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莫再胡言……”周恒沉面,这人怎么一再喊娘子的闺名!
    秦玥在厨房道:“张文义你再撺掇阿恒,塞到你嘴里的就不是包子而是火炭了!”
    张文义优雅的几口吃光了包子,瞟了眼周恒缓缓道:“我不与周恒说,与你说……”
    “别跟我说,那个东西我还没想好怎么上市!等我有了眉目,若是需要你帮忙我会开口的!”秦玥在屋里滋啦啦炒了一锅鱿鱼韭菜,装了盘洗了手就出来了。
    少女面色在燥火的熏染中略有些红,走到周恒身边与其并肩,对张文义道:“你是我生意来合作最多的人,当然,除了分销商,我就只有你一个合作者。日后有别的生意需要合伙做,而你又没有出格之举,我定还是找你的!毕竟你也是商业大鳄,在京城又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跟着你走,也有我的饭吃!”
    这番话给足了张文义面子,既说了日后还有合作机会,又不失客气的夸了他一番。
    张文义负手长笑,声郎若雨:“好,还是跟当家人说话得信儿快!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可不要等到上市卖不出去才想起我来!那时候,说不得我就跑到热地或是漠北了。”
    秦玥朝他戏谑一笑:“放心我不傻!绝不会等到山穷水尽还去找你的!还有,我们家当家人就是我相公!”
    少女挽上周恒的胳膊:“相公,咱们回去休息吧,厨房交给她们了!”
    “好。”周恒在秦玥面前是从来不变的温柔脉脉,君子如玉。
    “阿勤阿正小雨,回客厅休息啦!”
    秦玥一声令下,仨孩子跟在两人身后,一排缓缓前行。
    阿正还捏了半块儿白果子洒黑芝麻,朝张文义晃晃:“二哥要吃吗?”
    张文义甩袖:“以为我不知那是你喂过兔子剩下吧?”
    小孩儿抱着兔子嘿嘿笑:“你还不笨!”
    张文义自动排到他们的队伍里:“爷是天生的慧根!”
    “慧根?我怎听至炎说你骑马差点撞到他?还是师傅救了他呢?”阿正手里的兔子微微动了一下,小孩儿忙摸摸它:“兔宝儿,一会儿咱就回窝里,乖!”
    张文义看他在乎那兔子比自己都强,遂伸手戳戳白团团。初生的白毛细软,触在手上若有若无,但幼兔的肌肉软滑,往下摸就是温热软绵的身子,好软好软!
    “我那时是没注意……”他道。
    看他碰小兔,阿正只是皱皱眉,道:“你骑马要多看着路,撞到老弱病残的,那就是人命!人活一世多难,可不能让一个不长眼的骑马人给撞死,死的可悲可怜!”
    “嘿你这小儿!怎处处不饶人?”张文义弯了要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是不是都是跟秦玥学的?”
    阿正怒目瞪他:“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嫂子教我的都是好的,是人之常情!”
    “试问,若你是无知小儿,年岁尚浅,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未学过,年幼却被悍马踩踏而亡,是否可悲可怜?若你是历经了成长娶妻生子,辛苦伴一家安好度日,劳劳一生,却没有安享晚年含笑而终,而是被无知之徒飞马夺命,是否可怜可悲?”
    张文义手还伸在兔子身上,愣愣的听完阿正一番话竟是哑口无言。小儿停了脚步,他也站着,两人相望,一个稚嫩一个妖魅,一个气壮一个愣怔,日光静默,不知为谁而停。
    小兔一直被戳着似是极不舒服,短腿踢腾了几下,阿正瞬间温和了圆脸,拍掉张文义的手轻轻抚摸小兔子:“兔宝儿,阿正马上送你回去!”
    张文义映在日光下的俊颜,清透若明人,更显得墨发如瀑,明暗似藻。
    呵呵,男子飞笑明艳,极致的男生女相却是举止扬肆潇洒不羁,毫无媚色,偏让人觉得谪仙本如此,亦男亦女,扑朔迷离。
    周恒家的人……他果真没有看错!
    跟那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惜命重情,黑白分明!
    张文义骊迆翩跹而过,光华迢迢如水,晃人明眸似月,长袍雾散聚云成海,分不清的散光银辉明锦阑珊。
    阿正将小兔子放回窝里,去洗了手才会客厅坐着,张文义进来的时候,周勤正跟勤月说着小骑车的事儿。
    秦玥:“你觉得若是多人开工一起做,一辆车要多长时间?”
    周勤想了下道:“若是熟练了,一人做自己拿手的部件,一天能出好几辆啊!我有做不好的地方都是让三叔帮我做好的,但若是我自己非要搞出来,那就得磨蹭上十来日了!嫂子,我们可以多找些人,将零件分开来做啊,谁做哪个拿手就一直做那个,这样还能防止偷师呢!”
    周勤说着,眼睛是越来越亮:“这样又节省时间,还安全!你觉得怎么样?”
    秦玥浅笑:“阿勤想法很好!这是流水线工厂模式,一人一件,最后组装。若是最后产品哪里出现问题,也好找出责任人,因为那个部件除了他没人做!”
    夫妻俩和周勤周雨在一条沙发上坐着,阿正一人坐了个小的,张文义瞧了瞧,好奇异的长椅子!他往边上挤挤阿正,自己在他身边空位坐下。
    臀下的垫子也是厚软,张文义摸了摸,只是普通的粗棉布缝的套子,里面估计是棉花吧?
    张文义正好听见秦玥说的流水线模式,摸完垫子便揽着阿正的肩悠然点着手指。
    周勤道:“那咱们的小骑车也用这种的方法做吗?”
    “可行。我问过村长,咱们村里还是有人会木活的,不管手艺好坏都是可以做零部件的,只将难易程度分开来就好。”
    “你们要开始做了,我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可否让我先看看?”
    张文义嫌他跟阿正一起坐挤得慌,便抱起阿正搁到他身前,自个儿舒舒服服靠在了后面。几人看过去就是一飘飘美男子慵懒洋洋斜倚沙发。阿正身后没了靠背,看他那么舒服,遂身子一软躺到他怀里。
    “这时候倒是乖巧了!”张文义一笑,一手懒洋洋撑着额,一手挥云般揽了他。
    “你想看我的小骑车吗?”阿正晃着脑袋蹭在他的衣袍上。
    “当然想!不过……”张文义瞟了眼秦玥,笑呵呵道:“你能做主吗?”
    嫂子没说话就是默认了的,这么多时日的相处,阿正自然知道秦玥的意思。方才嫂子都说了可以合作但时间不定,也就是说,张文义最后肯定会获得点什么,不然嫂子不会那样认真又恭维着他了。
    张文义垂眼瞅着小孩儿的头顶,秦玥朝阿正微微点头,阿正忽的站起来,差点又碰上张文义的下巴。
    “二哥跟我来!”阿正朝张文义勾勾手,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周勤静默了片刻,对秦玥道:“嫂子,咱们所有的生意都是与他合作的?”
    秦玥侧脸清秀似兰,疏淡的窗棂光影落在面上重重叠叠。她淡淡道:“一开始是我和你大哥找上他的,当时只是为了多点收入,不想一来二去的,倒是缠到一块儿去了……仙客来的菜谱如今都是我出的,月饼的方子,内衣玩偶的手艺都是咱们出的。不过镇上的玩偶店和各个分销商是一点不与他掺和的。”
    周勤沉思,眉眼淡淡晃着午时的光:“嫂子不怕……”
    “不怕!”秦玥道:“张文义是有所求的。不然,一个京城的世代嫡子,凭什么与咱们合作!”
    “生意上的事你们都可放心,嫂子不会将咱们家的经济来源拱手送人的。”秦玥朝姐弟俩笑笑。
    周恒温柔的眸子潋滟着不明的光,他悄然握上秦玥的手细细摩挲着,不知心里想的什么。
    外面传来阿正骑车的欢笑声,张文义喊着:“来来来,转个弯儿!”
    “你叫我转我就转?我偏不转呢!”
    “转个嘛,难道是这车子不能转圈?”
    “才不是呢!你想激我,我偏不,就不给你看!”
    一会儿,院子里又好似冬日冰封的河面静寂无声了,忽起一声惊叫崩裂了冰面,冰花四溅珠玉光盈。
    “啊!张文义你讨厌!”一个小身影飞弹一样呈抛物线状飞上屋顶,声音都随着飞起的身子打着弯,摇摇升高。
    张文义长袖遮阳望着小孩安全落在屋顶,微笑拂袖,单手晃悠着那小车子,一圈一圈的转悠。
    “怎么走都行?恩?不是,好像不能自己倒退呢!”
    “说的不是废话吗?马车还不能退呢!想退着走直接骑马不就行了?”阿正站在屋顶朝他叫嚷。
    张文义不再转悠那车子,只朝他道:“小儿,你快些下来吧!”
    阿正往屋脊上走:“都是瓦片,不认识路,下不去了!”
    张文义扶额,正好石心紫叶端着饭菜过来了,他微微笑道:“那好,希望你早些时候找到下来的路,二爷我要去吃饭了!”
    阿正看着下面人的头顶和手边的盘子,撇撇嘴飞了下去,他将车子推到自己屋里,嘟囔着:“不知道把人家的车子搁起来!”
    满桌子的海鲜,原汁原味。中间是一大盘米饭卷,裹着薄薄的海带。
    其他的食物张文义都吃过,所以他先夹了那饭卷:“这是怎么卷出来的?”
    秦玥:“铺好了卷,卷好了切。”
    “你这不是跟没说是一样的吗……”
    “方法就是这样,你不懂我也没办法。”秦玥给周恒夹了白菜叶子。
    张文义嗤笑:“这都是肉的,你就给周恒吃白菜叶子?”
    秦玥娴静道:“先素食再肉食,对胃好!”
    男子一看身边的人,就算是连程,也在秦玥说话的时候将筷子转到了韭菜上,虽然中间夹了一根鱿鱼丝。
    “好大的螃蟹!”阿正抓了一只左右看看,小声道:“都是壳儿,怎么吃……”
    张文义淡笑,小儿,求我帮你吧!
    阿正摸摸蟹腿,觉得里面饱满满的,肯定有肉!小孩儿掰了两个腿下来,拿着一只划另一只。
    “唔,真的有肉!”阿正掰开蟹腿,小嘴凑上去开吃。
    张文义微憾,虽然步骤不对,但好歹也吃到了,比他第一次吃强……
    吃完腿小孩儿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还弄得手上黏黏的。张文义好心帮他把壳里的肉拨出来弄了一小碗儿搁到他面前。
    阿正眼巴巴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大眼忽灵灵眨着,原来是这样弄的……
    “谢谢张二哥!”阿正小猫一样趴在桌子上开始吃。
    “不谢!”张文义想摸摸他脑袋,手举了一半才想起上面沾了蟹油了,遂淡笑着那帕子擦了擦,也便没有再摸他。
    “秦玥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做法的?”张文义一一尝过,感觉比着宫里的御厨也不相上下,他优雅拭了唇看秦玥。
    周恒正给娘子舀汤呢,对别人打断两人的恩爱表示很不耐。
    “我家有许多杂书,各地的风情都有涉及,娘子平日没事就翻看着。怎么,张兄想指教我们怎样做才最正道吗?”周恒温淡的眉眼直直望过去,千山万水浩淼,不及谦谦君子一笑,可惜这君子只对一人笑。
    “原来如此,我道是秦玥也去过那些地方呢!”张文义淡笑,拈起浅碟轻啜汤水,轻飘的蛋花似絮,软薄的海带飞舞,薄虾片鲜嫩爽滑,入口鲜香:“哎呀,仙客来的师傅还是比不上秦玥的一碗汤啊!”
    周恒盛好汤搁到秦玥手边:“我娘子做的什么菜都是美味,何止一碗汤?”
    秦玥弯了眉眼笑看周恒:“多谢相公夸奖!”
    “啧啧,这夫妻俩……”张文义看桌上的其他人都很自然地吃吃喝喝,挑眉淡淡道:“看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周恒瞟了眼他:“张兄可有家室?”
    “没有没有!”张文义摆手:“不过追求本公子的人是从京城北门绕城一周排到了南门,多得很哪!”
    阿正舔舔嘴唇喝口汤,咕咚一声咽下去,软软道:“那一圈人里面,还有已经抱孙子的大娘和青楼的姑娘吧?”
    张文义:“……”
    “阿正莫要胡言……”周恒突然就想起秦玥去丰域县的时候是带着阿正的,难道阿正也去青楼了?不然为什么能说出这些……
    秦玥的勺子丁当一下就碰到碗里,也想起了那青楼,幽幽抬了视线看向阿正。
    几道目光一齐射来,小孩儿默默垂了脑袋抠手指。
    张文义忽又笑起,云袖扑在阿正肩头:“阿正……是如何知道青楼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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