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阿正噘嘴,“你还往脸上蹭过我尿湿的褥子?”
    银毫在阿正肩头上,绿油油的眼半弯着,似是在笑。
    周雨一翻眼,“那你是不知道,你这毛孩子的尿量有多大,一点不没有瑾泽乖。你尿湿了尿布,还用往脸上蹭?我一进屋子就能感觉到屋里湿度不对!”
    阿正:“……”
    银毫嗷嗷叫了几声,拿蓬松的大尾巴扫在阿正脸上——原来阿正小时候这么可爱!
    前面闲情逸致并肩而行的夫妻俩,秦玥小巧臻首上,是散漫柔和的笑,在听到小雨清脆的声音时笑意又点点的放大,如同远望的灯盏,渐渐走近,轮廓便缓缓清晰。
    而周恒,自出了家门,就牵上了秦玥的手。将女人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柔软而小巧,攥紧了,就像攥进了自己心中。他也含着清浅的笑,一向温和又暖煦,身上深棕衣袍将他白皙安静的脸衬得更加清俊,如同寒夜中的一颗星。
    不得不说,此时秦玥的心情是安稳松弛的。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缓缓而行,周遭的声音和人群,都在迷蒙的灯火中,如同幻影一般。而只有他们,真实的穿梭在迷影中。周恒紧挨着她,男子身体熟悉的温热体温和清新气息,无时无刻不将她的感官包围着,这种感觉,很踏实,很安全。
    比起今天白天自己在家抱着瑾泽,不知是耐心还是焦虑的等待,要好上数百倍。
    “玥玥,前面就是如意湖。”周恒指向一处宽阔。
    黑影与光波交相辉映,灯火在飘摇的雾面上不住闪动,那便是夜中的水。映着月光星眸,飘着岸上烛火,沉静荡漾又柔和。
    往前走,头顶便是一排排整齐的红灯,将整个湖面都投射成一种迷离魅惑的红,起伏不定,波光闪闪。
    来往岸边的人很多,因为湖上还不时有来往的游船,发出柔和朦胧的金光,纱幔华美,窗棂繁复,瞧着就是非富即贵的人乘坐,游玩享乐的。
    秦玥只是很平常的打量了那几艘在这块宽阔的湖面上转弯驶走的船。她虽然生活在内陆城市,但是也蛮喜欢外出旅游的,去过很多沿海城市,也去过流水古城,不管是精美复古的木船,还是气势磅礴的客轮,她都见过坐过。而现在真正在古时的湖边夜色中,看古人们附庸风雅,或是骄奢纵情,都显得微不足道,与己无关。
    身后的阿正倒是惊叹地哇了一声,大眼盯着在水面划开宽阔黑影荡漾的船,挡不住的兴致。他可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只,还是满目灯火,潺潺琵琶歌舞声隐约传来的船。
    银毫伸出爪子,在阿正脸上轻拍了一下。软软的肉垫拍在阿正脸上,不痛不痒,却像是与同龄人的打闹,欢笑自得。
    他轻轻一笑,抬手压在银毫的爪子上:“阿银,你摸我的脸做什么?”阿正侧目瞧着他水晶一般的眸子,将声音压低:“你是不是也想去船上玩玩儿?”
    银毫莹绿的眸子里暗光一闪而过,尖利的指甲在爪子里悄悄动了一下,触到阿正手上,就收了回来。
    真是狡猾的阿银!
    阿正摸摸银毫的脑袋,“大哥,我带阿银到那边的小亭子里玩儿,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如意湖很大,一直连接上运河,来往游玩的人常年不散,是以湖边修了数座亭子,供人休息。
    “去吧,小心脚下,可别落了水。还有,管好银毫,莫让它伤了人。”
    “知道啦,阿银比我有分寸!”阿正一转身,银毫就地跳下,比他先一步轻松地跑了起来。
    “诶,你们俩走了我怎么办!”小雨追到一人一狼后面,喊着叫着,“等等我啊!大哥嫂子,我也去了啊!”
    秦玥扬声:“小心点!”
    周雨头也不回的扬手摆了摆:“知道啦!”速度却一点没变。
    “娘子想去乘游船吗?”
    夜色下,周恒安静的双眼缱眷着灯火一般的暖色,微微含笑望着秦玥。
    “没有欲望。”
    秦玥笑嘻嘻抚上周恒线条模糊的脸,紧实又平滑,手感十足。他俩在灯笼的外侧,紧靠湖岸,船也已经都走了,没人往这边看,她胆子大的很。
    “怎么?你还能弄来一艘船,让娘子我上去玩玩儿?”秦玥眼睛忽闪着,里面红光破碎,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俏皮又静谧。
    “张文义有船,我们可以用。”
    “啊,他连船都有!”秦玥小脸一耷拉,“我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太懒了?我的目标可是赶超他呢,我看和他并肩都难啊……”
    自怀上瑾泽,秦玥就没有怎么看生意上的事儿,怎么算下来,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她整颗心都被瑾泽抢占了。
    秦玥正懒懒想着,最近是连脑子都懒了,就想跟瑾泽躺在床上大眼对小眼。腰上突然一热,有力的手揽了上来。
    周恒:“那等假银案子落幕,我们去将那座有矿石的山买下来,然后将季司他们接来,你就着手准备新店铺,怎么样?”
    秦玥小狗一样点头,“行啊行啊!”转念一想,“你去翰林院,我再出去忙活,谁来照顾瑾泽?”
    “我将东西拿回家来做就好了。且那座山也不是说买就能到手的,需耗上一段时间,等瑾泽能尽情吃别的食物,你再去处理那些事。”
    秦玥跟周恒说过婴儿喝母乳的好处,周恒就记下了。
    “恩……我心里有数就行。”
    秦玥往周恒肩上轻轻靠着,两手杵在身前,感觉也不是太舒服……翘起脑袋往四周瞅瞅,没什么人,她直接两胳膊环上周恒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倾过去。
    叹一声:“舒服!”
    换来头顶上,周恒慵懒又宠溺的笑。
    湖边的风湿润,脚下是柔软的青草,红灯朦胧应景。站了一会儿,阿正和小雨都还没回来,两人直接坐了下去。
    周恒自然地将秦玥拥在身前,双臂缠上她纤细的软腰,硬朗的下巴轻轻放在她肩膀上。而秦玥,双腿搭在周恒蜷起的小腿上,半截腿都伸到水面上,轻轻晃着,心中沉寂而安逸。
    迷离夜色下,周恒双手渐渐力道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秦玥清越的心境,也在他不安分的手下,一缩一动,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
    那双手在秦玥腰肢上辗转摩挲,将女人细软的肌肤触的火热颤抖。而周恒,一点一点凑在秦玥耳边,细细吻着她的侧脸,吻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唇舌温热,被细心舔舐过的肌肤,露在夜风下,微微沾了几分凉意,竟也有想继续下去的念想。
    秦玥心思迷蒙间,男人的手已经渐渐上移……
    “别!”
    陡然间神智清明,秦玥一下拉住他的袖子止了他的动作,轻斥:“这可是在外面!你个呆子!”
    周恒声音低微:“回家可以吗?”
    “要是瑾泽睡着了……”就可以。
    秦玥话还没说完,岸上人的脚步声忽然间嘈杂汹涌起来,如同煮开了的开水,咕嘟嘟沸腾,顶开了寂静的夜空。
    周恒立时带着秦玥站起身。
    只见从四周不断跑出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拥到岸边,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而湖面上,一艘艘游船缓缓驶来……
    次日早朝。
    “皇上,假银事件已被多家商户得知。昨夜如意湖畔,百人聚集,扔火把棍棒,将湖中游船毁坏,船上数人受伤,岸上游人落水。翰林周恒亦在其中,今日卧床不起。”
    萧政晔眼眸微凛,瞪向下面的刑部尚书:“何奇中,此事怎会泄露!”
    何奇中心中吐血,惶恐躬身:“回皇上,昨日在刑部受伤的一众侍卫,不小心说漏了嘴……”
    莫名其妙就被一个神智不清的人不贴身的伤到吐血,侍卫都有苦难言,知道了一点堂中消息,当着消气撒泼,直接给说了出去。
    萧政晔微白的面阴沉沉一片。昨日他才受命周恒张文隼彻查此案,今日他就落水患病,是触动某些人利益,借机故意为之,还是为保自身违规凶险?
    “也罢,周恒一个文弱书生,风寒也不知需几日能好。此事就有文隼与刑部共查。何奇中,可不要再让朕对你失望!”
    “臣定当尽力!”
    ☆、第十一章 心思
    退朝后,东升的金乌万丈光芒,乾清宫门前开阔的青石板路恍若静海一片,苍茫宁静。而从殿中走出的大臣们,则像是游走在其中的鲜艳的鱼群,三五一堆儿,或窃窃私语,或怡乐自得。
    何奇中瞧着一片金光中的宫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前几天他还在查张文隼,今日竟又跟他绑到一起查告发他的人,还是与自己同品阶的兵部尚书。这石头虽然不是自己搬的,但到底还是砸到他脚上了,还得心甘情愿的受着。
    昨日虽未将所有的事情调查清楚,但曹越陷害张文隼之罪还是定了下来,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了。众人都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暗中造假银,是以也只是单纯的关在牢里。
    但依何奇中对张文隼的了解,和昨日他在刑部大堂的表现,何奇中敢肯定,他已经将曹越的事查的一清二楚了!
    那么有恃无恐的表情和居高临下的目光,不是谁都能在任何时候做出来的,而昨日大堂中的张文隼,一直都处在他们捉摸不透的境界中。他从一开始就给自己设了局,等着自己往里跳。甚至在大皇子讽刺挖苦他的时候,都将刺头满满的问题重新扔回去。
    曹越此番,逃不掉了。
    “何大人。”
    正走着路若有所思,且心情略郁闷的何奇中,听到这微沉厚重,极有特点的声音,极不情愿,却是满脸笑容地转了身。
    “少将军啊,可有什么事?”
    张文隼一步跨到他身侧,高大挺拔的身姿将东照的阳光遮蔽住,何奇中眼前过于刺亮的光线瞬间被划走了。
    “本应我与周恒一同查假银案,现在换成了何大人,全因周恒昨日落水患病。不如我们一同前去探望。”
    男人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如同被野狼盯上了,且话语间毫无询问的意思,那气场,是绝对的霸道。
    被这么高大威猛的少将军笼罩着,何奇中呵呵笑着,“那可以啊,可以的……”
    可以个头!周恒算个什么,说好听了是皇上跟前新晋的小红人,说不好听了,就是刚入仕的一个小翰林,哪里值得他一个三品重臣去探望!尼玛的,拉低他的脸面!
    “那就走吧。看过周恒,直接去查案。”张文隼撂下一句话,不管何奇中跟不跟着自己,身子巍峨的朝前走去。
    猎豹一样气息平静却气场威猛的男人一走,如水的阳光漫过全身,何奇中朝他后背一瞪眼,紧跟了上去。
    周家。
    瑾泽舒服伸展着胳膊和腿儿,趴在休息着的周恒胸膛上,嘴里呜呜哇哇小声咕哝着。
    周恒有些风寒,脑袋昏沉沉的,一手搭在瑾泽软软的身子上,一手搭在额头,双眼微闭,嘴唇因为病情而有些干燥泛白。
    秦玥端来蜂蜜水,皱眉瞧着神情自得的瑾泽。
    周恒生病,是不能让瑾泽挨他这么近的,但不知怎么的,这熊孩子今天一醒来就黏着他。一从周恒身边抱开他,他就开始哭,那叫个伤心欲绝梨花带雨,谁看谁心疼。不是周恒心软,实在是瑾泽闹人,今天就不让别人抱,非要趴在他身边。耐不住小娃娃的哭泣,周恒就一直半合眼半揽着他,俩人就一直这样,安安生生度过了一个多时辰。
    “相公,喝点水吧。”
    秦玥坐在床前,轻摇瓷勺打算喂他。周恒轻轻笑着,“我又不是手坏了,自己来吧。”
    瑾泽似乎也闻到了甜腻的蜂蜜味,歪着脑袋瞅秦玥手里的白瓷碗,小鼻子一皱一皱,可爱得紧。
    周恒抱着瑾泽坐起来,秦玥将他枕头竖起靠在他身后,递给他蜂蜜水。
    被周恒揽在身前的泽包子扬着脖子,嘴里恩恩哼唧,看一眼周恒看一眼碗,意味明显。
    像有什么东西软软棉棉的塞进了心里,周恒轻抚了瑾泽的腰背,微笑着:“乖,爹给你喝。”
    “你一个人两只手,怎么给他喝?”秦玥说着话,直接将泽包子抱过来。
    许是知道周恒抱着他,就没法给自己微甜水喝了,这回离了周恒的身子,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瓷白温润的勺子盛了大半勺橙亮的水,瑾泽从善如流地张嘴噙住勺子前端,周恒手腕微微一抬,泽包子顺势咕咚咽了一口,嘴角却还是留下一顺儿的水,恰被秦玥抹了去。
    “瑾泽今天是当个了小跟屁虫啊!”秦玥戳戳他的脸。
    泽包子唔噜噜了一声,没有反应。
    周恒喝完水,他却着急的要爹爹的怀抱,将双臂张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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