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郭业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被误解了真正的意图,但至少将李二陛下置身在了事外,如今李二陛下打击关陇世族的真正用意能遮掩住的话,最好还是尽量遮掩住。
    不然的话,引起各道各州府关陇世族的强烈不满,最后导致温水煮青蛙的计划流产失败,那就划不来了。
    当即,他就坡下驴打了个哈哈道:“你小子还真是心如明镜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是啊,扬州盐税一年数百万两,谁不眼红?都说天下盐税,扬州就占了半壁江山,兄弟啊,只要将扬州盐税掌握手中,以后在朝堂上我跟你父亲他们叉腰骂架也底气足些,对不?”
    长孙羽默摇摇头,一脸厌烦地神色说道:“这些我可不关心,也懒得去理会。朝廷党争不断,永远都是利益之争,我爹和房玄龄、唐俭、侯君集他们固然不是什么天下为公之辈,切,你跟虞世南也算不上什么好鸟,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嘛……”
    说到这儿,他脸上稍缓,伸手揽着郭业的肩膀,又笑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并不影响咱们哥们感情,对不?你郭业可是我长孙羽默仅有的朋友,我帮你谁帮你?我刚才可不是跟你开玩笑,郭业。张元礼你可不能动,不然后患无穷,麻烦不断,根本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先不说八大世家联手的力量,就单单一个扬州张家,如果你真将张元礼暗杀掉的话,他们绝对会让你在扬州没有立锥之地。真的,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你知道我这人难得正经一回,你可别当成耳旁风了。”
    长孙羽默语重心长,措辞严厉地劝着郭业打消了这个疯狂念头,容不得郭业静下心来权衡起利弊。
    看来,张元礼还真不能轻易除掉,先不说能否将其一击毙命不留后患,就说张元礼这位堂堂八大世家之一的族长突兀被暗杀在来京的路上,那还不引起轩然大波来。
    长孙羽默刚才也说了,关注朝局的人都知道自己此番下扬州就是奔着扬州张家去的,冲着扬州盐税去的,那张元礼若一死,岂不是所有的矛头和疑点都指向自己了?
    那时候,可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扬州张家肯定要拔除,但是却不能操之过急,应该循循渐进才是。
    警醒之下,他立马打消了刚才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
    随即,冲长孙羽默拱手道:“羽默,谢谢你的提醒,我当谨记在心,不会孟浪行事的。”
    长孙羽默瘪瘪嘴,傲娇道:“你清楚就好,现在总算知道哥们的价值了吧?我告诉你,此次我与你一同赴扬州,绝对能够帮到你。对了,你打算几时下扬州?”
    郭业自动忽视了他的吹牛逼,道:“吏部公文已经拿到,随时都可以启程啊。不过应该还要多耽搁几天,将长安这边的事情交代好再走吧。你呢?跟我一同乘船走大运河水路下扬州吗?”
    长孙羽默道:“成,我跟你一起乘船走运河南下,不过我要提前出发,明天先启程离开长安。嗯,离长安最近的运河渡口应该是河北道的沧州府,快马加鞭的话两天便可抵达。我就在沧州府等你吧,如何?”
    郭业瞬间恍然大悟,道:“你是担心令尊长孙大人看见你跟我一道启程?”
    “那可不呗,你以为你还是个香饽饽不成哪?”长孙羽默笑道,“既然我跟我爹说赴任扬州是为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自然不能跟你走得太过过从甚密了,至少也要来个貌合神离,才像那么回事儿嘛。”
    郭业哦了一声,叹道:“可惜了,我还想着临走前让你召集下遗爱、叔玉、怀义、怀玉、杜荷他们几个,咱们兄弟伙一起聚聚呢。这次赴任扬州没有个一两年,怕是回不来了。今后大家伙可能就是聚少离多了。”
    说话间,一股淡淡的离别思绪浮上了郭业的心头。
    谁知长孙羽默却道:“你就算想聚也没得机会了。你怕是不知道吧?怀玉和怀义他们两人前两天便启程出发前往吐谷浑了,应该被召入他们父亲的军中。至于房遗爱和魏叔玉,你还没从吐谷浑回来就已经离开了长安。他们央求自己的父亲帮衬运作,将他们下放到地方去。
    他二人一个被下放到了关内道绥州桃县当了县令,一个则是被调到山南道平州靖南县出任县令。嘿嘿,如今兄弟伙天南地北各奔东西,你我再一走的话,长安就剩下杜荷一人了。不过杜荷日子也不好过,听说太子殿下不待见他,而且三胖子李少植屡屡排挤他。”
    “啊?”
    郭业闻言脸色骤变,一脸物是人非的遗憾,叹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就没人知会我一声?”
    长孙羽默道:“你没回来前大家伙就碰过头,都商议要不要通知你一声。后来你在吐谷浑联系不上,你回到长安后又是忙得脚不沾地,想见你一面都难。再说了,大家的身份亦是尴尬异常,索性就决定不见了。放心吧,弟兄们的心还都在你这儿,这次与其说各奔东西,不如说是各奔前程。对不对?大家伙混好了,将来对你也有所助力,不能老是让你来庇护大家伙,你说呢?就是可惜了杜荷啊,父亲走的早,我们想帮又是有心无力,奶奶的,李少植这头死肥猪,等爷们再回长安,肯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郭业点点头表示理解大家的苦衷,不过长孙羽默说得也没错,如果大家都能作出一番成绩来,将来兄弟们联手在一块的力量才是最大的,不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撑死是一伙子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难成大气候。
    至于杜荷?
    暂时也只能委屈他在太子府了,等扬州大势已成之时,再扶他一把吧。
    继而,他对长孙羽默安抚道:“算了,李少植这人也就再蹦达这几年,现在分心对付他纯属浪费气力。”
    他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再过一年左右李少植的父亲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李纲,差不多就要阳寿已尽了,七八十岁也算是得享高寿了。
    李纲一死,李少植这个饭桶还能成什么气候?李承乾如今看重他,无非还是因为他父亲李纲的缘故。
    再说了,几年之后李承乾都自身难保,李少植还能蹦达到哪里去。
    长孙羽默嗯了一声,便拱手告辞道:“好了,我先回去了,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便不跟你道别了,咱们沧州再见!”
    郭业挽留道:“这都到饭点儿了,吃完晚饭再走吧!”
    长孙羽默摇头拒绝直接走出了书房门口,扭头苦兮兮道:“算了吧,今后到了扬州山高皇帝远,我爹管不着,咱俩吃饭的机会多的是。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我得赶紧回去交人,不然老头子疑心的话,赴任扬州又要告吹了。”
    说罢,便夺门而出,仓促离去。
    郭业望着长孙羽默狼狈的身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也许,对方的这份友情才是最无价的。
    随后,他冲门外喝了一声:“振轩,通知后厨准备晚饭,你陪本侯今晚好好喝上两盅。”
    “得嘞!”
    刘振轩的声音从外头遥遥传来。
    很快,酒菜准备妥当,郭业与刘振轩在侯府饭厅中对饮小酌起来。
    风起,夜黑……
    ……
    ……
    紧接着,又在长安滞留了五天左右。
    期间,他多次拜访了虞世南、孔颖达、马元举等人,甚至是国子监的新任祭酒褚遂良和司业陈康陈仲达,他都一一拜会。
    而且这五天里,他还参加了自家掌柜黄傲的喜宴,看见了那位于家肥肥小姐的庐山真面目,嗯,胖是胖了点,但是唐人以胖为美,这不碍事。关键是,的确黑了点,挫了点,今后也只能苦了黄傲这厮了。
    不过赴了一次喜宴,也有意外的收获,那就是在酒桌上和黄傲的大舅子,新任御史大夫于得水相谈甚欢。看得出来,于得水对郭业还是承着情的。
    长安诸事该打点的打点了,该交代的交代了,郭业走得亦是安心了不少。
    第六条,他带着刘振轩还有三百亲兵再次离府,出了长安城。
    这次走得,还是东三门中的春明门,不过上次是出使吐谷浑,这次却是赴任扬州刺史。
    第一站,自然是先取道河北道沧州府,与长孙羽默会和后,然后再乘船走京杭大运河南下扬州。
    出了春明门,刘振轩率领三百亲兵集结完毕,等候着郭业的一声令下。
    只听——
    “出发!!!”
    郭业策于马上,高喝一声之后,连连回望着斑驳不失雄伟的长安城门……
    此番再离长安城,遥首回望忆往昔;今朝南下赴扬州,一展胸中凌云志。
    第742章 乘船下扬州
    两天后,郭业率众进入沧州府地界,按照之前与长孙羽默的约定,来到大运河沧州府流域的渡口与之会合。
    与长孙羽默碰面之后,郭业才知道这小子早早便雇了一艘大船,就等着自己到来。
    这艘大船高达三层,足可容纳数百人,至于租金自然也是不菲。
    在沧州渡口码头休憩了一个晚上,翌日一早众人便登上了船,扬帆起航准备南下扬州。
    上了船后,船上舵手们纷纷撑起船帆,起锚吹号子的声音盘旋在渡口码头附近,不绝于耳。
    这艘大船的船主走南闯北多年,眼光独到自然也看得出来,这帮贵客中以郭业为首,其他人皆是次之,随即跑来和郭业热络地套起了近乎。
    长孙羽默见着船主对郭业这般殷情,对自己却视而不见,气得久久没有好脸色,暗暗啐道,妈的,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小爷才是付你船资的正主儿好不好?
    郭业在与船主的聊天中得知对方姓茅,单名一个九字,应该是在家排行老九之意,如今年岁大了约莫五十来岁,所以人称矛老九。自打前朝重新打通开凿了京杭大运河起,矛老九就在这水面上讨生活,专做南来北往的生意,或载人,或运货,偶尔也干些南货北卖,北货南贩的生意。
    与矛老九的一番东拉西扯聊天中,郭业也是受益匪浅。至少他知道了唐朝的京杭大运河上,船只是如何南来北往运行的。听矛老九讲,如果顺风的情况下,基本就是靠扬帆而行,如果遇到逆风天气,那就遭罪了,基本就靠船上的纤夫在岸边拖着船只逆风前进。
    所以矛老九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会看天气。
    渐渐地,话匣子就打开了,矛老九兴许是年纪大了,说起来就是没完。从大运河上的往事开始说起,说到大运河所经的各个流域,再说到有大运河上不时发生的凶险祸事,比如半路打劫的江匪云云。
    最后矛老九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贵客,您就放心吧,俺矛老九纵横驰骋大运河十来年,人头脸面都熟,江山水匪绝对不会打我这艘大船的主意。”
    郭业表面上自然是欣喜宽慰,暗中亦是满满不屑,奶奶的,老子在蜀中有十万弟子的漕帮,都是打家劫舍的水匪出身,难道还会怕了区区一些江面上的蟊贼?再说了,好歹爷们是朝廷中人,劫匪劫到我这益州侯的头上,还真是活腻味了,难道刘振轩麾下的三百亲兵都是泥涅的?
    他看着矛老九好像要下船舱巡查的意思,最后问了一句:“茅东家,今日出发,我们需要多久才能抵达扬州码头?”
    矛老九在长孙羽默雇船的时候就有过算计,很快便答道:“回贵客的话,此去扬州如果顺风而行的话,七天的时间便能抵达,如果中途有逆风之时,可能要拖延个三两天。不过贵客放心,俺看过天气,最近时日都是北风往南刮,顺着呢。”
    郭业点点头念了一声好,矛老九便匆忙告辞下了船舱巡查而去。
    望着矛老九的背影,郭业暗道,既然有七天的水程,趁着矛老九对京杭运河上的事情知之甚详,回头跟他多打听打听扬州水域盐帮的事情。现在多收集一点关于盐帮和盐帮帮主陈浪的信息,总没坏处。至少也能知己知彼,好成功劝得陈浪为自己效力。
    此时的大船已经远离了渡口码头,顺着风往南吹,徐徐游在江面,南下扬州。
    接下来在船上的日子,郭业除了从矛老九口中搜集一些关于盐帮的信息之外,就是沿途欣赏着岸上的风景,从北到南,美不胜收。
    当然,也有遭罪的。
    长孙羽默久居北地,不习惯乘风破浪地坐船,自然是吐得死去活来,遭老了罪。这厮一连几天的日子,基本上都是在船舱里渡过,从未上过甲板一天。
    日子,随着大船南下,一天紧挨着一天地逝去……
    ……
    ……
    足足到了第七天的晌午时分,矛老九才跑上船尾的甲板跟郭业报喜说道:“贵客,咱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扬州水域,大概还有七八十里的水程就能抵达扬州渡口码头了。嘿嘿,现在是晌午,老汉肯定能让贵客赶在黄昏前到达扬州,吃上一口扬州地道的蟹粉狮子头,到了扬州这道菜您可不得不尝。”
    郭业闻言心情为之一松,暗道,可算是到了,如果再不到继续坐下去,羽默那小子估计要吐得连肠子都要甩出来了。
    至于矛老九所说的蟹粉狮子头,他倒是听矛老九在来的路上提过,扬州三道名菜砂锅鱼头、蟹粉狮子头、趴烧整猪头,闻名遐迩。
    不过也不着急品尝,反正今后在扬州的日子长着,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倒是进了扬州先安顿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随即,郭业拍了拍矛老九地肩膀,赞道:“茅东家,这次还真多多仰仗了你,若不是你老马识途,我们还真不一定能在七天内赶到扬州。呵呵,这次真是辛苦你和你的伙计们了。等到了扬州渡口码头,除去船资之外,在下还会另备一份赏银,你拿着赏银带着你的弟兄也进城好好吃上一顿扬州菜,算是我犒劳大家伙的。”
    “啊?”
    矛老九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没成想这次居然还遇见了出手大方的豪客,随即连连点头称谢。
    突然,一名舵手跑了上来,一脸急色地嚷嚷道:“东家,东家东家……”
    话音一落,人已经来到了矛老九跟前,喘气如牛累得直不起腰来。
    矛老九啐道:“瞎嚷嚷啥?叫魂呐?没看见我和贵客在聊天吗?”
    那舵手喘息了一番顺过气来后,指着船头位置的方向,骇然喊道:“前面不远处发现了好几艘大船,船上乌乌泱泱站着好多人呐,水匪,水匪来袭了!”
    唰~~
    矛老九脸色巨变,神情为之惊骇,呐呐质疑道:“水匪?劫道的水匪?这都进扬州水域了,居然还有水匪?天啊,不会这么衰吧?”
    郭业同样是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心有余悸,照这舵手描述说来,水匪至少三两千人呐,可不是自己三百亲兵所能抗衡的。
    随即,他冲矛老九说道:“先别慌,咱们去船头先看个究竟,再做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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