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慕容钰眼泪流出,似是有人在撕扯着她的血肉,柒婶打了盆热水,慕容钰拿着帕子帮男人擦拭额头,“是不是只有这种醉生梦死,你才睡得着?”
    柒婶背过身去,忍不住直抹眼角。
    慕容钰难掩悲戚,她的儿子五官镌刻,深邃而细致,这会儿却被一层阴霾笼罩,显得格外模糊。
    32年,从未有过的模样。
    慕容钰捧住眼睛,泪水自指缝滴出来,溅入被单中,没有任何痕迹。
    良久,她才从卧室退出来。
    佣人去了房间收拾,慕容钰来到楼下,用七号院的座机,一通电话打给刘胜,“帮我安排云江市最有影响力的媒体。”
    “是,夫人。”
    直到第二天,乔予笙一觉醒来才知道,社会舆论,一旦爆发出来,竟一发不可收拾!
    电视上,微博,微信,qq,但凡各种途径的新闻,今日头条均现惊人消息!
    “豪门第一官太太慕容钰亲口承认有儿媳,谈少爷公开隐婚,官家少奶奶乔予笙身价过亿!”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乔予笙底细被全数挖出来,现实版灰姑娘,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议论声不绝于耳,网友们顺藤摸瓜,从谈枭微博中的转发关注了乔予笙的微博,一时间,她成了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无数张关于她的照片流窜网络。眼下,不管是狗仔还是路人,谁都想了解她的消息。
    乔予笙盯着手机内的新闻,双腿一软,坐回床沿。
    慕容钰这么做,与封杀她无异。
    很明显,这一步棋下出来,乔予笙除了回到谈枭身边,不管去到哪里,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被冠上官家少奶奶的身份,她注定没有退路。
    她的婆婆,正在借用全民的力量来找她。
    难怪,有人会说,民不与官斗。
    斗不过,斗不了,斗不动。
    到最后,一切都是枉然。
    王秀兰关掉电视机,关于外孙女的经手人,她先前一直没敢细问,怕触及到某些伤口,却原来……
    竟是这种高不可攀的地位。
    竟是……
    王秀兰抬头望向窗外,天空疏朗,蓝如一口漩涡,足够吞噬人。
    七号院。
    苏堇一头齐耳短发,眉清目秀,隐婚的事公开后,帝府宫整天都有记者守着,乔予笙被逼得足不出户,苏堇更是连偷偷联系她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苏堇失神的盯着窗外,慕容钰拜完菩萨,插上三炷香冲她走来,“小堇。”
    苏堇回头望了眼,见到慕容钰,她忙垂下眼睑,“夫人。”
    慕容钰站定在她面前,“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好?”
    苏堇单手抚住半张脸,矢口否认,“没有啊。”
    “小堇啊。”慕容钰手掌落向她肩膀,眼角含笑,一字一句的话中,却透着试探,“予笙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迟早是要回来的,我不希望有人从中作梗,倘若她联系你了,记得同我说,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堇抿着嘴,胸口的窒闷猝不及防,慕容钰察觉到她的神色,佯装没看见。
    “谈夫人。”苏堇半晌开口道,“或许,予笙根本不愿意回来。”
    “怎么会呢?”慕容钰笑不露齿,“谈家的少奶奶头衔,有多少女人挤破头都想当,予笙跟你一样都是明白人,孰轻孰重,该比我这个老太婆清楚。”慕容钰拍拍她肩膀,转身欲走,又似乎想到些什么,再次折回,“对了,小堇啊,听说你父母在军屯镇开了家水果店,我改天派人过去拜访拜访。”
    苏堇闻言,双目大瞪。
    “谈夫人,不关我爸妈的事。”
    慕容钰唇瓣浅弯,慈眉善目,潭底围绕的光圈明朗异常,“去花园帮我摘几株腊梅回来吧,谈家的东西,总归是要摆在家里才会让人放心的。”
    苏堇懂她的意思,泪水淌在眼里,兜兜转转。谈枭走下楼梯,一身干净的休闲套装,阿玛尼的牌子,世界名品,裹出的身材冗长极致,近乎完美。男人双腿停在台阶高处,狭长的桃花眼斜视过来,打在苏堇脸上,竟让她有种心跳加速的惊艳。
    比起前几日,他的精神面貌好了许多。
    如此光鲜的男人,可望而不可及,她只有远远看着的份儿。
    苏堇觉得,予笙是瞎的,如果换作她,她一定紧紧抓着他,甚至可以付出全部的爱。
    “阿枭。”
    慕容钰心疼儿子,收起锋芒,表情瞬间变得不一样,“我让柒婶给你熬些粥。”
    她转身去往厨房,谈枭薄唇微动,出声拦住,“不用了,我出去趟。”
    “外面都是记者,先避避风头。”
    “小事。”
    谈枭单手插兜,迈开优雅的步子,匆匆出门。
    慕容钰想阻止,却又含词未吐。
    说到底,她还是担心,谈枭这种状态,表面看不出异常,就怕心里藏着什么。
    苏堇趁着去折腊梅的空隙,赶忙用特殊软件给乔予笙发了条消息:予笙,我真的不想出卖你,可是我害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对不起。
    想了想后,她又补去一句:谈老大爱你!
    *
    魏痕合上电脑,精隼的眸子深沉似海,铺天盖地的新闻,占据各种头版头条,全是乔予笙的话题!
    他起身走出办公室,身后跟着一批人,男人被拥立在中央,欣长挺拔的身影背着光,更衬出了那种耀人气质。
    魏痕大步往前,临至停车场,迎面却有辆纯黑色宾利飞驰而来!
    轿车响起的嗡鸣,干净得不染尘埃。
    魏痕黑眸底,那辆车笔直撞来,未有丝毫躲闪。
    显然,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魏痕浓眉一蹙,银框眼镜下,一双黑眸危险深邃,眼见车子越逼越近……
    猛地,一人推开他!
    砰——
    车身擦过停车场外的绿化带,撞过一个身躯,深刻的黑色车轮碾压过那人,血溅当场!
    魏痕退到边上,宾利似不罢休,一打方向盘,车轮摩擦着光滑的水泥地,刺耳声划破天际!
    车头对准魏痕,一个狠劲冲撞而来!
    男人慌忙避开,线条流畅的车身几乎从他衣决间掠过,仅隔一寸!
    足够彰显车主对于车技的掌控程度。
    魏痕背椎紧贴墙面,笔直的长腿踩入花坛里,黑色宾利一个急刹停稳,驾驶室车窗落下,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
    谈枭高挺鼻梁上架着副墨镜,遮去半张脸,茶色的眸子隐于黑暗中,眉眼间却有股深沉源源不断透露出来。
    魏痕的狼狈,被他轻易收入潭底。
    只一眼,谈枭未再停留,一轰油门扬长而去!
    精致的车尾,映于魏痕镜片上逐渐成点,他眯起双眼,捏紧的掌心摊开来看,手里竟握了一把热汗。
    “二爷。”
    魏痕看向手下,“人怎么样了?”
    男子检查下,说道,“死了。”
    魏痕眸色一暗,“好好安葬。”逐字逐句,咬得极狠。
    *
    谈枭烧起根烟,将车子停在路边。
    室内静谧无声,唯有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凛冽,狰狞,犹如此刻的他,不顾一切,像一头急红了眼的猛兽。他双肩往后躺,一口烟深吸入肺,心里的滋味更是刺痛般难受。挡风玻璃外,马路明明宽阔无比,一条道遥不到尽头,他却一时迷了方向。谈枭顿觉烦躁,灰白烟雾氤氲出男人那张出尘绝逸的脸,他修长的两指夹住烟,又狠狠抿了口。
    直到傍晚,谈枭才将车子开回七号院。
    整栋宅子灯火通明,楼上楼下皆被笼罩了层薄薄的光晕,就好像她还在一样,他踏足家门,会有个长发及腰的女人在等着他。
    谈枭在玄关处换双拖鞋,他扫眼旁边,乔予笙的米分色绒毛拖鞋依然摆在橱窗里,同他脚上的正好配成一对,这种款式的拖鞋,他每个月都会准备两双。
    这样,就永远都是一对。
    男人抿起嘴角,薄薄的唇瓣,绷成一条线。
    慕容钰在二楼听见车子熄火后便匆匆下来,她手里拿着几张照片,眼瞅谈枭朝这边走来,慕容钰脸色虽难看,口气却缓和,“阿枭,妈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该明目张胆去撞人,现在记者都在盯着,你这么做,简直……”斟酌半天,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轻轻说出口,“疯了。”
    “妈,我的事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慕容钰把照片递过去,“若不是我在记者手里把这些东西拦下来,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一张张撞人的照片,把他拍的清清楚楚,倘如成了新闻,谈家这种敏感的家庭背景,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她的儿子,怎么会有这种疏漏?
    过多的,谈枭不愿解释,他这会儿烦躁得很,话都懒得多说几句,“睡了。”
    男人长腿迈上楼梯,慕容钰伸手抓住他,憋了这么久,她情绪哪里忍得住?
    “妈知道你心有不甘。”盯着谈枭隽永的侧脸,她眼泪流出来,“你等了予笙十五年,默默守着她长大,妈也希望你们能够开花结果,予笙刚满二十岁,你便迫不及待用法律手段把她据为已有,妈没有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在她的世界里,你就是一个掠夺者,是个强盗,换作哪个女孩,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摧毁自己幸福生活的男人。”
    “我爱她,还不够吗?”
    谈枭居高临下,睥睨着慕容钰一双泪眼,“她是我的,谁都夺不走!”
    “你的爱太偏激了。”慕容钰不想看着儿子这样,他疼,她何其难受。“阿枭,你接触的女孩子太少了,听妈说,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你不能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谈枭冷笑道,“喜欢的东西就要争取,不是你从小教我的吗?”
    “阿枭。”慕容钰无言以对,心口一股钻疼。
    谈枭冷着张脸,大步上了楼。
    慕容钰听见卧室房门砸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她脸部埋入双掌,身子虚软的倚着扶梯,“儿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像入了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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