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谧,唯有翻书声。
    二日是钱堂夫子的课,他不仅教学也是学院里管事的人员,自有了李君业的事人就吃不好睡不好,这天上课又是乌黑的下眼睑。
    周恒也是每次看到钱堂,就想起雨天无辜站在街面的李君业。
    他面白瘦弱,比自己还单薄,无人看着他,他目光也闪躲摇晃,像个不经世事的女子……
    室内清冷,冬日学生穿的多是深色衣服,看着更是压抑。钱堂站在讲台边,面色不郁的说着话。
    女子?
    周恒目光突然定在一处,有些飘,有些恍然,他想起昨晚和杨潜的对话——
    “真的有男人喜欢男人?”
    “我娘子说有的,还有女子喜欢女子……”
    他眼神倏地凛冽起来,之前那个失踪的乞丐的确是与李君业类似的案件。因为他有一双勾人的眼,不仅勾女人,还勾男人!
    那么,如果他想的对,将人掳走的又是谁?!
    笃笃笃,有人敲他的桌面,男子回神,钱堂正抿着嘴看他,教尺磕在桌子上。一屋子人都将视线定在他身上,周恒还是第一次在课堂上被抓包,俊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钱堂凛着声音道:“为学不可大意,持之以恒才是长久之道。”
    周恒无脸,低声道:“是!”
    钱夫子走开了,杨潜在一侧碰他一下,哈着嗓子道:“恒啊,你怎么了?”
    周恒不敢动,低着头道:“下课了再说。”
    “好!”杨潜点着脑袋,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厚云压得极低,天空显得暗沉阴瑟,寒风习习,冻人肌骨。清冷的学院砖瓦笼在阴暗中,庭柱寒,廊檐冷。
    周恒一袭藏青棉袍立在庭院里,青砖泛着寒意,身旁一片冷寂。
    “到底是什么事啊,看你冷峻的脸,都成啥了!”杨潜抱着胳膊皱眉看他。
    周恒眼眸修长直直望着他,目中精光冷冽:“我又想出些关于李君业的事。”
    杨潜心一沉:“什么事?”
    “李君业长的秀气,性子柔弱,丢失的乞丐有一双明亮勾人的眼睛,你觉得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周恒声音低沉,在冷肃的环境中莫名的让人寒栗。
    杨潜皱眉,垂眸思索,试探道:“相貌?”
    “没错,是相貌!”周恒一把握上他的手腕,面容深沉:“如果这世上真有人喜欢同性,你说他敢不敢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做出来?”
    “你是说?”杨潜不敢相信:“真的有?”
    “为什么没有?”周恒反问:“有人厌恶与自己极端不同的同性,就比如女子多不喜与漂亮的同性在一起,而喜欢在她受挫时冷嘲热讽几句。那为什么不会有相反的事?同性喜欢同性?”
    北风刺骨中,杨潜又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喜欢男人……有男人喜欢男人,将他们掳走困起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杨潜越说声音越低,风声啸,掠过屋檐廊角,呜呜作响。
    他们身处这般县城小镇,未曾听过此类事,现下只觉得恶心和难以置信。
    “可是我想不出来那人是谁。”周恒负手,寒风吹着发带南飞。
    杨潜:“要不要跟夫子说一下?”
    “夫子可能信我的推论?如果信了,又该往哪里查?挨家挨户的搜人?”周恒有疑虑,垂眸遮了眼,“还有,若是这人有权有势,官府根本就是知晓……或者搜查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正说着话,学院大门被人敲响,二人一齐看过去。
    暗红的大门嵌在清冷的砖墙中,如冷寂画面中的一团火。
    门房开了门,周恒一看,竟是石青,他将一个匣子交给门房,抬眼间也看见了周恒。
    他快步过去:“石青,有什么事?”
    “主子说张文义公子送来的书已是到了,让小的赶紧给您送过来。”石青恭敬道。
    门房一看周恒来了,遂将匣子给了他。
    周恒:“学艺的人已经送来了?”
    “是的,张公子还送给主子四个下人,道是能减轻主子的负担。”
    “你们是不是已经搬到村里了?”
    “是”石青点头。
    “阿正和连程每日在何处练武?”
    姑爷今日怎问这么多事,石青疑惑,但还是恭敬回答:“在村里的山上。”
    周恒静默,既然连程不出来了,那,这事还是自己来吧……
    “好,那你先回去吧。”
    石青点头退出学院。
    杨潜拉着周恒的袖角:“怎么了?你又想到什么了?”
    周恒往前走着:“我本来想让连程出来查探一下的,但是现在他不出村了,就只能是我们自己来了。如果真的是喜欢他们的人将人弄走的,那便没有生命之忧。我们慢慢找也有希望找到。”
    杨潜疾步跟在他身后:“去梁城找?”
    “不!我们应该在新县找。李君业一直在学院,休假也是回家,肯定不常去梁城。他在梁城失踪肯定是意外,或者是那人早就盯上他了,趁着他独自一人时下手。”周恒忽然又想起什么,清冽的眼眸微眯透着寒意:“那人肯定与梁城巡考官员有关系!”
    “为什么?”
    “夫子也说过,以往巡考我们学院都是被安排在上午的,这次却没有通知就定在下午。这个时间差就是为那人准备的!”周恒语速极快,杨潜却能清楚的听到,听得皱眉如山。
    北风凶煞,吹得人眼疼干涩耳刺痛。杨潜心里沉重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如果周恒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都是被算计的人了?
    沉重的钟声响起,声声环绕在青墙冷霜间,满眼暗淡深寂,让人觉得滞涩不畅。
    周恒手中的匣子被吹的冰凉,匣面却是枣红的亮色,看着稍稍减缓了幽清的视觉。
    “先上课再说吧,夜里咱们好好商量。”周恒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拉了失神的杨潜回教室。
    ——
    周家村却是只有少量的积云,风也没有那么大,大抵是被山环绕的原因,气温也比新县要高上两度。
    秦玥昨晚跟连程说今天要与他们一起上山,只是她晚起了一会儿,那人就带上阿正先走了。
    “这个连程真是坏脾气!”秦玥拍着桌子,一会儿又叹气:“好吧,我也就晚了一盏茶的时候嘛……”
    秦玥本是穿着棉裙的,但想着是要上山的又换了裤子,才耽搁的。
    “小雨收拾好了没?”她要带孩子们上山跑跑,在家里一直坐着不活动容易懒散生病。
    石心:“已经收拾好了。”
    “穿的什么衣服?要是也穿的裙子就让她换了,不方便。”
    “穿的裤子,棉裤。”
    “那走吧。”秦玥将宽大的腰带系好,扣好围脖走出房门。
    周雨和周勤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周雨正将昨天砸好的核桃给他吃。
    “走吧孩子们,咱们上山去!”秦玥看他俩都是长裤围脖不担心出去受冻了。
    冰凉的空气瞬间就让人醒神了,路上说着话口口白气往外冒。不时有村人来往,都笑着打招呼。
    秦玥:“阿勤,你说给阿正做的小木人,做好了吗?”
    周勤笑笑,脸上有些羞赧:“没有,我给小人刻头发的时候使劲儿太大,把脑袋给削了一块……做大件的东西还行,这种小的力道控制不好。”
    秦玥点头,原来是想做个精细的小木人啊?
    “没关系阿勤,多练习会好的。我的绣活就是一天天练出来的呀。”小雨手杵在衣兜里,一点风吹不到。
    他们身上的棉袄都是今年新做的,外面都添了兜兜,是秦玥教的,倒是天冷手能杵进去不怕动手。
    “回去让嫂子看看你那脑袋削了多少,若是不多,可以找片布贴上去,当做小人戴了个帽子。”秦玥说着话,白气散了一道。
    周勤眼睛一亮:“嫂子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回去就做!”
    石心,紫叶和重阳跟在三人身后,其他人都留在家里了。
    一往山上走,风就被树挡了不少,地上的落叶很多,踩上去软软的,树冠上的叶子少了,山林显得空荡亮堂了不少。
    往上走了一段路,没见到阿正和连程,秦玥想着跑山的时候再摘些板栗核桃搁家里当零嘴吃呢。找不到阿正,怎么知道哪里有东西可摘啊?
    “嫂子,银毫还在山上吗?”周雨看着四周凋零的树木,山林一眼看不到头,全是干枯的棕色。
    孩子们都想着银毫呢?那条小狼倒是得人心。
    “应该在吧。狼群是有领地意识的,一般不会搬家。”这四周都是不结果子的树,没有东西可摘。俩人到底去哪儿了?这么大个山,找人可不容易。
    秦玥直直往上走,几人跟在身后。
    “那怎么没有狼跑到山下村子里呢?”小雨问:“也没有哪家的鸡被狼叼了的事儿啊。”
    秦玥想想:“可能是山上的食物比较多吧。连程不是每次回家都会逮几只兔子野鸡的吗?”
    “说的也是啊。”小雨有些失落,不知道阿正这两天有没有见过银毫。
    “重阳,你会功夫,到山顶往下看,看能不能瞧见他俩在哪儿。我们在你身后慢慢跟着,你快去快回。”秦玥看向重阳。
    “是,主子。”小伙子一点头,竟也是轻身往上飞了。
    周勤看着重阳,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虽然觉得会功夫很好,可是他只是羡慕一下,转瞬即逝,还是自己的木活最喜欢了。
    小雨看着他一会儿就远离他们变小了,也是兴奋:“原来轻功这么厉害!以后阿正学会了,是不是还能带我一起飞啊?”
    秦玥看着她眨眨眼:“那也得阿正长大再说,你现在可比他高这么多,他那小身板怎么撑的了你?”
    “额,”小雨想想,“那就等阿正长高了再说,不知道阿正长大还乖不乖。阿勤小时候也很乖,现在不乖了……”
    周勤猛地回头看她,满脸不甘委屈。
    “怎么了嘛?我说错了?”小雨歪头,一脸不解。
    “谁不乖了?!明明是你整天缠着我,挖苦我的好不好!”阿勤气的喘粗气,抱着胳膊盯着她。
    “嫂子你看,这才说了一句就开始顶嘴,是不是不乖了?”小雨跑到秦玥身后,探出头来看阿勤。
    “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阿勤明亮的眸子忽闪:“你这样谁都以为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呢!就知道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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