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营帐之内,瞧着那些兵士们给邓不疑收拾好就退下之后,梁黯才犹豫着开口,“你和阿萦是不是有甚么?”
    最近梁黯发现妹妹也不太正常,他瞧着妹妹时不时靠着凭几上莫名发笑,也不知道在笑些甚么,问是问不出来的。
    想起邓不疑这段时间来从来不掩饰的用心,他就只能想到这里来了
    “是啊、”邓不疑点头道,半点都不含糊。
    “你!”梁黯瞧着邓不疑应的理直气壮,差点跳起来就要和他拼命。不过他跳到一半,还是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邓不疑看了看梁黯,觉得这位世子好像误会了甚么,不过他相当乐意让梁黯误会,“我一定会上门问名,以三礼迎娶。”
    “……”梁黯当场给了邓不疑一双白眼,昏礼承先秦,只有三礼,不用三礼难道还用旁的?
    “你倒是快些,若是阿萦有身,长乐宫说不定会发怒。”梁黯道。
    这事疏不如堵,梁黯私下里也听说了不少,既然妹妹和邓不疑是真有意思,那么也应该成人之美。
    邓不疑一听差点就笑出声来,不过好歹是忍住了。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让皇后和昌阳长公主说,昌阳长公主绝对不会拒绝。但是依靠家族的力量多多少少有些不足,邓不疑还是希望自己有军功在身的时候,前去求娶。到那时候底气也非常足了。
    “对了,你既然已经和阿萦……,江都王主那里就别招惹了。”梁黯被母亲和邓不疑两顿打下来,也知道自个和那位王主是彻底没有可能了。至于私下去勾搭,也是不敢。他要尚的那位是阳邑公主,他可不敢闹出甚么事来。心底不甘心,只能这么刺一下邓不疑。
    “那个王主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都是你们在说。”邓不疑心情好,这会也不给他脸色看了。
    “王主……姿容靓丽,你真的不动心?”都是男子,私下在一起有甚么话不好说的,梁黯斟酌一番,也就将话说了。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邓不疑一笑,将诗中一首郑风念了出来。
    “说的好听……”梁黯嘟囔着,他抬起头来,“若是将来你对阿萦不好,就莫要怪我了。”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要好好对待,若是眼前人日后拿着这些话当做不存在,让他妹妹伤心甚么的,就别怪他了。
    “那么就说定了。”邓不疑笑道。
    梁黯感觉自己都要被邓不疑带着走了,明明他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替梁萦把这个人给定下了!
    梁黯走出营帐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去泡泡冷水好好清醒一下。
    **
    天子靠在凭几上,看着面前的少年意气风发,持剑而舞,邓不疑手持长剑,当着天子的舞剑,少年身材颀长,持剑之时别有一番风姿。
    昌阳这回拉着女儿一起到了天子的宫室,瞧着少年这一番起舞,看向女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那样的少年面容俊秀,身姿又好,难得是前途还不可限量,若是不抓紧了还真的可惜。
    梁萦坐在母亲下方,邓不疑舞剑之时,时不时将视线投过来。上座的天子都已经感受到了,他朝外甥女看过来,正好就瞧见昌阳笑意盈盈的瞧着梁萦。
    天子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小儿女的事,他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插手,除非皇后或者是邓不疑本人提起,不然他还是在一旁看着吧。
    少年剑舞刚柔相融,一舞下来,已经有些气喘,他黑眸明亮,站在那里将手中的长剑交予前来的寺人。
    寺人小心翼翼将长剑收起来退下。
    平常大臣们就算进宣室殿,也是要脱履去剑,这邓侍中能够在天子面前剑舞,可见受天子宠信之深。
    昌阳嘴角的笑容越发祥和了。
    “瞧瞧你,额头上都有汗珠了。”天子靠在凭几上,从袖子中探出手来指了指邓不疑,“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唯!”邓不疑应道,临走之时还不忘看了一眼梁萦。
    梁萦坐在那里,他的目光火辣,闹得她都有些坐立不安。
    “陛下,我这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昌阳自然也看到了,她转过头来对天子笑道。
    天子心情很好,听到昌阳这话笑起来。
    邓不疑顺着阉寺的引导下走入一间宫室中,宫室中已经准备好了擦身用的热汤,热汤中还蒸腾着兰草的香气,还备有簇新的内外衣裳。
    邓不疑不用旁人服侍,自己就能来,宫室中的人退下之后,他便走到铜盘之前,伸手将旁边的帛巾拿过来。
    纤细的玉足从重重裙裾中露了出来,走在木质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及地的衣裳拖在地上,貌美女子向那个已经解开了外面长衣的少年走去。
    少年将两只袖子撸上去,露出两条胳膊,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拿起被水浸透了的帛巾擦拭脖颈。
    他突然眉头一皱,回过头来,看到已经走到屏风那边的江都王主。
    练武之人,感识都要比常人要灵敏许多,故而江都王主才走到屏风那里就被他发觉了。
    江都王主轻笑,她走过去,“我呀,我是来看看你这个狠心的儿郎……”说着纤纤细手从广袖中探出,想要抚上少年那俊秀的脸庞。
    ☆、第67章
    邓不疑不知道江都王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上林苑不比未央宫,尤其这一处宫室并不是天子所用,看守不那么严密也挺正常。尤其这位还是刘氏宗亲,还是个女子,放进来也就放进来了。尤其这里头的是他这个天子侍中又不是天子。
    江都王主今日特意装扮了一番前来,哪个儿郎不爱美人,尤其还是身份高贵,知道情趣的美人,她对付那些少年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错。邓不疑算是她到了长安以来头一块踢到的石头。
    纤纤细手从重重锦帛中探出,少女话语里都含着一份娇嗔,甜的让人喉头一阻。指尖快要触碰到邓不疑的时候,邓不疑脑袋向后一仰,堪堪躲过她的触碰。
    江都王主一楞,不过她没有放弃,印象里的确是有些男子比较难缠,要死缠烂打才会得手。她面上一笑,描画的妩媚无比的眉眼笑得都眯了起来,“怎么,邓侍中当真如今不想被我触碰?”
    邓不疑从小习武,又喜爱蹴鞠等活动,早就练出了一身的本领,娇娇弱弱的江都王主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别过头,就从刘殊手下出来,抓过那边的衣物,他随意将衣物披在身上,方才因为擦拭身上的汗珠,他已经将下裳解开,甚至衣襟都开了大半,露出胸膛。
    刘殊看着邓不疑伸手将开了的衣襟拉合,将结实的肌肉遮盖住,心下感叹了一声可惜,“侍中就如此讨厌我?还是说厌恶女子?”
    “……”邓不疑闻言,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眉头紧蹙,眼里已经有很明显的不耐烦,“我与王主没有见过面,之前要说厌恶,也无从说起,但是男女有别,我和王主没有任何关系,王主贸贸然这么闯进来,是不是有些小看我?”
    “……”刘殊想过无数可能性,甚至将邓不疑请她出去都想到了,但没想到邓不疑说的却是小看他。
    “平常人,就算是上门做客,也知道事先通知主人,和主人在大门见面。而王主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居心何在?”邓不疑就没那么多的耐心,他已经不知道被人提起多少次这位王主的事了,话里话外都是这位王主中意他。邓不疑之前便将这话当做耳旁风,听人说起连笑都没有,如今人在眼前了,他看着和陌生人也无甚区别。那一张满满都是□□的脸,和平常在椒房殿看到的那些宫人也没区别。
    “你……”刘殊万万没有想到邓不疑竟然会说这话,她涨红了脸,旁人看她这样,是恨不得立即将她抱到铺榻上,邓不疑倒好,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不知礼仪了。
    “那么邓侍中和阴平侯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刘殊忍了又忍,瞧着邓不疑转过身将那些准备好的衣物随意的捞在怀里,似乎是要到那边去换衣,连忙开口问道,“阴平侯女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若论出身,她母亲虽然是长公主,但我君父也是一方诸侯。论容貌,我自诩不输于她,你为何如此厚此薄彼?”
    刘殊这点久久都想不明白,即使知道男女相悦,根本没有多少道理可言,但她还是不甘心,明明比起来她也不差,怎么邓不疑次次视她为无物?
    邓不疑听见她问,心底的那点耐心几乎快要告罄,若是面前站着的是个男子,他直接拂袖离开,偏偏是个女子,“真的么?王主真的认为你比阿萦要好?”
    他口头上不说,但是面上眼中表示出的冷漠已经向刘殊告知他的心有所属,她娇嗔也好伤心也罢。他在一旁看着如同看着旁人的事一般,哭笑都和他无关。
    “告辞。”邓不疑转身就要走,刘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几步跑上去,飞身上前抱住他的腰,腰下的玉佩已经撞在了一起叮叮当当的乱响。
    “你别走,你别走啊!”刘殊急急的道,“你想要甚么,我可以给你!”
    邓不疑心中恼火,他自觉已经将话都已经说清楚了,怎么身后的人还是这样不依不饶的贴过来。他伸出手强硬的将她在自己腰腹前扣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当双臂完全被扯开的时候,刘殊失去了凭依,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她看着少年毫不留情的就向屏风的那一边走去,她到底是不甘心,“你就非得这样,不给我半点情面么?”
    “溺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饮。”顿了顿邓不疑又加了一句,“我知道王主在长安少年贵胄中很受欢迎,但是我奉劝王主一句,王主自认貌美,男儿都得拜倒在你裙下,可是也别将男子想的太简单,有些时候,男子只是不会拒绝自己送上门的罢了。”
    邓不疑已经听了许多事身边的贵族少年谈论这位王主,恐怕这位王主不知道少年们可以在一起谈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有些和她有过几宿情缘的,在私底下谈论这位王主在榻上表现如何。
    刘殊听到,如同数九寒天里一盆冰凉的水对着头顶浇下来,浑身冰凉,似乎手脚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邓不疑好像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她脸上,将她作为刘氏王主的尊严一概扫落在地。
    她嘴唇颤抖,好不容易缓过劲头想要寻找邓不疑的身影,但是这会邓不疑哪里还有人在?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刘殊茫然的看着面前那一面漆屏哭出了声。
    **
    梁萦在席上吃了些东西,她吃了一块麦饼,突然听到那边的天子问道,“朕记得阿萦也快及笄了吧?”
    梁萦看起来其实也要比她这身体的年纪要成熟,梁萦知道长得快必须要多吃肉还有多运动,不管在宫内还是在长公主府,她每日都要喝大骨汤,这会她的身高比同龄的少女都要高上许多。
    “快了。”昌阳长公主和天子是亲兄妹,说话也随意,“及笄之后,就愁她婆家的事呢。”昌阳的话半真半假,其实长安里不少侯夫人来探过她的口风,毕竟梁萦的前途有这位长公主母亲,只会好,何况她还有一个公主大嫂呢。和天家的关系亲密的很。
    “朕看喃,你也不必太过着急。”天子想起邓不疑临去的那一眼就笑,邓不疑这小子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用心,中意就中意了,天子还记得上回邓不疑说没有功业不会成家,但天子哪里会真的拦着人家小辈不让成家呢,只不过是不会给他提几句罢了。
    “那还真的愿陛下说的那样。”昌阳笑呵呵的。
    梁萦坐在那里,听着母亲和舅父说自己的事,面上有些发烫。
    “陛下,邓侍中来了。”宋綬含笑上前禀告道。
    “让他进来。”天子颔首道。
    过了一会,身着皂色複衣,头戴长冠的少年趋步进来,见到天子跪在阉寺们已经放好的茵席上,对着上首的天子就是一拜。
    “你来啦?”天子笑道,“这次可比平常都好慢那么一点。”
    以前邓不疑也是给天子舞剑的,这一次整理换衣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那么一点。
    “臣遇上一点微末小事,是臣之过。”邓不疑说着又对天子一礼。
    “好了好了,朕也不过只是一说,你还真的当真了?”天子也不过是和他说说罢了,哪里是当真?他冲邓不疑招招手,让邓不疑在身边坐下,“上回朕要你多看那些兵法大家的书,你小子看了没有?”
    梁萦听到天子说话的口气简直对着儿子是一模一样,即使以前也知道天子对邓不疑的喜爱,心下也偶些吃惊。
    天子几个皇子,除了已经立了太子的,和还年幼的小皇子,其他的基本上都已经就国。或许是这样,天子拿着邓不疑这个在他身边长大了的小辈当做儿子看了。
    “臣没有看。”邓不疑脆生生答道。
    这一句顿时引来了梁萦和昌阳的惊讶注视。天子平常若是要哪个人去读书,基本上对方就只有好好回家苦读的份,以求到了天子面前能够获得天子的赞赏。怎么到了邓不疑这里就不看了。
    “罢了,朕也知道你这个小子要说甚么了。”天子都已经习惯邓不疑这样了,邓不疑向来就不爱按照常理出招,有一回要他和那些将军们讨论讨论兵法,结果一会儿邓不疑就回来了,说口上说了没有,只有到了战场之上才能见真章。
    天子这么说,昌阳也笑起来。梁萦坐在那里只是当做看不到那个少年。天子让人给他送来漆卮,他手里拿着垂着头笑,可是眼睛却是朝着梁萦这边看。
    梁萦感受到他火辣的目光,这下子是更加坐不住了,如果说舞剑之后,临走那一眼还好,那么现在就称得上胆大妄为了。
    梁萦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抓住邓不疑的衣襟把他好好的摇上一番,要抛媚眼也要等到人少的时候成了?
    她母亲在,舅父更在。她没办法厚脸皮啊!梁萦觉得自个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
    “过几日,朕就该回未央宫去了。”天子靠在凭几上说道。他到上林苑这段时间该玩乐的都已经享受过了,也该是回到未央宫处理政务了。
    “正好,阿母也正在想念阿兄了。”昌阳长公主笑道。
    这一次出来,在上林苑也的确呆了不少的时间。也该走了。昌阳想起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来她这边的江都太子,觉得自个也该清净清净了。
    “嗯。”天子点头。
    **
    天子要回未央宫的消息迅速传开来,皇太子还是有些失望的,年少人喜欢到处游玩,皇太子也不例外,他还没有在上林苑的丛林里狩猎够呢,但是君父之命,他也不能违抗,只能带着一丝半点的不甘和太子妃乘坐宫车返回长安。
    太子妃只要能够见着皇太子,不管做甚么都乐意,在上林苑的这段时间,这位夫婿的心都在狩猎上,拿不出多少时间来陪伴自己。回长安,正合她意。
    邓不疑原先想要骑马,但是这会又不是他陪着太子出门狩猎,只能照着规矩老老实实的坐在辎车内。他取下了腰间的玉环,打算等到了长安之后,找个机会将此物送到梁萦的手里。
    虽然一时半会的还不能将两人昏事定下,但是他觉得还是将梁萦的心拉住为好。若不是她不肯,就算叫他拿着自己的美色去套住她也是可以的。
    反正男女皆爱美色,梁萦也喜欢,邓不疑知道梁萦中意他,只是心中还有忧虑,所以不想别人那样,急哄哄的就把他给享用了。
    其实他很乐意啊。邓不疑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看过的春~宫~图,还有从那些少年口里知道的东西,他很想亲自试一下啊。可是阿萦明明对他很有兴趣,但就是不肯做到最后一步。邓不疑想起来就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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