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阴德?
    我道:“就是多做好事对吗?”
    周玄业摇了摇头,道:“有些事,你认为是好事,你却做了,但其实,它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这话说的有些饶,我听不太明白,周玄业于是道:“你觉得,谭刃当初帮忙找到顾欣,这是做好事吗?”
    这还用说吗?解救被拐卖的儿童,这当然是好事了!
    周玄业却道:“天理循环,阴司轮回,生死报应。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偿还前生的罪孽,天道因果注定她一生合该有此苦难。而我辈中人,以诸般秘术偷窥天机,违背天意,看似做了好事,实际上却是大损阴德。所以,积阴德和做好事,是两个概念。”
    做好事,是从个人主观角度出发,而积阴德,则考虑的是天道循环的大角度。
    “真正的大能,愿意为人解厄的极少,即便有,也是专为达官贵胄服务,索取巨额酬劳,用于积德行善。剩下的,不过隐于世俗,偶有不忍之事,方才出手。我和师兄也是今年来才开始做这家事务所,所得钱财,大都用在扶危济困,行善积德上了,这些年来,身上也别无长物。”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所以天顾,你的工资,真的不能再加了。”
    ……
    说了半天,我怎么觉得他真正想说的是最后一句话?
    !!
    第79章 元气
    周玄业语重心长,正儿八经的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哭笑不得,道:“周哥,你这些话,不会是为了拒绝涨工资说出来忽悠我的吧?”
    他闻言正色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我道:“不像,但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周玄业坐直了身体,道:“我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这世界上所有受苦的人,都是罪有应得,那么还要警察干什么?警察解救被拐卖的孩子,难道反而是在干缺德事?”我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周玄业摇了摇头,却是微微一笑,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举个例子。我们将天道因果比喻为一座监狱,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各自有各自的服刑期。服刑期满,被警察放出来的人,是正当行为;而服刑期未满,被警察放出来的,那就叫渎职,如果警察是因为收了钱才在中间做手脚的,那就是渎职加受贿。明白了吗?”
    他这么一说,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我在心中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假如顾欣命中有此一劫,就算被人所救,也不该是我们救,也不该提前被救出来。而我们,则相当于收了对方的钱,让顾欣提前出狱的警察。
    这就是因果。
    理解了这一点,我顿时沉默了。按照周玄业的说法,如果我命里合该是个短命鬼,那么现在活下来了,这个因果又该怎么算?周玄业三十出头的年纪,平日里潇洒倜傥的,这会儿憔悴不已,年纪似乎瞬间就大了三四岁。如果这是上天对于他的惩罚,那么我呢?
    我这条因为三坛降神术捡回来的命,老天爷还会不会收回去?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很不公平。什么因果,我苏天顾这辈子还没干过一件坏事儿,为什么我就有这样的因果?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具红毛女尸,想起她当时大声嘶吼的模样:天道不公。
    深深吸了口气,我问道:“你损失的元气,还能补回来吗?”
    周玄业摇了摇头,道:“先天的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不过,用几年的寿命,抢回你这条命,倒也划算。只是你今后要切记。”他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不管未来你是荣华富贵还是贫贱卑微,切记积德行善,莫要为非作歹,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有没有神?至少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但这一刻,周玄业郑重的神情感染了我,我于是回道:“周哥,我记住了。我苏天顾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周玄业闻言松了口气,似乎十分疲惫,后背又重新靠在了蕉树上,一边儿闭目养神,他一边儿说道:“这次的活儿亏大了,真不该接啊。”我摸了摸鼻子,心知他说的是大实话,不仅用了唯一的一张降神符,还损耗的先天元气,害的谭刃也跟着走魂儿。一帮人里,除了韩梓桐三人外,我们事务所的三人,真的算损伤惨重。
    一想起降神符,我便想到了秋凰兮,忙问道:“秋凰兮的尸身呢?”
    周玄业道:“埋了。我身上的符咒不够用,也护不住她的尸身,更遑论‘走尸’了,现在看来,她的尸身,也只能留在此处了。”说着,他手指了个方位,将秋凰兮埋葬的地方只给我看。
    这地方的土质太过松软,其实并不适合埋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尸体就会重新被一些野兽给挖出来。
    我心里挺难受的,没再多说,而是朝着秋凰兮的埋尸地而去。
    转身时,只听周玄业轻叹了一句:“所以,我不喜欢找活人,还是找死人划算一点。”如果以前他对我说这句话,我肯定不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却是明白了。找活人,稍不留意,就会扯上因果,损己损德,而找死人则没什么关系了,一具尸体而已。
    埋尸地并不远,可以没有堆土,毕竟众人没有趁手的工具,从表面上看,只能看到沙土被翻新的痕迹。
    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福利院啊,那就是孤儿,没有亲人是不是?我是北京本地的,独生女,有一套价值四百多万的房子和一辆五十多万的宝马,存款到是没多少,但你不说以后开店可以赚很多钱吗,真的不考虑一下?带着全部嫁妆嫁给你哦,会做饭,会暖床,其实关了灯,不看脸都一样”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这句话,想起了她当时笑着的模样,那会儿觉得很恐怖,现在却只觉得心酸。
    “凰兮,对不起……我以为可以救你,但是,很抱歉。”我跪在这个简单的墓前,紧接着,便在周围找了些石头和干燥的蕉叶压坟,一来防止尸身被野兽挖出来,二来,压坟石的葬俗,很多地方都有。
    最后,我捧了三把土撒上去,和这个短暂相交的朋友道别。
    走回营地时,心情难免低落,正好王泽海已经烤好了蜥蜴肉,正用匕首割分,一边儿摆放着新鲜的蕉叶,当做乘肉的工具。如果不去想我们这一路的经历,还真有种户外活动的感觉。
    我虽然对蜥蜴肉没什么兴趣,但抵不住肚子饿,再加上好多天没见油荤了,因此看见这烤的黄澄澄、油滋滋的兽肉,还真难以抗拒。反正生蛇肉都吃了,也不在乎再吃两个蜥蜴了。
    我一闭眼,咬了一口,味道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糟,只是肉比较粗,但吃起来还是不错的,韩梓桐搞地质的,经常在外面跑,认识很多天然得到佐料。她在绿洲里找了些调味的植物,捣碎了涂在肉上,味道竟然非常不错。
    众人这几天都吃的很差,动不动就是压缩饼干,这会儿哪里忍得住,一个个狼吞虎咽的。
    我们正吃着,那个野人醒了。由于蓬松的头发和胡子,被韩绪扎成了一条条小辫子,因而之前被挡着的脸反而露了出来。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壑皱纹的脸,很明显,这个人年纪已经很大了,真的无法想象,他居然还拥有如此强健的体魄。
    大约是肉香吸引了他,又大概是被我们绑起来所以感到惊恐,野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挣扎着。越挣扎,那些打了活动扣的绳索扎的越紧,一道道勒进肉里。
    说实话,对着这样一张苍老的,饱经风霜的脸,你是很难硬下心肠的,于是我将自己手里的肉用匕首分出一半,割成一条条,用蕉叶包着,走到那野人身边,开始给他喂食。
    吃东西的时候他到是很配合,也没有挣扎,吃的狼吞虎咽的。吃完后还舔了舔嘴唇,显得温驯许多。韩梓桐还是比较心软的,虽然面色看起来很棒冷酷,但声音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忍,道:“绑的也太紧了,要不给他松一松?”
    王泽海道:“你们女人就是心软,忘记周老板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逮住他的?昨晚半夜才回来呢。”我昨天睡过去了,因此周玄业到底是什么时候带回野人的我也不清楚,但听王泽海这么一说,肯定是不轻松的。
    毕竟他用了三坛降神术后元气大伤,又跟着去追这野人,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我原本也觉得把这老野人捆得太紧,听王泽海这么一说,便也不打算松了,万一他跑了怎么办?可是,这个野人接下来该怎么安顿他?很明显,这人应该是个现代人,也不知神智受了什么刺激,几乎已经丧失了人性。
    如果不管他,他恐怕就要在这绿洲里老死,可如果管他,又该怎么管?
    让他跟着我们回去?
    谁来照顾这个充满野性的老人?
    周玄业慢慢吃着肉,开口道:“这个人有用处。”
    !!
    第80章 海象牙
    这话一出,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王泽海嘶了一声,看了看那野人,道:“这老头子能有什么用?”
    周玄业道:“还记不记得那尊神像?”
    我道:“那个蛇摩女神?”
    周玄业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尊神像很是邪门儿,摄人心魄,我下去接应你的时候,也差点儿着了道。”韩梓桐立刻道:“没错,多亏了周先生你提早发现。”
    周玄业继续吃肉,又道:“我发现,那尊神像似乎能摄人心魄,而这野人,想来是长居那个地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韩梓桐立刻道:“您的意思是,这个野人会神智异常,和那尊蛇魔女神像有关?”这一路周玄业二人的表现,看来是已经让韩梓桐等人深深折服了,现在连敬语都用出来了。
    周玄业道:“很有可能,只要他不是医学范围上的神智失常,那么我就有很大的几率,让他恢复神智,为我所用。”
    王泽海砸了砸嘴,道:“我听出来了,不过,这老头子对你能有什么帮助?”
    周玄业漆黑的目光忽然看向王泽海,道:“不是对我,而是对你有用。”
    “我?”王泽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吃惊之色,道:“你的意思是,这野人可能跟我父亲有关?”周玄业点了点头。
    王泽海显然不相信,眼睛微微瞠大,满面狐疑的打量那野人,旋即又看向周玄业:“你确定?”
    周玄业没有答话,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扔给了王泽海。
    我顺着看去,发现那个是挂坠,像一颗狼牙似的,但比狼牙粗,而且色泽乳白,表面还有很多花纹。只是那东西有些脏了,显得油乎乎的,很多细节都瞧不清楚。
    王泽海一看见这个挂坠,大惊,道:“这是我父亲的。”
    我忍不住插话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你怎么确定是你父亲的?”
    王泽海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牙吗?”不等我回话,他自问自答道:“据说这是‘海象牙’,是一对儿的,另一枚在我母亲身上。”
    海象牙,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那种可以在海洋动物园里看到的海象,而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身受,相传出双入对,十分恩爱,不过海象的脾气很暴戾,一但动怒,就搅得大海不得安宁,能生风起浪。而海象牙,则被誉为海上行船的保护符。
    据说佩戴这种牙齿,海象就不敢靠近作乱了。
    王泽海的父亲是个考古学者,为人不坏,但也不是那种特别正派的。考古这东西,只要稍微有些心眼,很轻易的就能私吞下一些古物。这对儿海象牙,就是王泽海的父亲再一次古墓的挖掘活动中私吞的,后来当定情信物,和他母亲一人一枚。
    人们总是痛恨贪污的,不过这世界上,真正完全没有贪心的实在太少了。王泽海的父亲,还算是很严谨的一个人,这对儿海象牙,据说是他父亲唯一的一次贪污经历。
    没办法,因为王泽海的母亲,早年前出身是很好的,大家闺秀,温婉漂亮。王泽海的父亲,则是农村出来的,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天天跟黄泥巴、古董还有死尸打交道。要追到这么一位千金小姐,真是不容易。
    别看王爱国黑瘦黑瘦,沉默寡言,平日里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却是个情痴,为了窈窕淑女,经常辗转反侧,发现这对儿海象牙后,听说这牙是一对的,能让人深情相许,便昧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这对儿海象牙真有神效,后来这大小姐,还真就委身下嫁了。
    王爱国是个严谨的人,不善言辞,貌不其扬,但他的妻子对他却是死心塌地。用王泽海的话来说,他父亲一辈子,没对母亲吼过一嗓子,两人日子虽然不算阔绰,却是温馨美满。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眼瞅着生活越来越好了,王爱国却就这么消失了。
    王泽海的母亲没有再嫁,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住在医院的病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两腿一蹬,嘴里念叨着的,始终是自己失踪的那口子。
    这海象牙哪里来的?
    周玄业指了指那个野人。
    王泽海傻眼了,嘴唇颤抖,声音都有些哆嗦:“难道、难道他是我爹?”
    说着,他像是被这个认知给刺激到,猛的窜起来,窜到了那野人跟前,两只眼睛瞪大,面贴面的打量对方。
    王爱国是1971年失踪的,失踪的时候32岁,那时候,王泽海才两岁。王爱国因为工作所以常年在外面跑,算是那时候早婚晚育的代表,在那个年代,还是不多见的。
    如果眼前的野人真的是王爱国,那至少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当初,谭刃推演命盘的时候,就说过,王爱国还活着,只是当时,我们都弄不明白,一个人,是怎么在沙漠里生存四十多年的。现在想来,莫非是王爱国被那蛇摩女神摄去了神智,野人似的在这片绿洲生活了四十多年?
    这个可能性,让我觉得匪夷所思,而此刻,那野人看着突然凑近的王泽海,似乎受到了惊吓,顿时大力的挣扎起来,挣扎间小辫子一甩一甩的,抽到了王泽海脸上。
    这一抽,把王泽海给抽醒了,他摸了摸脸,吸了口气,对周玄业说:“你得跟我说清楚,我老爹都死了四十多年了,你你现在搞出个野人来,说这是我爹?我说周老板,你这么办事儿我可不给钱啊。”
    我觉得纳闷,道:“找到一个活人,总比找到死人强,不加钱就算了,怎么还倒扣啊。”
    王泽海噎了一下,瞪了我一眼,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我觉得在工资的事情上,自己必须要争取一下,于是道:“刚才不还跟我称兄道弟吗,怎么一下子就改口了。我说王老板,你别急着不给钱,先听听解释啊。”说着,我看向周玄业,示意他赶紧开口。这次古尔班通古特之行,我们事务所的三人,也算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是搞到最后,连钱也没有,那可太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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