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誉毅警觉的接住她扔过来的枕头,目光落在床边被打破的玻璃杯上,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显然他们来之前有人就不请自来了。
    沈夕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抬头愕然一惊,她仓皇的将被子拉过掩住自己的脸。
    秦苏推了推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将他手里的枕头拿回去,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莫誉毅也有些窘迫,点头合上那扇门。
    秦苏放下枕头,打开亲自炖的鸡汤,舀上半碗,有意的扯了扯她的被子,道:“别藏着了,喝口汤吧。”
    沈夕冉嗅到空气里隐隐浮动的香气,身体不受控制的往着秦苏的方向望去,苦笑道:“我、我现在不敢见你。”
    “为什么这么认为,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却一定要认为愧对于我?”
    沈夕冉一口气喝下整碗汤,意犹未尽的瞄着汤盅,她觉得自从跟了秦苏,就被她精湛的厨艺弄的自己已经中了魔。
    “早就听说你醒了,因为忙着国宴的事没有时间来看你,伤口还疼吗?”秦苏将汤碗放在一边,脚边或多或少的玻璃残渣似乎预示着什么。
    沈夕冉见她蹲下身,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却因为牵动伤口,又不得不跌回去,她解释着:“刚刚不小心把杯子打破了。”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当时间消磨掉了你所有的热情,你便会发现,那些曾令你歇斯底里去执着的人,现在已变得可有可无。为了一个已经陌路的人,伤了自己,不值得。”秦苏将碎片丢入一旁的垃圾篓。
    沈夕冉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攥着身前的被单,眼圈泛红,“都怪曾经年少轻狂,不择手段的拿自己的尊严去赌一个早已不值得的男人。大小姐,我后悔,真的很后悔,后悔把自己活得这么窝囊。”
    “想通了就好,就算生活总以刻薄和荒芜相欺,你现在也要认认真真的让自己活得坦荡一点,生命只有一条,若是配得上你以生命为赌注付出,痛了也不悔,若是配不上,就算让你千方百计的得到了,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谁。”
    “我知道了,我很丢脸对吗?被那么曝光,我是不是很蠢很笨很天真?”
    秦苏看了一眼房中布景,灰白的颜色那般的沉重,她道:“人不是神,谁没有眼瞎的时候?”
    “我已经想好了,病好了就离开,这座城市,太华贵了,容不下我这种残破的人。”沈夕冉抹去眼角的泪痕,嘴角上扬些许。
    “如果这是你决定好的事,我们不会阻止什么,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大少对你是不是不同于常人?”秦苏注意到门外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男人的眉目中带着慌张,好像是很着急的出现,却又在看见她过后仓皇的躲开。
    沈夕冉木讷,片刻过后,掩嘴一笑,“大小姐,你想太多了,莫家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有那点自知之明的,对,我开始是想勾引莫大少,让他替我报复宋蔺的,可是他太单纯了,外界说的不苟言笑杀伐决断,那都是错的,他对待女人的方式就如同男人,所以我并不认为他对我是像对待女人。”
    “既然是这样,那能好好的做朋友就不要太贪心,爱情这种东西太极端了,要么一生,要么陌生。”秦苏站起身,往前凑上,她再道:“陶家这件事不要有负担,过了一段日子,都会忘得。”
    沈夕冉沉重的点了点头,轻咬红唇,道:“我想明白了,我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不会有负担的活着。”
    秦苏推开门,正巧看见两兄弟站在墙角处相互交谈着什么。
    莫誉泽吸了一口烟,还没有来得及吐出来,便被莫誉毅一巴掌呼过去直接被迫着将烟气咽下去。
    他掩嘴,呛咳不断,道:“你做什么?”
    莫誉毅将他手里的烟熄灭丢的远远地,郑重其事道:“苏苏还怀着孩子,闻不得你的烟味。”
    莫誉泽自知失态,转过身喘口气,后似乎缓过来了,回头道:“让弟妹看笑话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开张,还需要准备太多东西。”秦苏将空下的汤盅递到莫誉毅面前。
    他急忙拿过,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跟在秦苏身后,一同走向电梯方向。
    莫誉泽挑目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灯光将其影子拉长却是奇迹的重合,他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些许。
    ……
    隔天,声名大噪的秦膳坊刚刚打开卷帘门,门外一群早已静候已久的记者就跟打了兴奋剂一般冲上前,却未曾料到中途杀出程咬金。
    各大家族管家或者秘书长亲自莅临,纷纷送上预约请函,上面清楚的写着今天中午十二点整会准时抵达。
    记者闹了,这种时候,他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各大世家领导们争位子,一个个只得偃旗息鼓的等在旁边,既然进不去,怎么也要拍下今天到场的世家们。
    虽然说会怀疑秦苏在国宴上的表现很有可能会是莫家放出的烟雾弹,更大的程度只是为了缓解前几天陶家闹出的新闻,如今看这趋势,不管是不是莫家的声东击西,但产生的效果无疑是巨大的。
    至少,各方领导的出现已经不像是作秀那么浅显的策略,更像是真实如此。特别是在京城四大世家都派人送来预定请函开始,事情已经燃至另一个沸点:秦苏真的有过人的厨艺?
    画展上的一鸣惊人,让这位莫家新媳妇瞬间成功公众关注点,如今国宴上的惊鸿一瞥,倒打了所有看好戏的世家的脸,特别是晋家,那啪啪啪的速度打的可是记者都替他觉得疼。
    莫誉毅从楼上走下,秦苏疲惫过后第二天会变得异常嗜睡,头晕的刚坐起来就会觉得天旋地转,所有人都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就怕一不小心再次惊醒了她。
    陈妈熬好了地瓜粥,盛放在小碗中晾着,注意到来人的身影过后,将小碎的泡萝卜放入粥里,直接递上前,道:“给大小姐端上去,吃一点东西再睡觉。”
    “还是先别吵她了,苏苏今天让你们准备了什么材料?”莫誉毅看向厨房内的角落,有一盆鱿鱼在游动。
    “大小姐说昨天太累了,今天就不做什么正餐了,就弄一碗面。鸡汤是昨晚上她就炖上的,她特意交代过,在开锅之前别碰砂锅。”陈妈瞄了一眼喷洒着水蒸气的汤锅,秦苏用了五只鸡特意炖的浓汤,就这么闻着溢出的水蒸气都能感受到汤水浓郁至极的鲜美。
    莫誉毅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昨天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她亲力亲为,看她今天连起床都觉得累时,可见昨天她有多辛苦。
    “叮……”电话铃声徘徊在厨房内,莫誉毅低头只是略微的看了一眼号码,神色一凛,转身就朝着楼上跑去。
    陈妈瞧着一溜烟撒丫子就跑的不见踪影的身影,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
    秦苏靠在床垫上,放下手机,刚喝下一口水,房门就被人从外轻咛的推开。
    莫誉毅控制着呼吸频率,上前问道:“醒了?”
    秦苏将水杯放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莫誉毅惊慌失措的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心口处稳了稳再放开,小声道:“还晕吗?”
    秦苏摇了摇头,指着床边的外套,道:“几点了?”
    “陈妈都把东西准备好了,你刚起来,吃点粥再下去。”莫誉毅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轻轻的吹拂过粥碗的热气,确信不烫口过后递到她嘴边。
    秦苏本能的张开嘴,道:“你上次拿回来的药都喝完了,最近也不怎么吐了,挺有疗效的,再给我去买一点吧。”
    莫誉毅啼笑皆非的看着她,“是药三分毒,你真把这当成糖水喝了?”
    秦苏沉默,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却要这么幻想,熟悉的味道让她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将这个人与谁对上号,明明就是痴心妄想,却还要犯傻的去执着下去。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莫誉毅见她面色凝重,抬起手温柔的拂过她的眉眼,笑道:“那我再去问问,如果大师傅觉得你应该再喝点,我就让他再配几天药,如果觉得你不需要喝了,就作罢。”
    秦苏点了点头,又慎重的看了他一眼。
    莫誉毅诧异的抚了抚自己的脸,不明道:“我脸上有东西?”
    秦苏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唐,忍不住的掩嘴笑道:“我可能犯傻了。”
    莫誉毅越发不安,着急问道:“究竟怎么了?”
    秦苏欲言又止,在他的眼神注视下,不得不开口道:“我在想你需不需要也吃点药。”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苏伸手轻抚过他的脖子,轻轻的滑过他的心口位置,声音压得很低:“你大半夜总爱起夜,我师父曾说男人如果晚上太爱上洗手间,会是那方面有问题了。”
    “……”她师父!
    秦苏见他愣愣发呆,再解释道:“虽然我现在不能跟你做什么,但我们毕竟还年轻,来日方长,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觉得是憋坏了。”
    “……”莫誉毅深吸一口气,将粥碗放下,面色严肃,“苏苏,你先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秦苏自动拿起粥碗,喝上两口,吞吞吐吐的说:“他已经去世多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誉毅莞尔,“怪我太敏感了,不过你放心,我身体很好,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你晚上——”
    “太热了,想凉一凉。”莫誉毅避重就轻的回复道。
    秦苏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脸颊微不可察的泛着红,两耳也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红霜,那羞赧的模样,霎时像个做错了什么糊涂事正在请求原谅的小家伙。
    莫誉毅哭笑不得的避开小丫头那满是打探的目光,他觉得如果再这么面面相觑下去,他会为了证明自己的男性尊严而让她今天都不用下床,但理智还是战胜了他那点可有可无的男性尊严。
    夫人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硬是要说这月亮是方的,他也会不假思索的承认这月亮圆过吗?
    “莫二少,莫二少。”稀稀疏疏的轻喊声萦绕在他的耳畔。
    莫誉毅朝着声源处探了探头,正巧见到肖青趴在窗子上对着他挥了挥手。
    肖青瞪了一眼楼下穿梭的人群,掩嘴指了指自己店铺的后巷子,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莫誉毅谨慎的点了点头,扒开楼梯上的窗子,就这么顺着管道滑下去。
    “……”肖青眉头微微一抽,他现在可没那个能力从二楼跳下去,还是规规矩矩的从后门走出。
    后巷子没有多余的闲杂人等,莫誉毅正蹲在台阶上等待旁边男人的出现。
    肖青推开门,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男人蹲在地上就像个一事无成的小混混,特别是他脚下的人字拖,那形象全然失去了往日光鲜亮丽的莫二少仪态。
    莫誉毅注意到有人的窥视,扭头看过去,站起身问道:“肖医生叫我出来有什么话要说?”
    肖青轻咳一声,道:“我算了算,秦小姐的药喝完了吧。”
    莫誉毅不置可否的点头,“还需要再喝吗?”
    “这个我想需要把脉检查一下。”肖青看见他迟疑,继续道:“你放心,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会——”
    “我是担心她炜疾忌医。”
    “这倒是,这丫头最不爱那些苦涩的药味。”肖青自言自语着。
    莫誉毅眉头一敛,如果是平常人或许听不见肖青的话,可是碰巧他是受过专业训练,只要不是一个人的腹诽不张口,他断断续续总会听见一些只字片语。
    肖青再道:“如果她不愿意那我就适量的减轻一点药量,只是怕适得其反。”
    莫誉毅上下左右将男人的一举一动摄入眼内,他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你那是什么眼神?”肖青眉头微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莫誉毅收回神色,低下头,道:“我会再问问她,我会尊重她,等一下忙完了前面的事,我带她过来。”
    “等一下。”肖青急忙拦着他转身要走的身影,苦笑道:“既然我都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了,今天不介意赏我一碗饭吃吧。”
    莫誉毅想要拂掉他的手,却又觉得有点过河拆桥之意,思忖片刻过后,点头应允,“等一下我会给你弄小半碗过来,你就在这里等着。”
    正午阳光笼罩在西城步行街外,一辆辆专车从街头径直驶向街尾,潜伏在四周的记者见此情景,一个个见缝插针般即刻从人群中涌出,将摄像头全方位对着所有出现在秦膳坊前的大人物们。
    国院的议会主任,l军总负责人,联合三军参谋长,平日里见一面需要提前不知道多少个月才能捕捉到的一个个人物,就像是逛菜市场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似乎并不避讳周围记者的拍摄,还大方的挥了挥手。
    顾老的车来的有些迟,被堵在街口处,只得借住保镖的拥护下挤过一拥而上的记者群。
    随后是薛老以及薛夫人,两人同样只得徒步走进步行街,造成的轰动不压于前一日的国宴大会。
    因着莫家的缘由,有一些甚至没有预约成功的领导只能望而止步,不敢吭声的坐回自己的专车,然后,安静的等着,说不定莫家会看待同僚一场的份上加开那么几桌。
    “姜老,这是没有位置了?”记者捕捉到从店内再次走出的大将军,急忙涌上打趣道。
    谁不知道里面还空着一大半的位置,不过应该是十桌满了。
    姜老苦笑道:“我就是听我儿子回来说了一句想过来看看,结果争不过这群一早就跑来下了请函的人,不是说公平竞争吗?一群没有信用的老家伙。”
    “……”记者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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