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的视线不经意划过了沙发上假寐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英挺而极具男人味的轮廓,他灰色的头发凌乱散落着,下巴的青色胡茬并未剃干净,就这么无声散发着洒脱的魅力。闭着眼的男人就像是个普通的星盗,然而地板上滚落的酒瓶昭示着他究竟是有多放浪形骸、恣意潇洒。
    这个男人拥有常人难有的豪情,拥有世人无法揣测的气度。他是卡洛斯,卡洛斯·多格尔,高智商高武力,贪狼星盗团的二头领,暴风中的惊世之辈,是贪狼星盗团真正的实权掌控者。
    “归顺我么?”阿诺德直接无视了躺在那儿装死的卡洛斯,他对着戴蒙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二句话。戴蒙听到后简直目瞪口呆,因为阿诺德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弯弯道道地试探,直白得令人心惊。
    “不。”戴蒙反应过来后骨气十足地回道,他心怀绝对的正义,自认为和星盗势同水火。
    “这样啊……”阿诺德随手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下一秒他就从沙发里翻出了一把狭长的飞刀,而那黑黝黝的刀尖直直对准了戴蒙的太阳穴,冷冽的锋芒无声昭示着致命的危险。
    戴蒙被这样对待倒是没有多惊慌,余泽猜测这小子的脑子里大概还充斥着所谓的先谈判再交涉的条条框框,甚至戴蒙根本不觉得阿诺德真的会下手。毕竟哪有人说了两句话直接杀掉俘虏的呢?
    余泽却没有这么天真。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世界的背景——联邦帝国发现了崭新的星域,准备暗中联手第三方的星盗团进行开拓。所以最近无论是哪个势力都在吸收人才清洗内部,显然都是要在这场大动作之前将自己的实力提到最高,这样才能瓜分到最大的利益。
    所以阿诺德才会劫下戴蒙所在的飞船,他想邀请名扬星际的戴蒙,一个出色的指挥官会以最小的伤亡捧来最大的利益,甚至在谈判时他们也会胜过万千口舌。指挥官都有一项绝技——他们能将巧舌如簧的谈判专家都糊弄过去。
    恰恰是因为戴蒙的奇货可居,余泽才更觉得阿诺德真的会杀了他。得不到就毁掉,这是星盗的惯常做派,特别是在这个局势紧张的时刻。如果他是阿诺德,大概情愿这小子死了也不会放他去给别的势力增添筹码。
    而戴蒙死去,和戴蒙一起被俘获来的他大概也不能暗中潜入高层了。他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重要的场所去观察那些个星盗的行为,更加无法找出神明的轨迹。
    余泽快速想通后顿时装出了腿软的模样,他身体一个前倾不经意地靠到了戴蒙。
    余泽这样孱弱的姿态让戴蒙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冲动过后理智也渐渐回归,逐渐升腾的保护欲让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学生不再和阿诺德肆意呛声。
    “德卡教授还在等着我们,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去吗?”余泽小声地问着戴蒙,离得近了后戴蒙甚至能看到对方在碎发遮掩下的墨蓝色瞳孔。唔,这双眼睛……
    戴蒙甩了甩头清醒过来,如果说之前余泽的示弱之举已经使得他犹豫的话,那么这句话就成了说服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德卡教授是指挥系的荣誉教授,最新研究的课题是——《星盗和军人的战术对比》。还有比深入敌阵更能搜集信息的办法吗?戴蒙竭力抿紧了唇,他敛去了所有的不甘,微微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保证我们能回去。”戴蒙轻轻拍了拍余泽的后背,处于挣扎中的他自然没意识到余泽的身体有多僵硬。
    “我……投降。”戴蒙终于下了决定,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按在余泽胳膊上的手却不由收紧,显然还是有些意气难平。
    “搞什么。投降的话要早点说,害得我都兴奋起来了。”阿诺德天生喜欢战斗,本来还以为会大打一场,没想到这看上去很硬气的小子竟然如此简单地就投降了。
    “唔……”刚才还在假寐的卡洛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冰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散发出讥诮的冷光。他慢悠悠地抬起粗粝的手指按下阿诺德举着的小刀,而另一只手狠狠揉拭着痛得发疯的额头。
    “这酒后劲还真大啊。”卡洛斯颓废地仰靠在沙发边缘,灼热而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酒气,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赞叹。
    “96度的酒,烧死你都够了,怎么可能没后劲。”阿诺德的注意力倒是被转移了开来,他顺势收回了刀,从地上翻出一瓶还未开封的酒液灌了几口。
    “毕竟只有这里的酒,才能让我神魂颠倒。”卡洛斯闻言无声笑了笑,冷硬的薄唇勾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的眸子里不是醉酒的浑浊,反而是极为内隐的光芒。这是一双比阿诺德还要锋利刻骨的眼睛,阿诺德能够看穿你的身体,而他却能看穿你的灵魂。
    卡洛斯随手将灰色碎发都撩到脑后,露出的额角上竟留有一道深刻细长的疤痕,直直没入了发梢之间。而这道疤痕非但没有折损男人的气度,反而瞬间使这个男人的危险系数陡升,连同他的气场都变得张狂了起来。
    是了,偌大的星盗团不可能只靠一个大头领维持。如果说阿诺德是贪狼星盗团的标志,是所向披靡的战神,那么从容游离在广阔星空的卡洛斯……
    他是脑,他是手,他是脚。
    或许你还可以称他是:无数星盗者的信仰。
    第64章 星盗的逆袭(三)
    “那小子有点意思。”阿诺德注视着戴蒙和余泽离去的背影,他用坚硬的牙齿叼着酒瓶的瓶口,炽烈的酒气熏得男人眯起了锋芒毕露的双眼。而下一秒卡洛斯接过去的话茬却让这个男人猛然呛住。
    卡洛斯说:“你指哪个?”
    这家伙竟然问他指哪个?一个怯弱阴沉地倚靠在同学身上,一个却不惧生死的和他叫板,怎么想他话语中指的人都只会是戴蒙吧?!
    “你觉得那个看不清脸的小子不对劲?”阿诺德像是陡然间来了兴致,他金棕色的瞳孔中露出了些许回忆之色。但无论男人怎么想也想不通余泽的表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看看这个。”卡洛斯没有直接回答阿诺德的问话,他抽出了插在军裤的口袋里的右手,随意抛出了两份文件。还没等阿诺德回过神,他整个人就轻巧地抬起双腿,韧性十足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那矫健利落的身姿完全不堕男人的赫赫凶名。
    “《论众星之战》,署名:戴蒙·思卡托?这是那个小鬼的指挥分析啊,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阿诺德匆匆扫了一眼文件的内容,不自觉地被“众星之战”四字给吸引了全部视线。
    “众星之战”是起于万年前的一场战役,当年帝国统一了星际正处于鼎盛时期,而帝国少将却煽动部下公然叛逃,甚至率领着舰队干起了星盗的勾当。那位帝国少将四处流窜经营三年,三年后竟然率领整个星际的流浪者干翻了帝国这个巨无霸。
    这场史诗级战役自此成了宇宙中最敏感的词汇之一,而他们这些星盗的春天也从那一天开始的。甚至还有不着调地传言提及,万年前这片宇宙真正存在过神明,但神明们都在那场战斗后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反正宇宙中也再没人敢公然提起此事。
    说实在的,自从那次战役后神明就算不走也没办法安坐在神坛上了。因为他们这群朝不保夕之人根本不可能再去信仰什么神明,他们心中崇敬的只有这永恒星空和那个开启乱世的帝国少将。
    “接着看下去。”卡洛斯背过身站在主舰透明的玻璃前,他目光所及之处是那片浩瀚迷离的星空,是他们这群星盗的梦想和征途。
    “嗯,还不赖嘛。先从政治、经济、人心各种方面分析了战役的背景,然后从帝国角度切入,提出了当年那场战役的多方面失策之处,甚至列出了不少种新型的交锋手段和设想好的阵型。总的来说这小子眼界不错,虽然过剩的正义感惹人厌烦,但的确是个人才。”
    阿诺德挑着眉赞赏地说道,他对戴蒙还是挺看好的,不然也不会想要收服对方。
    “你再看看下一篇。”卡洛斯因为阿诺德的发言而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只是无声地示意他继续。男人说出这句话后情不自禁地敲击着主舰的边缘,意料之中的,他透过星舰的玻璃看见了文件从阿诺德手中滑落的场景。
    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交叠在地上,一如阿诺德起伏不定的心情。
    “那个家伙……”阿诺德喉咙动了动,他迷人的声音如今透着干涩之意,最上方的文件静静映出了醒目的标题:“《论众星之战的翻盘可能》,署名:柯尔·塔利特。”
    屋内没有人去质疑这份标题的口气是有多大,他们显然更在意的是文件的内容。
    “我不欲去探讨少将为何叛逃这种无聊的问题,也不想去问询士气高涨与否等无足轻重的变数,我今日要阐述的是‘众星之战’中无数种翻盘的可能。”
    “事实上万年前的指挥官太过保守,是的,请原谅我用保守这个词,即使是被称作后世称为激进派的斯纳上将在我看来也过于斤斤计较。”
    “战争便是为了胜利。当舰队排开的那一刻起,如果在主舰上安装好暴动装置借以诱发一场强大粒子流,宇宙便会自动形成风暴,我想那灰给叛逃少将一场永生难忘的惨败,他的结局注定是死亡。
    亦或者无需如此麻烦。在舰队出战之时直接向着对面启动自毁装置,那片星空便不会有一个余党剩下……”
    阿诺德便是看到这里而指尖颤抖的,对方张扬桀骜的风骨顺着花式笔锋几欲破纸而出。瞧瞧他接下来还写了什么?
    “当然,若您觉得以上论述都太过麻烦太过残忍,大可以缴械投降。毕竟这只是我提出的‘众星之战’的翻盘可能罢了。败北就是败北,万年前便已是既定事实。
    最后,请允许我稍微阐述一下私人观点。在我看来,那场战役失败的真正原因……或者说帝国走向衰败的真正原因只有一点:当年的指挥官,不是我柯尔·塔利特。”
    “他的确列出了三十一种翻盘方法,甚至我也相信他可以列出更多种可能来。但这都是些什么策略?用粒子流造成宇宙风暴!哈!这不仅会将帝国舰队毁得一干二净,连那些边缘的星球都不会幸存吧?他竟然还让帝国舰队一见到叛逃少将就直接自爆撞上去,这他妈还是打仗吗?”
    阿诺德粗粗一看时觉得异常荒谬,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冷汗。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说出他内心的感觉。他透过这几张纸就能隐约勾勒出一个疯子形象,提出这种方案的人怎么可能不是疯子?还是一个凌驾于所有天才之上的疯子!
    “阿诺德,你无法否认。”卡洛斯见对方心情激荡,他沉寂已久的声音终于慢慢响起:“你无法否认——如果当年是他站在那片战场上,绝不会有现在的星盗横行。”
    “我们的星盗时代,早在万年前便会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对了,这份文件只是你口中那个‘懦弱阴沉’的小子的期末论文罢了,当时他的导师给他的评价是a。”
    “甚至那个导师只是帝国保守派的一员,他所批注的评语是什么来着?”
    “——天马行空的思维,老生常谈的空想。但我无法证实也无法否认这种指挥的可行性。天才之上便是疯子,疯子之后也有天才。”
    “那个导师到底是老了,即使如此他还是承认了这小子的才华。但如果让我来评价,他会得到史上第一个s。甚至我会对他说……”
    “你会对他说什么?”阿诺德反射性地追问道。
    “不,没什么。”卡洛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摇了摇头慢慢加大了唇角的弧度。
    我会说:我是何等庆幸当年没有遇见你。
    如果当年站在战场上的是你,根本就不会有我乌诺的今天,乌诺这个人大概早已被湮没在无尽的炮灰、驱逐于寂寥星空之中了吧?
    是的,如今附着在卡洛斯身上的便是乌诺,而他也正是万年前叛逃的那位少将。他生于此,长于此,最终止步于此。那场战役之后,乌诺选择杀了一个神明,他就这么窃取了神格登上神座,和众神一起从这个混乱的世界撤离出去。
    而当年的乌诺可谓是低调至极,他没有狂妄到像余泽一般直接弄死了主神,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本是人类,算起来他才是第一个真正弑神之人。
    “疯子!真是个疯子!”阿诺德嘴上咒骂着,他却又将余泽所写的论文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而男人一开始所夸赞的戴蒙之作却再也无人问津了。
    “你去哪里?”卡洛斯看着阿诺德打开舱门,偏头问了一句。
    “我去看看那小子究竟长什么样!到底是三头六臂、还是惊天动地?”阿诺德显然是被余泽挑起了平生所有的好奇心,这也是卡洛斯引荐的目的。
    穿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就和余泽约好,两人分开来穿越。只有互相隐藏着,他们才能更自然地暗中观察谁可能是诸神。
    余泽或许没确定他的身份,但他乌诺却永远不可能错认余泽。那个家伙的光芒,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马上三大星盗团就要汇聚一堂和联邦帝国谈判了,卡洛斯借此时机顺水推舟地帮余泽走进高层视线,以求让那个小子能踏上这片盛世的舞台。
    “柯尔。”走在前面的戴蒙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他越想越觉得刚才事情的发展有点古怪。还有那双他惊鸿一瞥的眼睛……
    “柯尔,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故意提起教授的?就是为了让我暂时妥协?戴蒙的话还没有问出,他就看见一直沉默的余泽突然抬起手指放到了唇边。
    “嘘——”余泽的手指苍白而修长,当它贴着几近透明的薄唇之时却又艳丽的令人心惊。
    戴蒙瞬间觉得被蛊惑了一般,想说的话语也统统被咽了回去。
    第65章 星盗的逆袭(四)
    “喂,你们两个……”领路的星盗看到停驻不走的余泽和戴蒙,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喊了两句。
    他就搞不懂了,这两个人磨磨唧唧地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俘虏的自觉?就算现在归降了被分配了房间了,身份也是很敏感的好么!在星盗眼中,余泽和戴蒙实在是绣花枕头完全不顶用,谁知道首领为什么对他们另眼相看。
    “嗒嗒嗒!”星盗的话音刚落,急促而不失霸道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而来,光听步伐声而已竟然就让人有种暴风袭来的错觉。
    戴蒙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是反射性地绷紧神经,然而这份警惕心毫无用处。那个男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戴蒙的眼前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残影,来人奔袭的动作比之猎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几秒戴蒙终于回过神,他这才看清楚来者是阿诺德。而阿诺德那只健壮的手臂竟然已经自来熟地勾住了余泽的脖颈!
    一刹那间走廊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领路的星盗更是低下头仿佛明白了什么。不过大头领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摆明另一个小子要漂亮的多啊。
    在场之人心思各异,所以没有人发现余泽掩在黑发下的瞳孔瞬间紧缩,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堪堪放松了身体。
    “小子,露出你的脸来。”阿诺德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他甚至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正常。阿诺德压根没有半点自觉,他那炽热的体温配上火爆的作风,在别人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余泽也不清楚阿诺德到底抽了哪门子疯,突然说要看他的脸?他甚至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之前的小动作被男人看穿了?
    念及此处,余泽不动声色地瞥了阿诺德一眼,但对方看起来就像是只单纯的雄狮,金棕色的瞳孔中只有兴奋和好奇,或者还掺杂着些许的赞赏和玩味,唯独没有试探和戒备。
    或许是卡洛斯在他们离开后说了些什么,引起了阿诺德的好奇心。余泽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同时默默将卡洛斯和乌诺划上了等号。能做出这种出人意料又丧心病狂的助攻的,除了那家伙根本没别人。
    “不要靠我太近。”余泽想通后知道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他熟练地玩弄着言辞,将自己身体抗拒性的紧绷归结于厌恶陌生人的靠近。随后余泽更是装模作样地用手抵住阿诺德的手臂,借此试探阿诺德是不是神经敏锐的神明,试探他的弱点会不会在手上。
    余泽敷衍般地用劲,他感觉到了阿诺德肌肉下掩藏的力度,就凭原主这点力气根本推不动一丝一毫。
    他当然是推不开来的,这不过是做戏罢了,余泽可没忘记自己如今还顶着学术派的高材生身份。
    “啧,念过书的就是麻烦。”阿诺德见到余泽抗拒的举动,倒是主动退开了一步,因为余泽已经脆弱到都被他勒得咳嗽起来了。
    “我现在都要怀疑那个论文是不是你写的了?从文章中我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云端之上的疯子,而你……”无关容貌无关身份,有才华的人总是会让人心折的。然而余泽如今表现的又和他笔下的气度差得太多,以至于阿诺德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论文吗?余泽这下子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天知道他交那份期末论文的时候已经尽量抑制自己跳脱的思维,也删去了一些毒舌的句子,他觉得自己写的还算客观,顶多是把原主傲慢的态度稍微发扬了一下罢了,应该不会惊世骇俗才对。没想到这也能成为他入驻贪狼的敲门砖?
    余泽完全不知道自己藏拙的论文已经够惊呆世人的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藏不住。
    被两人晾在一边的戴蒙稍微有点看不懂事态的发展,前一秒他还是被招揽的天之骄子,后一秒似乎就被全然无视了?戴蒙压下心中诡异的不平衡感,他捕捉到重点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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