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焱一愣,泪珠簌簌往下落,李政又舔了下她的脸颊,周焱心口像被人掐了下,嚎啕大哭。
    李政抱着她,坐了下来,怀里的人大哭不止,他想起上回见她哭,还是被他扔进河里好几次逼出来的。
    这回哭得更加厉害,李政一声声“小妞妞”的叫着,等她哭累了,才打开花洒,替她冲洗着身体,自己也随意冲了几下,洗完澡,把她抱回了卧室。
    李政打开空调扇,拿了块毛巾替床上的人擦头发,周焱裹着毯子,踢了踢他,也不说话。
    李政说:“干什么?”
    周焱摇摇头。
    “哭哑巴了?”
    周焱又踢了他一下。
    李政一笑,握住她的脚,揉了几下说:“不好意思了?”
    周焱抽了抽,没抽出来,她把自己裹紧,说:“混蛋。”
    “不叫老混蛋了?”
    “……”周焱继续当哑巴。
    李政收回笑,捋了下她的头发,手掌贴着她的脖颈,渐渐靠近,额头相抵。
    气息如此近。
    周焱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攥着毯子的手缓缓松开,身体往下滑,耳边听到一句:“躺下睡。”
    她一个激灵,半梦半醒,被人扶了下来躺下,过了一会儿,钻进了一个胸膛。
    第二天,周焱被雨声吵醒。
    大雨滂沱,窗户上都是水珠,望出去一片模糊,隐约只能看见码头上那些机器和房屋的轮廓。
    周焱看向身边的人,不由想起那张报纸。
    在身边放了两年,翻看过无数次,两篇报道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报道里写的“李某”,她也从未想过那是谁,她甚至从没通读过那篇新闻。
    原来这人竟在她身边。
    周焱亲了亲他的下巴,离得近,能看见细小的胡渣,她又亲了一下,嘴唇跟着一软,她扶住对方的肩膀。
    过了会儿,李政放开她,吮了下她的鼻尖,周焱推了推:“起来了。”
    “这么早?”
    “我要出门。”
    “去哪儿?”
    周焱翻身起来,顺手用毯子裹住自己,李政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小腹下方傲人,周焱一怔,立刻避开眼,说:“我想出去找我妈。”
    李政沉默片刻,问:“去警局?”
    周焱摇头:“我暂时不想跟警察说。”
    是人都有私心,她还心存希望,亦或侥幸。
    李政问:“想去哪里找?你知道你妈去了哪儿?”
    周焱又摇头:“我还要想。我一个人去,你做自己的事吧。”
    她头脑清醒,理智分明,与昨天判若两人,已经恢复如常,像路边杂草一样,即使被他赶走三回,也死不了,活得还好。
    李政看她半晌,捻起她一撮头发,亲了一口,翻身下地,说:“穿衣服,待会儿出门。”
    卫生间关门声响起,周焱才裹着毯子下床,翻出衣服裤子穿上,扎了个松松的马尾走到厨房,听见厕所门里响起一阵轻微喘息声,她愣了一会儿,回过神,烧起开水。
    卫生间里,李政闷哼一声,又坐了一阵,才抽了张纸擦了擦,起身穿上裤子,正准备洗手,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他扶住了水池。
    ☆、第39章
    眼前像是挡了一块黑色的磨砂玻璃,李政使劲眨了几下眼,听见外面的人问了声:“你好了没?”
    “等会儿。”李政晃了晃头,拧开水龙头,接了几捧水冲脸,也不擦干,滴着水就去开门。
    周焱站在门口,仰着头说:“怎么脸也不擦?”
    李政甩了下头,水珠飞到了周焱脸上,周焱“呀”了声,躲开一步,李政拍了下她的脑袋,然后摁住,推她进去,笑着说:“麻利点儿。”
    周焱抱怨:“哎呀!”
    李政跟进去,挤上自己的牙膏说:“哎呀什么哎呀,一起刷牙?”
    “不要。”周焱撞开他,“你去厨房刷。”
    “嗬……”李政一笑,拿上牙杯出去,不耽误她放水。
    水杯接上水,李政拧了几下眉心,喊:“你有没有眼药水?”
    “没有。你要眼药水?”
    “嗯,没就算了。”李政刷起牙。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门打开,周焱问:“怎么要眼药水?你眼睛不舒服?”
    李政含着牙膏说:“也没什么,刚有点,现在好了。”
    “待会儿去药店买?”
    “不用,刷你的牙。”
    周焱瞥了他一眼,回到水池边刷牙,门没关,厨房里的人刷完直接走了进来,放下牙杯,翻出了一个剃须刀。
    周焱刷完牙,要拿毛巾洗脸,边上的人自觉把她的毛巾递了过来,她顿了下才接走。洗完脸,她正要去挂毛巾,边上的人又把她的毛巾抽走,挂到了架子上,拍了下她的屁股,剃着胡须说:“别做早饭,出去吃。”
    周焱打了下他的手:“我一个人可以的。”
    李政看着镜子,说:“我比你大12,别废话了。”
    周焱在卧室里收拾,李政套上t恤,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先开门出去。
    连续下了四五天雨,河水上涨,码头上停泊着的船只已经开走了一些,耳边全是雨水敲打甲板的声音。
    李政撑着伞,走上甲板,立在花盆前。
    雨势大,盆里泥土湿泞,杂草还好,野花已经被打下了几朵,软趴趴地谢在了泥土上,李政搬起一个花盆,走到屋里放下。周焱刚好背着书包出来,见到地上的花盆,还有他单手搬花盆导致脏了一片的t恤胸口,愣了愣。
    李政说:“什么时候把那东西栽进去的?”
    “……就那天。”
    “哪天?”
    “我走的那天。”周焱脸有点热,走到花盆前,低头看了眼。
    那天栽进去的米分白色小野花,此刻已经消失了。
    李政看了她一眼,踢了踢花盆,“成化肥了,这个盆以后还能开出花来。”
    万物有灵,生生不息……周焱下意识地望向大门外一望无垠的江水。
    李政又撑着伞走上了甲板,刚弯下腰准备搬花盘,拿着伞的手突然一热。
    周焱抽走伞,遮在他头上,眼神一瞥,示意了一下,李政双手抬起花盆,往屋里走,边上多了条小尾巴,头顶的雨伞竖得高高的。
    来回两趟,花盆搬完了,李政洗完手,走到周焱边上,突然拎了下她的书包。
    周焱问:“干嘛?”
    “背个空书包干什么。”
    “装了东西的。”
    李政拉开拉链,往里面看,就一个充电器和手机,夹层里应该塞了钱,他走回去,把塑料袋里的糖果拿了出来,塞进她书包,拉上拉链,拍了拍说:“走。”
    **
    警局。
    王麟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醒来看了眼时间,他倒了杯水,拨通一个电话,响了几声,对方接起,他说:“师父,是我。”
    老警官声音爽朗:“怎么突然给我电话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麟生笑道:“您那儿没下雨呢?这几天还有太阳?”
    “你这小子连句玩笑话都接不上,以后怎么升官发财!”
    “还升官发财呢,我这忙的都几天没吃上一顿热乎饭了。”
    “忙什么呢?”
    “我这正有一个事想跟您拿点资料呢。”
    “什么事?”
    “您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您处理过的一起自杀案?”
    “自杀?你这可是为难我了,我每年得处理多少自杀案知不知道?”
    王麟生说:“就那回,同一晚,发生了两起自杀案,一个是对夫妻,一个是个中年教师,我记得是两年前的六月份。”
    “……哦!”电话那头的人恍悟,“你说那回?我记得了,一晚上三个人自杀……怎么了?你手上的案子跟这个有关?”
    王麟生道:“我手上一个案子,嫌疑人是当年那个中年教师的老婆。”
    “什么?!”
    王麟生顿了顿,说:“我这次是想问问您,当年那起自杀案的详细情况,有没有什么内情,案发后,死者妻子是什么反应,跟什么人有过冲突,或者跟什么人有过特别的联系?”
    **
    地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小水坑。
    周焱原本打算坐公交车,李政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周焱想了想,也没拒绝。两人坐在后排,周焱趁着时间,翻找手机里所有的记录,努力回忆家里亲戚的号码。
    家里亲戚少,大部分都在乡下,她父母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她有一个姑姑和两个舅舅,姑姑早年病逝,而母亲那边,跟舅舅们也甚少往来,只在逢年过节走一走。
    李政看她握着手机发呆,问:“在想什么?”
    周焱说:“我妈小时候家里穷,她不到三岁,就被我外公外婆送给别人了,因为就在隔壁村,所以关系也没有断干净,到了十六岁,就又被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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