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老爹在小院儿里招呼客人,叫苻东淳去喊他娘来瞧瞧看灼妞子的情况。
    在苻东淳的指引下,栾青枫抱着叶乔进了苻东淳的屋。
    进了屋,栾青枫便把包裹着她身躯的外衫拿开检查她的伤口。先前在外面没仔细看,这下他把外衫拿开,见着叶乔的裤子全被鲜血给染红了,饶是他打猎时杀生见过那多的血,此刻却也怔住了。
    “灼灼……怎么会这样!”栾青枫一时心头有血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巧这时候酒过三巡的梅三伯听闻叶乔出了事,跌跌撞撞的爬来瞧叶乔的情况。“小乙,灼妞子怎么了?”
    叶乔见是梅三伯,她默默的把栾青枫的外衫给裹在了身上,严严实实,不叫旁人能看到一点儿。她冲醉酒的梅三伯没好脾气,直说道:“没怎么。”
    栾青枫见她这样,伸手又给她把外衫整了整,问她道:“早上不是和你说了要在梅三伯家等我晚上回去接你吗?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叶乔这时候正气着,听他提起这一茬,心底连连大骂:她一个人在家担心受怕,还差点被人捉住杀掉,他却在这边喝酒吃肉,还质问她怎么没留在梅家等他?当她是属蛇的,有蛇精病吗?
    她脸色一黑,随手伸手推开栾青枫,说道:“不要你管。”
    第14章
    第十四章:
    苻大娘被苻东淳拉到了屋里,看着叶乔这么裹着一声衣服,脸上又苍白无比。拿着手里的抹布三两下擦了手给抹布随手扔到苻东淳手上,随后一面往叶乔身边手一面又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苻大娘本来心里高兴,儿子的心事想了好多年,今儿个他爹给梅老三提了提,梅老三竟一口答应了。她心里乐还没乐过来,在厨房里直接被儿子给拉到屋里来,说是灼妞子出了事。
    她其实挺不喜欢灼妞子这样的姑娘,头脑不好还成天爱惹事。和她将来的儿媳妇梅霞可没得比!
    她问:“怎么了这是?”
    叶乔没直接搭理苻大娘,她伸手又推了推栾青枫,垂着脑袋说:“你出去。”
    栾青枫闻言黑了脸,拳头紧紧握上了。他看向苻大娘,说道:“麻烦您给灼灼看看她哪里受了伤,像是在腿上,裤子都叫血染红了。”
    “行吧!”苻大娘应了声,她一听栾青枫的话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处理这事情可不方便有男人在场。她推着栾青枫和梅老三出去,又对他儿子喊:“东子啊,娘先前煮了绿豆汁搁厨房里凉着呢!你去端两碗给你梅叔醒醒酒。”
    “嗳!”苻东淳应了声便扶着梅老三出了屋。
    栾青枫站在门口有些不放心,又想往里面走,被苻大娘拦下了,“小乙啊,你也喝点绿豆汁去,灼妞子没多大事。一会好了我叫你。”见他把外衫都披在灼妞子身上了,她又朝外大喊了声,“东子啊!快去拿件你爹的衣服给小乙穿上。”
    栾青枫脸色不大好看,却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把几个男人都弄出去了,苻大娘这才回身去看叶乔。
    她把叶乔紧紧包裹在身上的衣衫拉开,朝她裤子上看了看,原以为就是小姑娘葵水来了,却不想她身上还有多处划伤。她连忙问道:“老天,怎么伤成这样?东子也没给我说,你这是从山上滑下来了吗?”
    她说着便动手把叶乔身上几乎烂掉的衣服都给扒了下来。
    “我出来找我哥,不小心摔了一跤。”叶乔点点头,随口扯了个句。
    “唉!”苻大娘叹了声,起身便往衣柜翻衣服,“我给你找两件东子前几年的小衣服穿吧!大晚上的往外跑,怎么也不穿件衣服呢!”
    叶乔听得出苻大娘不大喜欢她,可能是嫌麻烦吧!嫌麻烦就嫌麻烦,她也没办法。
    有了孩子的女人免不了爱唠叨,苻大娘一面提醒她先套上小乙的衣服别冻着,另一面又问她,“我看你这是第一次来葵水吧!慌慌张张,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看着裤子红了害怕,所以跑出来找小乙是不是?”
    叶乔不想多说话,“昂”了声算是表示认同。
    几乎在苻大娘的各种唠叨中,叶乔换上了苻东淳几年前的小衣服。苻大娘又给了她月事布用上。
    之后苻大娘便去叫了栾青枫进屋,“小乙啊,灼妞子没多大事,就是姑娘家的日子到了,我估摸她是头回,家里没个人害怕就跑出来找你了。身上有些地方给树枝划伤了皮,倒不严重,你给她弄点三七粉抹上唠。”
    栾青枫沉沉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苻大娘。”
    “行吧!那就这样了,你赶紧带她回去上药吧!”苻大娘说着便送他们往外走。
    栾青枫可能还有些不放心梅老三,便问:“那梅三伯得麻烦东子给送回去了。”
    苻大娘摆摆手,“那还用说,他未来岳父这时候还不得招呼好了!这事儿你甭担心,抓紧带灼妞子回去吧!”她看了看叶乔的脸,又一拍手,“对了,我看灼妞子这脸色不大好,你回去弄点红糖煮些红豆、红枣给她吃。再不然捉只鸡,加点党参、枸杞和红枣给她煮个甜鸡汤吃。女孩子家,这时候最要补补。”
    栾青枫道了声“好”便告辞离开。
    回家的路上,栾青枫牵着叶乔的手缓慢前行。
    他心头沉重,苻大娘和他说的“姑娘家的日子”那是什么他不懂,但他看到灼灼身下满是鲜血,甚至他现在都觉得鼻头能隐隐闻到血腥味。他有些担心,灼灼又受伤了,并且这时候还在生他气。
    大概走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她:“要不要背你?”
    叶乔低头走路,没看他也不搭理他。
    栾青枫叹息了声,停下脚步把她背上身。
    叶乔把头靠在他后肩上,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无声的控诉。
    一路上栾青枫心底想了许多,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让她开口。或者这么说,灼灼从来没生过他气,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荒唐过。短短两天,让她受到了这十三年多都不曾收到的伤害,他心里也自责,也不好受。
    回到自家小院门口,栾青枫猛的发现自家的屋门被人砸烂,他背着她连忙走进屋里,虽是没有烛光照亮,但仅凭着夜色中的淡淡月光他也能发觉屋里一片狼藉。
    他放下叶乔点亮蜡烛,这时才发觉屋内的大桌被弄翻了,好些东西也被扫落在地上。他回身想问叶乔发生了什么,却见她默不作声的往他们的屋里走。
    他连忙跟上她的脚步看她想做什么。
    只是他不曾想到,她竟不看他兀自脱了鞋爬上床,面对着墙壁蜷缩成一团。
    栾青枫心头一紧,他不得不承认他看着灼灼这样十分心疼。而她背对着他始终不肯说话也不回头,他便唤了声,“灼灼……”但他也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伸出去的手也悬在半空,隔半晌才缓缓垂于身子两侧。
    栾青枫沉了脸,走进爹娘的屋子里找药箱拿金疮药。
    取了金疮药来,叶乔却仍是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栾青枫往床边坐,才刚坐下,他便又起了身,给她拿了套衣裳来。他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肩,“灼灼,坐起来,我给你涂药。”
    叶乔不想搭理他,但是想了想,“噌”的又坐起身。心想:栾青枫给叶灼灼不知洗过多少次澡,光着身子的样子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她身上被划伤的地方多,疼着呢!还是得让他给涂药,尤其是后背够不着的地方。
    栾青枫看她自顾自的解开衣裳让他涂药,他也顺便把刚才拿过来的那套衣服递上她面前。“别穿东子的衣服,一会儿涂上药换自己的衣服穿。”
    叶乔侧过头看他,接过衣服便捂在胸口,趴在床上让他涂药。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栾青枫说过一句话。
    栾青枫涂好药,嘱咐了她赶紧穿衣服便往厨房里去。他得按苻大娘给他说的,做红豆汤或者甜鸡汤给灼灼吃,给她补身子。
    他记得昨天晚上,她还好好的在小院里和大公鸡闹着玩儿,说是想炖鸡汤喝……
    家里没有红豆,倒是娘喜欢用红枣或者枸杞泡茶喝,那就给灼灼炖个鸡汤吧!她也爱吃甜食。栾青枫这么想着便去厨房里拿了刀与小瓷碗,在碗里撒上一小勺盐,又往碗里倒了清水,随后便去鸡舍里捉了那只屁股没毛的大公鸡。
    他左手大拇指与食指从鸡翅膀下面穿过直接捏住脖子,小指往鸡腿上一勾,这样便箍住了大公鸡,只听大公鸡“咯咯”的哀声叫唤,但无奈脖子、翅膀与一条腿无一能挣脱束缚。
    栾青枫一面拔这大公鸡脖子上的毛,一面对它说道:“本来还想再把你养些日子,可灼灼现下身子不好,你得贡献一下给她补补。”
    他自说自话,忽的拿起刀往鸡脖子上一抹。随着大公鸡痛苦的哀嚎,他左手并不松动,右手攥着鸡头,两手一起在先前准备好的小瓷碗上空画圈转悠,让鸡血流进小瓷碗里。
    直到他把鸡下了锅以后用胰子洗干净了手这才回去屋里看。
    叶乔这时候依旧面对墙壁蜷缩着身体,估计是动弹过,上身盖着的被子被掀开了,身体都在颤抖。
    栾青枫连忙上前给她盖好被子,可刚上前伸出手,便听见她小声的哭泣,嘴里还不行的叫唤。
    他凑近了些,听她在说:“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要摔我下来。呜呜……求求你,不要把我扔进水里……”
    “难道是做恶梦了?”栾青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不想,她的额头滚烫,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他连忙除开她身上的被子,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小脸喊她,“灼灼,快醒醒。”
    可能是高烧的缘故,叶乔依旧在说胡话,感觉到被栾青枫抱起她,她不自觉的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脖子伏在他肩头大哭,“哥,我怕……后面有人追我……”
    栾青枫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里风云变幻几遭:岂非灼灼先前掉进肥水河里不是意外,是因为她看见不该看见的有人故意把不会凫水的她扔进了河里?而今夜她本是被梅三婶子送回家里睡觉,却被那人钻了空子,趁他和爹娘都不在的大好时机跑到家里来要杀了她?
    灼灼到底看见什么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因为大锅上炖着甜鸡汤,厨房里温度也较屋里要稍高些。栾青枫此时急着给高烧的叶乔身体降温,怕在屋里解开衣裳会冻着内忧外患,便直接在厨房了。
    叶乔迷迷糊糊,高烧中不断的说胡话,身子软糯,棉花一般粘在栾青枫身上。
    栾青枫好半天才把她上身的衣物都给脱下,只余内里的那件大红肚兜。他一手托着身上汗涔涔的叶乔,一手往温水里拎了条巾子,随后坐在给她擦浴。从额头擦到颈部,从颈部又擦至腋窝。
    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避开叶乔身上多处划伤,一遍遍的擦拭。隔断时间,还要稍微注意下甜鸡汤的火候,不时得添些柴火。
    就这样一遍遍的不断重复着十分单调的动作,约莫一个个时辰左右,他又一次用嘴唇触了叶乔的额头探试温度。这次比先前又降下了些,似乎烧退下去了。
    他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放下一些。
    忽的,灶膛内的柴火“噼啪”一响,炸了开,栾青枫用火钳挪了柴火的位置,让叶乔坐在小凳上靠着墙,他又走到灶台前尝了尝,再稍稍等上一会儿鸡汤差不多要炖好了。
    他又坐回灶膛后的小凳上,把叶乔抱在怀里。这时候叶乔要舒服了许多,没了之前浑身滚烫的难耐感,她也不再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再说胡话。
    栾青枫看着灶膛里柴火燃起的黄色火光照在叶乔红扑扑的脸上,一时着了迷。伸手摸摸她的脸,其实,灼灼继承了爹娘的好容貌,又因为家里给养的好,怎么看都是个水灵灵的美人。
    这时候的他竟不知那时年幼,固执的向爹娘提出要娶灼灼究竟是对是错。
    灼灼自掉进肥水河被救上来之后,明显要比先前聪明了,或许以后也会成为正常的姑娘。而他,是罪臣之子。他肩上有重担,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肥水村,他得去京城、去朝堂之上为他亲生爹娘洗刷冤屈。
    因此,他现在完全不能确定在他十五岁时提出要娶灼灼对她究竟好是不好。
    “嗯……”叶乔酣睡在梦中呓语。
    栾青枫看她闷哼一声后,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心头百感交集,“灼灼恐怕已经离不开我了。”
    他抱着她起身,把她送进了房间里盖好被子让她安心睡下,而他则是转身又回去了厨房。
    对了,爹说过待他弱冠之后,可为他寻关系在青州总兵手下谋个差事。其实这些年,他也大概看得出,爹娘都不是肥水村里的寻常人家,十四年前,他们也是从京城躲避到这肥水村中来的。
    也隐约听梅三伯说过,爹原本就是肥水村人,只是在八|九岁的时候便被高中状元的兄长将一家人都接到了京城,是后来才携了妻小返乡居住。
    栾青枫心底一点点的理思路,只无奈他栾家出事的时候他不过五岁垂髫小儿,并不了解京城内的官家贵族,有没有叶姓人在朝为官他也不清楚。
    现下居于肥水村,平日寒暑不断的练习着爹教他的武功,而到了天黑入暮灼灼睡下之后,他便温书学习兵法。只待他年满二十,他便要离开肥水村,为他的家族出一份力。
    他长长叹息一声,而后又甩了甩头。无论如何,他都会娶灼灼,灼灼是他唯一的妻子。
    大锅上的甜鸡汤炖好了,他盛了一小碗出来放凉了些便端去屋里喂叶乔吃。
    他喊她起来,用手轻轻拍她。
    叶乔大概睡的沉,又有些起床气,被他叫起来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全然不知晓她先前高烧的事情。听他说让她喝鸡汤,她翻了翻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天,嘟起小嘴嚷嚷了句:“几点啊?”
    为了能尽快躺进被窝里睡觉,叶乔不管不顾,从栾青枫手里拿过小碗,闭上眼睛“咕嘟咕嘟”大口的将鸡汤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便朝栾青枫手里一推,道一句,“喝完了,别喊我了。”便自顾自的躺进被窝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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