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杂什他是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还啃了两个大骨头,喝了两碗骨汤,哦对,还吃了早上剩下的凉包子。
    秦玥低头一笑,这人是怕她以后真不给他饭吃?
    “心儿,你去拿些山楂酱让他吃点……恩,就冲到水里给他喝好了。”
    石心:“知道了。”
    撑伞出去,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到伞面上,片刻就四散着滑落到地上。
    石心到连程跟前:“连大哥,主子让我给你找些吃的消食,别在院里转悠了。”
    连程瞥眼屋里的秦玥,不情愿道:“我就是因为吃得多了……她还让我吃?”
    “吃了这个就不会涨肚了,你来不来?”石心丢下这句话就去了厨房。
    连程在雨里站了一会儿,轻嗤一声跟到她身后。
    “喏。”石心将和好的山楂水递给他。
    连程一看,一碗红汁儿,还漂着红色的皮儿,蹙眉问:“这是什么?”
    “山楂汤,开胃消食。主子说的。”石心擎起伞出去,“喝了就回屋里,别往外面晃悠了。”
    少女娇小的身子没入雨中,像入了烟雨画里,袅袅清幽。
    连程转了头,再看一眼碗里的红汁儿,仰头咕咚咚喝完。
    男人清冷的眸子忽然闪地细长,笑意丛生。又甜又酸,还挺好喝!
    他又在厨房翻腾了一会儿,找到酸甜的山楂酱又挖了几勺吃了才回屋里。
    ——
    小楼独立,青竹染水,淅沥雨声,幽静中一片绿意浓厚。
    圆门处有人擎了油伞疾步移来,扔下伞,雨珠滚落满地,来人蹬蹬蹬跑上雕花楼梯,一阵闹腾声升高。
    “小姐!老爷答应徐家的提亲了!”
    米分帷纱帐静坐看书的人身子一僵,指尖凉透,手中书本滑落到地上。
    答应徐家的提亲了?那杨家人呢?
    杨家人根本就没来吗?!
    邢晨一时呆住,心乱如麻。突然的消息惊得她不敢乱动,杨潜这次竟是没有听话提亲……室内温暖的空气好像冷滞了,堵塞的人心头哽噎,肢体僵硬。
    “小姐……”玉儿肩上落了雨水,不忍地看着邢晨。
    小姐一直相信杨少爷能来解她的困局的,这样的天徐府人竟是又来提亲,老爷却没有再过问小姐的意思,笑脸应下了。
    邢晨的脸庞渐失米分嫩,苍白浮过淡米分,压了重重心事。榻上人静默如雕塑,只黑睫的微颤泄露了姑娘慌乱不堪的内心。
    冷风忽急,鼓荡劲盈,“嘭当”破开了一边的窗子。
    两人同时一震扭头。
    窗大开,帘帐飘飞,冷气霎时侵入,细雨扑荡,湿气沾了邢晨满面,冰凉彻骨。
    玉儿疾步上前关了窗子,将挡窗横木贯好,帘子静默垂下,邢晨覆了满面水汽,苍白若纸。
    玉儿又急忙拿了软帕给邢晨擦面。
    “小姐,咱们赶紧去找老爷将亲事退了吧!”丫头皱眉,小姐可是不甘愿与已有妾室的人成亲的啊。
    邢晨僵坐,面色沉沉,缓缓道:“他答应人提亲都未与我提前说一声,你以为现在去找他,他会做什么?”
    玉儿止了话,静静立在她身旁。
    难道我要嫁给这人?以后再天天与通房小妾争风吃醋?!邢晨眼神淡漠,紧闭的牙关却在脸侧耸起了斜肌。
    秦玥说得对,她是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现在突然有这消息,她心中的厌烦倦恶与怒火几乎要迸溅而出。凭什么,她这样的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在一方城域与人为善又惩恶扬善,还逃不了与人无异的命运!
    邢晨倏地收紧手中的帕子,秀眉紧蹙,目光几近波动颤抖。
    这下要怎么做?
    让爹毁约?除非有更强势的人来告诫他。她没有那么多的人脉。
    离家出走?以徐家在梁城的势力,除非她能在一夜之间消失让人找不到,否则被抓回来就是全城笑话。
    那么,就只剩下让徐家自动退婚。有办法吗?让一家几次上门提亲的人心甘情愿退婚……
    还有,杨潜,这次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若是他先来提亲,爹他肯定会同意的!
    秋雨接连着冬寒,冷瑟难忍,天阴低沉,雨还在下。
    入夜时分,灯火飘摇,雾气盛了,漫着草木如仙境,境中斜雨未停,泼洒如墨。
    小楼静谧,置物精致,烛火澄明,邢晨斜倚着软榻手执书,目光却是越过书不知投向何处。
    “小姐,夫人来了。”玉儿轻声道。
    邢晨抬了眼,眸光清明,面容却冷:“恩。”
    “晨晨。”来人素手撩起珠帘米分帐,玉面祥和,凤眼却含情,丹蔻嫣红闪光,正是邢夫人。
    “娘,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外面还下着雨呢。”邢晨起身扶着邢夫人的手。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邢夫人抬眸看着邢晨,女儿已是过了豆蔻之年,娇俏未失,端庄有余。
    “你爹今日为你找了门亲事,是徐家的大公子徐峥。”她抚着邢晨的手,温言道。
    邢晨点头,未与其对视,只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我知道。徐家已是三番两次上门提亲,爹与我说过。”
    “你也该到出嫁的年头了。徐家不论是财力还是职权,与我们相比,你都算是高嫁了。徐峥这人我见过一面,长相也可以,性情也温良,你嫁过去,娘放心。”
    邢夫人一番话语气深长,想着唯一的女儿终于要嫁人,也算是了了一番心事。
    邢晨眼睫似蝶,忽地飞起,清透的眸子望着对面的娘亲,执拗失落与淡淡的怒气交杂,如水波漾。
    邢夫人不知这神情意味着什么,正要开口问。
    邢晨却道:“徐家是好,有财又有人!既能助爹上位,又能娶到县人称道有佳的邢小姐,两全其美!可是娘——”
    邢晨眉目忽利,直视邢夫人双眼:“徐峥十七岁,已有两个通房丫头,我嫁过去以后还不知要添多少人。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日后我也要过与你无差的日子,你也很放心?!”
    邢夫人惊呆,一时竟是心跳无话。
    邢晨看她的神情,知道她也是想自古女人同侍一夫,自己也该如此,并无差异。
    “晨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平民中也有,何况大家?”
    邢夫人无奈,这女儿自小与众不同,虽有女儿的模样,却是男儿心,作为异常,从未说过嫁人之事,如今突然让她嫁人,也难怪她这般反感。
    可亲事已定下,难道要退了不成?老爷不会,徐府也不会,那都是打自己的脸啊!
    邢晨轻笑,意冷如霜:“谁说的?若是让杨潜娶我,他定不敢收妾室通房!”
    邢夫人蹙眉:“潜儿不收那也是被你恐吓的!亲事已定,婚事就在明年六月,你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莫歪想,莫生事!”
    话声落,人已起身离去,珠帘乱响,交杂缠绕。
    邢晨独坐,面色低沉,目光淡漠。
    ——
    寻人耽误了时间,新县学子回来已是夜色浓厚。雨凉风寒,个个在车里瑟瑟发抖,周恒一个臂弯里埋着一个人,杨潜窝在他右手边。
    “我有点儿害怕……”张群生忽然开口,声音颤颤。
    杨潜甩手拍他一下,轻斥:“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都到学院了!”
    “不用怕,在学院里不会出事的。”周恒的声音温润,隽永的眉目柔和。
    “恩,我听周恒的!”张群生低声道。
    “嘿,我先跟你说话的啊……”杨潜不乐意了,离了周恒温暖的腋下,敲张群生的脑袋。
    马车缓缓停了,周恒拉回杨潜:“行了,别闹了。到学院了,下车回去休息。”
    李秋先下了车,周恒也退了出去,“明天多穿些衣服啊,别再装风度了!”
    杨潜一撩车帘,“谁装了……走了,快点儿,冻死了!”
    秦玥给带来的第二条被子今天终于是盖上了,人躺在床上毫无冷意。
    室内无声,周恒还未睡着,他在想着今天失踪的李君业,这人平日也是话少怯弱,不曾与谁为敌,怎么会出事呢……
    没有头绪,明日还是问问与他同寝的人吧,周恒静下心,沉沉入睡。
    秋雨落了一天一夜仍未停歇,学院里气氛紧张,学生私底下都偷偷议论着。钱堂夫子今日去了李君业家,不知怎么与其家人说的,回来时亦是满面愁云。
    “你与李君业同寝,没发现他近期有什么异常?”周恒面对一人。
    “没有啊,他在寝室也不太说话。我每日回去就睡了,没什么异样。”那人摇头。
    杨潜:“真是谜团啊……李君业又不爱与人说话,想知道他的事,难!”
    上课的钟声响起,众人回了堂里。
    三日后天终于放晴,一片秋阳绚烂,恍如昨日之雨是虚梦。可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确实是比之前更低了。
    姜先同去凉村收了前几日村民们赶制出的所有山楂酱,新菜式又出来了。临安镇有秦玥,此地的仙客来总是首位受益者,新菜都是由此传出,姜先同很是得意,诸多的仙客来掌柜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
    此次添了甜菜,味道极好,颜色也亮,客人看着就讨喜。
    探寻分销商的单子已经传了出去,以张文义商路信使的速度,三天就能收到回信。
    在家里闷了数日,天一晴,秦玥就喊上石青驾马车,带着石心到新县县城逛街。村中的房子马上就能盖好,她要准备装饰新家的东西。这次来主要是收集适合的布料,来做窗帘和床上用品的。家具一直都有三叔和周勤做着,没有的也能在临安镇买,家具块头大,拉回去也不方便。
    秦玥脖子上挂着暖手包的带子,双手伸在软绵绵的手包里,一点也不冷。
    买布自然要到张文义的店去了,他那儿的布匹花色多,素淡雅致,也合她的意。
    店里已有人在买东西了,秦玥慢慢看着,先就挑中了淡紫飘小蓝花的料子。
    “这个我要三匹。”秦玥朝伙计道。
    “好嘞,我先给您记上,有什么想再要点儿吗?”
    “再看看,你先忙你的吧。”秦玥看着一侧柜台上的布匹,花样需入她的眼,料子的软度和厚度也得合适。
    一旁看布的妇人听到秦玥张口就要了三匹,惊讶看她一眼,遂又回头,与身旁的人聊天。
    “我听说,邢家大小姐和徐府的少爷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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