头顶上有些绿……咳,我岂会蠢到自己给自己挖坑的道理?
    见宋郎生狐疑的盯着我,我挣扎了一番还是遵循了我原本的意愿——继续隐瞒,“我只是忽然想起,去年我不是失忆期间就住在那陈家村嘛,或许那时你有没有见过煦方,诶,可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巧合……”
    宋郎生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继续扯。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饿了。”
    宋郎生继续保持双臂抱胸的姿势岿然不动。
    我想起了我腹部受了刀伤,急中生智,想要掀开衣服给驸马看博同情。奈何这宫女服是套头款,需得从衣襟解起,宋郎生见我是要脱衣服的架势,涨红了脸,倒退两步:“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想要做那种事……”
    无视他,继续解。
    宋郎生见我不似说笑,忙又上前握住我,“我知道你刚恢复记忆,有些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但毕竟这儿是荒郊野岭,再怎么样都要克制住!”
    “……”
    我低着头看着他握着我的手继续解扣子。
    喂……其实我的手已经停下了好吗。
    正当他想要凑上来吻我时,我掀起了肚皮上的衣料,说:“看,我受伤了。”
    宋郎生:“……”
    我:“稍微动一下肯定又要流血了。”
    宋郎生替我把衣服穿整好,很不高兴的瞪着我。
    我:“你怎么都不担心?”
    宋郎生涨红的脸色未褪:“不是结痂了?有什么好担心?”
    我:“你就是不心疼我!”
    宋郎生:“我没有。”
    “就有,你方才的表情明明就不是心疼的表情!”
    “……”
    于是我很成功的把话题从煦方转为心疼了。
    宋郎生嫌我罗嗦,搂着我一个纵身就跃出了陷阱。我稍稍站定,自洞口往下看了看深度,“你如今居然已经可以不借绳子直接蹦上来了,轻功突飞猛进啊。”
    “如今?突飞猛进?”
    是了,这个傻瓜还一直将我误认为采蜜。
    若他发现一直以来阴阳两隔的初恋居然是我,不知作何反应?会否追悔莫及的抱住我说“是你,是你,我怎么会这么蠢连你都没认出来?”
    我甜滋滋的看着驸马,“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办不到的吧?好啦,其实我就是……”
    “谁说我办不到的?”宋郎生道:“这点高度,我十六岁的时候轻功便能做到了。”
    我斜睨:“骗人。”
    他将秀致的眉毛一展,“何需骗你?当年采蜜也和你一般跌进这坑里了,我还故意诓她我救不了她,需下山找绳索,后来就在上头看她在下面干着急大半夜,最后才救她出来,她竟都没发现还对我感激涕零,想一想,是傻的有些可爱。”
    “……”
    现下恨的牙痒痒是怎么个情况?
    我笃定如实现在告诉他我乃采蜜,他下一句保准跟着:“所以你意思是你在同一个坑跌过两次?”
    宋郎生见我满腹打鼓的样子,牵起我的手,道:“不是饿了,还不走?”
    我瞪着他:“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人,你觉着好玩,你可想过人家小姑娘在下头呆着快要被吓死了?”
    宋郎生奇怪:“你生什么气?”
    “因为你这样很过分,你如此待她,谁晓得会如何对我?”
    宋郎生,“你和她又不一样。”
    听他这样说,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你,她是她。”
    我停下脚步,“什么叫‘我是我,她是她’,同样是喜欢,在你心中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么?”
    宋郎生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公主怎么忽然对这种无聊的事斤斤计较起来了?”
    “何谓无聊之事?”我越听越气,口不择言,“在你心里我和另外一个女子有全然不同的对待方式和喜欢程度,你觉得我要开心还是欢喜?”
    是的,此时我已忘记我就是采蜜了。
    宋郎生约莫被我的话刺的有些不痛快,“你明知她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和她比这个有意思吗?”
    “那你说,”我与他呛起话来,“若她还活着并且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待如何?”
    是的,我正在与自己吃醋。
    宋郎生冷笑说,“既然这样,我问你,若煦方并未失忆,不曾负你,而你恢复了我们的记忆后,是会选择与他远走高飞,还是与我破镜重圆?”
    这个问题倒是让我呆了呆。
    那样依赖煦方的和风,若是在与煦方归园厮守的岁月里渐渐想起了这些与驸马的过往,她会如何?
    我只不过是尝试想了想,心底头就仿佛像是被浇了醋一般,又是酸楚又是冰凉。
    他见我不答,倏然放开了我的手,背对着我,说:“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我知道是自己过分了些,伸手揪住他的袖子,他挥开,我继续扯,最后他不理我索性掉头就走,我心中也有气,偏偏不跟上去,偏不信他会丢下我不管。
    他走出了一步两步,待到第十步,果然停了下来,回头看我。
    不知怎地,看他如此这般,我心底的气莫名其妙的消了一大半。
    他折返回来走到我跟前,也不吭声,伸出手示意让我牵。
    我装傻不动。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拉起我往前走,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道:“公主无理取闹起来当真是不可理喻。”
    我心知理亏,嘴上却不愿意讨饶,“谁让你不回答我的假设……”
    宋郎生停了下来,转头看我,我感觉到我的眼睛眼睛湿湿的快要滴出水来了,可他板着脸不为所动,道:“公主不觉得那种假设很是愚蠢么?”
    我心中咯噔一声,“愚蠢?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会抛弃我和她走?”
    “当然……”宋郎生目光炯炯地说,“得先看看她如今生的是什么模样!”
    我懵了,“哈?”
    宋郎生无比认真地说:“我与她也有七八年未见,若她肠肥脑满或是尖嘴猴腮,我岂会抛弃公主而选择她呢?”
    我:“……宋郎生我们现在是在吵架,请你严肃点好么?”
    宋郎生眉头蹙的更深了,“我说的这才是现实问题。”
    我:“……那若是她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呢?”
    宋郎生,“那铁然是冒充的。”
    ……
    我:“……若她生的比我貌美,比我好看呢?”
    宋郎生理所当然地道:“那就瞒着公主在外头养她暖床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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